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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里捞了个好东西 ...

  •   落霞镇,千泷江。

      江尽天边处,一轮弯月若隐若现的藏在云层中,清冷的月光挥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犹如梦幻。

      不远处张着帆的客船沿着江流水面顺流而下,船底翻卷开出一层层银白的浪花。

      客船行行经江岸,是一座分明有些破旧的瞭台。

      瞭台之上是一座观星亭,昔日的墨色清漆已经被江风璀璨的斑驳不堪,便是那一方亭子的顶上也缺了几片青瓦。

      夜色如钩,直将那一望无际的天空勾勒的更是辽阔。

      夹在云中的斑点星子透下微弱的光来,却正是一青衫男子斜倚在亭中,端着一个酒坛喝的痛快。

      行船的船夫似是看到了那亭中的身影,只远远站在船头朝着那亭中有些模糊的影子扬声问道:
      “敢问这位尊者,此处可是落霞镇?”

      半晌的寂静,只有风声鼓鼓吹过船帆的声响。就在船夫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那亭中其实并未有人之时。

      却又自风中传来了一道似是悠远而飘渺的声音:
      “正是。”

      听到这一声肯定的回答,船夫面色一松,只觉得漫漫长路似是有了盼头。

      也不顾天色昏暗岸边瞭台中的人影根本看不清身形,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双手抱拳略施一礼:
      “多谢先生。”

      黑暗中,那亭中人却再没答话,只在那些微的月光下,似是见得那人随意摆了摆手。船夫亦不再多言,只起舵再往江心而去。

      夜已深了,江边的风似又更多了几分寒意。亭中的男子搁下手中的酒坛,吹亮了一只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下,是一张分明苍白瘦削却棱角分明的面孔。

      墨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束在脑后,额边的碎发被风吹的散落在两鬓,抬手拂了拂发丝,就着火折子的光晃了晃手中已然空了的酒坛,裴幸风轻叹一声:

      “这就又喝完了...”

      语调中透着几分清冷的遗憾,正要吹灭那亮光之时,却在火光圈外瞥到了方才问路的客船上似是掉落了一件什么东西。

      “扑通”一声,那掉下来的物什顷刻便被吞入了江水中。下一刻,看似平静的江面便瞬间翻腾起了一簇水花。

      “救命,救......命......”江水翻滚的将那声音吞没的极小。

      江风呼啸只送来几声低吟,裴幸风扩了耳力凝神听了一晌,便觉出那正是人声呼救。

      有人落水了。

      裴幸风眯起双眼看着那一处挣扎的水花,黑夜中的目光逐渐变得深远,眸光晦涩不辨喜怒。

      眼见那一处水花愈来愈小,闭了闭眼掩去所有情绪,终于扔了手中的酒坛。

      旋即足尖在原地轻轻一点,左脚在亭中的木椅上略一借力,裴幸风便负着双手自观星亭中一跃而下。

      如银缎般的江面仿佛凭空之中插了一根针,身形轻盈,没有激起一丝浪花。

      江水冰冷刺骨,看似平静的江面实则暗流涌动,饶是裴幸风水性极好也免不了一番周折。

      顺着水流游去,只见方才掉入水中的人分明已经失了挣扎的力气,只被江底的漩涡愈卷愈深。

      不及细想犹豫,裴幸风屏住一口气向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中沉去。江底的漩涡似是有吸力一般,卷着江中的水草越来越快。

      裴幸风只觉周身冰冷,眼前一片黑暗,目力不佳之下,只能凭着感觉捞人。

      半晌之后,裴幸风提着落江的人扔在岸边。低头看看已经全然湿透的长衫,缩了缩已是一片冰冷麻木的手指。

      裴幸风皱起眉头寻思着生个火堆烤烤衣裳取暖,伸手在怀中摸了摸,方才摸出那只已经完全被浸透的火折子。

      裴幸风轻叹一声,手指一弹便将还在嘀嗒着水滴的火种抛入水面。

      转身正欲离去,却正是一阵萧瑟的寒风吹来,眸光流转处瞥见躺在地上的落水狗瑟缩着身子,无意识的在沙地上蠕动抽搐了两下。

      “哟,还没死......”

      裴幸风看着地上的身形瘦削的少年,嗤笑了一声。

      本以为此等天气堕入江中,又捱了这些时间,就算不死也得昏迷个一天一夜,不料这一时半刻竟就有了要苏醒的迹象么?

      想起方才不过是一时兴致所至,跳江救了人。至于那被救的人到底是死是活,却也与他毫不相干。

      若是此人有命撑到翌日清晨,被他人发现,那便也是上天所赠的福气,命不该绝。

      这天高地远的落霞镇,平日里连个生人也很难碰到。今日倒是难得碰见一艘客船,还捡了这么个——看起来也像是习过几天内力的小子。

      有趣......

      裴幸风狭长的眉角微微挑起,看向地上的人身多了一丝玩味。

      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将人一并带了走。

      ————
      温少虞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处稻草堆上。撑着右手想要坐起来,触手却是一堆很是扎手干枯的草根。

      抬头看去,一间约莫几丈宽的屋子中,一应摆设是分明的简朴,昏黄的烛光晃得那看上去就脆弱不堪的窗纸更是不堪一击,靠着门边的墙壁摆放着一排很是斑驳破旧的药柜。

      看上去倒像是个医馆的样子,只是......

      打量了一番空无一人的屋子,当温少虞的目光停在里间的一处床榻的时候,却是久久再没挪开眼睛。这屋子里明明有床,那为什么他会躺在地上的草堆中?

      带着不解想要起身,不料右腿微微一动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嘶——”温少虞倒抽了一口冷气,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汩汩往外流。

      掀开裤腿一看,却见右腿腿肚上那一道本已结了痂的褐色伤口此刻又被撕裂开来,鲜红的血渗着被水浸泡的已经皮软的痂淌进了鞋袜。

      眼瞧着伤口处翻开的皮肉,温少虞只觉得头晕目眩。周身的温度随着血液一点点被剥离,只能看到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转,脑中昏昏沉沉的就要再次晕死过去。

      正是一阵晕眩时,房门却被“吱呀”一声推开,裴幸风抱着一只盛满衣物的木盆走进屋。

      “咳,咳...”温热的血发出阵阵的咸腥味,散在这一间本就不算大的房中就显得更是明显。裴幸风蹙了蹙眉头轻咳一声,抬手扇了扇面前不存在的灰尘。

      皱着眉循着那味道看向稻草堆,入目便是昨夜大发善心救回来的少年人腿上的伤口,一片猩红,望之十分可怖。

      上前几步蹲下身,用手探了探鼻息,见人双目将要昏沉过去,裴幸风伸出手指在伤口处轻轻一戳。血流的更甚几分,只是温少虞到底也是被痛得唤回了意识,睁眼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开口只道了一个字,就被裴幸风出言打断了。

      “你这是刀伤?”裴幸风看着血迹之下整齐划一的刀口,眯起双目瞟了一眼有些僵住的少年。

      眼见得少年一脸惨白,却是抿紧了双唇一脸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裴幸风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身在身后的药柜中寻摸了半天,方才寻出一包油纸包裹着的黑色药粉。

      随手将药扔在温少虞的怀中,随即已拿起了木盆中刚刚浆洗好的衣物,语音出口,只是一片无所谓的慵懒:

      “这是止血的药,你自己敷一下吧。流那么多血,别搞脏了我这地方,”语中略微一顿,裴幸风抖着手中湿重的长衫继续道:

      “清扫是很费体力的,方才把你从江岸拖回来费了不少力气,看你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背起来真是死沉死沉的。”

      温少虞捧着手中的墨色的药粉凑在放在鼻前闻了一闻,一股颇为清冽的草木之香便传入了鼻腔。手指捻了捻粉末,好似还能捻出些未燃烧尽的草根粗粒。

      好家伙!这不就是燃烧后的草木灰么?

      温少虞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影,约莫而立之年左右的年纪,面庞白皙双目朗朗,虽是一身极平常的天青色的平布粗麻衣衫,却也是身姿挺拔卓然而立。

      发丝亦只是用最常见的木钗挽在脑后,两鬓露出不少碎发,分明就是一副读书医者的打扮。

      想想眼前这看上去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的瘦弱身子,昨夜把他从水里拖出来......温少虞忍着疼痛沉思,他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虽则如此,但是救命之恩到底还是要谢的,温少虞朝裴幸风略一抱拳算作施礼。

      裴幸风却连半个眼风也没有给到温少虞,只继续抖着手中的衣服,随意挥了挥手:

      “那倒是也不至于,你小子命大,落了水了还能被几个浪头卷回岸上,也是老天不想让你死。”

      一句话呛得温少虞有些无语,只能转首打量屋内的陈设,也分明就是一个医馆的布置。

      既是医馆,总不至于连个平日里最是常见的三七白芷都没有吧?常言道医者仁心,眼前这个人就拿这一堆草木灰来糊弄他?

      “喂...”温少虞朝裴幸风晃了晃手中的药包,正想要开口,却又被裴幸风截住了话头:“看你一副穷酸没钱的样子,难不成还要我用什么名贵的药材为你止血?”

      裴幸风在烛光下抖着衣物,斜斜的飞了一眼温少虞:“你付得起银子吗?”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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