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颠倒》应忱星

16、第十六章

　　第二天清晨，钟叔仍旧早早候在楼下等着送言初和褚昱去学校。

　　褚昱照常上车问完好，刚坐下就听到钟叔关切地询问：“昨天听小言说你不舒服提早回家了，今天好点没？现在的孩子读书真是太辛苦，以后可得多注意注意身体了啊。”

　　随后的一路，钟叔像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一有等红绿灯的功夫就要念叨他两句。

　　褚昱哭笑不得，几次无助朝言初望去。

　　而言初则是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悠然将后脑枕在双手之上，回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微笑。

　　褚昱：“……”

　　感念钟叔也是好意，褚昱只好时不时附和回答着。

　　到学校时依旧早了二十来分钟，褚昱让言初在他们班门口先等一下，随后打起精神走进教室扫视一圈。

　　很好，该来的已经来了。

　　他大步朝目标人物廖咏成走去，伸出手掌朝上，语气十分随意：“你拿的别人的学生卡呢？交出来。”

　　这回廖咏成倒是没睡着，不过也离要睡不远了，眼睛本眯成一条缝，被褚昱的声音惊醒之后霎时瞪圆了：

　　“褚哥！”他目光搜寻一番低呼道，晃晃脑袋：“你总算回来了，昨天到底咋了？”

　　想到言初还在门外等着，褚昱来不及跟他多解释，催促道：“一会跟你说，先把压你手里的卡给我，我要还给他。”

　　“啊？……哦哦！”廖咏成反应一会，指向褚昱的桌斗，“我也不好私拿，就放你桌子里头了。”

　　褚昱闻言走到自己座位，见旁边的留盈看着他，点点头算打个招呼，躬身寻找起来。

　　还没摸索几下，指尖触到一张卡片质地的东西，他顺势取出来确认。

　　不大的卡面上印着言初的个人信息和一寸照片，褚昱垂下眼，入目的言初比之现在没有太大区别，非要说就是都能用“帅气”两字形容。

　　不深不浅的眉，不像廖咏成那样浓密乌黑，也不像晏綮之那般浅浅淡淡，是正适宜的形状弧度。

　　相片里的他还显得有一些青涩，或许是初中毕业时照的。璀如琥珀的瞳孔中透着朝气和暖意，嘴角噙着褚昱时常能见到的温柔浅笑。打眼看去是那种清隽爽朗的类型，应该最招女孩子喜欢。

　　褚昱不自觉缓下动作，多看了几秒。

　　“褚哥？”廖咏成看着他背影顿住，奇怪喊道。

　　褚昱回过神没意义地应和一句，及时站直身立了立。随即将东西攥在手心里，快步折返回门口。

　　“喏，还给你。”他将卡片递过去。

　　言初没动，好似真心求解问道：“刚刚你在看什么？”

　　褚昱装傻：“啊？”

　　对视几秒后言初牵起一抹笑，抬手接过，“好了，你回去吧。”

　　“……喔。”

　　眼看言初进了自己班，褚昱慢悠悠转身回到座位，还未坐下就面临着廖咏成的各种发问：

　　“不是吧褚哥，你们真是邻居？”

　　瞧见褚昱肯定地点了下头，廖咏成抓抓头发：“哎那也没见你说过，搞得我以为万一你们有啥仇，他故意要捉弄你……”

　　无奈摆了摆手，褚昱服了他的脑回路，制止道：“不是，我之前跟他的确也没很熟。”

　　那边廖咏成仍旧喋喋不休：“话说既然他之前都好好在晏市待着，怎么读到一半又回风和了？”

　　“我太好奇了，褚哥你知道啥内情不？”廖咏成眼中透出浓浓的八卦意味，等着褚昱投喂消息。

　　“……”

　　褚昱掂量一下，觉得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不会是你感兴趣的，他外婆生病了，需要人照顾。”

　　廖咏成“哦”了声，失了劲头讪讪闭嘴。

　　“那你昨天是怎么了呀？”留盈见他一直问不到重点，只好在一旁补道。

　　褚昱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将玉女士为他胡诌的请假理由搬出来：“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休息半天就好了。”

　　留盈晃然点点头，提醒褚昱以后可要多注意，边说边将自己的化学笔记本找出来。

　　“不嫌弃的话你可以看看我昨天做的考点笔记，基本上把知识点都列出来了。”

　　褚昱跟她和廖咏成也算偶尔一块吃午饭的半个饭友，只踌躇了那么几秒钟，还是屈服于化学的淫威之下，双手接过，诚心道声：“谢谢。”

　　留盈见褚昱接了心里一阵小欢呼，极力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语气却不乏怜爱：“没事呀，这本笔记以后你有需要都可以拿去看，有哪里不理解尽管来问我。”

　　话毕睨一眼身侧，不忘拉踩廖咏成：“免得给别人看还嫌我啰嗦。”

　　被影射的正主低头大声背起古文装没听见。

　　褚昱习惯了这二人日常一言不合就开始的口舌争锋，接过笔记后潇洒转身只留了个后背给他们。

　　昨晚虽然言初尽职尽责帮他将所有的错题都给讲解了一遍，但毕竟还是不如老师上课时的旁征博引，褚昱现在开始不会放过这种查漏补缺小问题的机会。

　　……

　　安然睡过了早饭时间，第一节下课后褚昱正想继续学习那本笔记，班里又开始乱哄哄闹成一团——

　　班长万曦带着身为体委的廖咏成准备号召大家决定运动会前一天的校园祭每班要参加的活动。

　　学校也不想弄得太复杂，只给了他们两种选择：要么出个小摊交换闲置物品，要么在场地中央这几天即将搭好的临时舞台上表演个8-15分钟的群体节目。

　　为了分配均匀，高二年级二十六个班和高一年级的二十八个，一共被分成了两部分。

　　用廖咏成的话概括来说就是分成了表演班和摆摊班这两组。

　　而最终要看属于哪一组，全凭每班派代表抽签决定——廖咏成经此一役被剥夺了终身抽签权。

　　褚昱他们班不幸就在表演班之列，所有同学听到后都不免牙疼。更惨的是，据打探回来的消息，三个奥赛班当中只有他们班抽中了要表演节目。

　　“都怪你那破手气，三分之一的概率都跑不了。”和廖咏成关系不错的叫秦英的男生煽风点火喊道，“廖咏成不参演一个角色我不服！”

　　四周随即响起一片支持附和声。

　　廖咏成心知自己铁定躲不过，认命般将脸埋在双掌后，闷声妥协：“行，算上我一个。”

　　“好了，现在怪他也晚了，大家还是想想看，有什么好的提议吗？”万曦打断他们愈演愈烈的争论，将话题拉到正轨。

　　万曦人长得漂亮，一头乌黑长发经常分成两股松松扎在脑后，身材细长苗条，一张娃娃脸看着乖巧极了，让人很能产生保护欲。

　　她一发话大多数男生都安静下来了，不一会就听有人透露：“听我其他班抽到表演的哥们说，好几个班都确定了还是演那些童话故事。”

　　“啊？难不成又是《睡美人》《白雪公主》，去年不都演过了吗？”

　　“不过也没谁规定演过了不能重演，审核可能觉得只要每年同一张节目单上没有重复的就行吧。”

　　“那咱们也找个……《罗密欧与朱丽叶》怎么样？！”

　　众人七嘴八舌时不时抛出个想法。

　　“怎么老想着演爱情，咱们班上哪找愿意演这个的男女主角啊，别到时排完戏又传出绯闻来咯。”

　　“方如期说得对，”班主任不知何时从后门冒出，“大家也不要都想表演些外国故事，我们自己上下几千年的文化难道还不好选择吗？”

　　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集中到教室后方，班主任被大家注视着，不紧不慢开口做出指令：“我推荐一个——《荆轲刺秦》，家国大义和英雄气概并存，这不是很合适吗！”

　　“……”

　　视线左右游移一阵，见没人应和，班主任皱了皱眉，点名刚才的“幸运儿”：“方如期，你觉得怎么样？”

　　“啊、啊……？”被叫到的方如期一脸懵，结巴一瞬，在周遭的眼神暗示下立刻回道：“嗯嗯，没错！”

　　“是吧，这正好也是你们高一学过的古文，复习一下也好。”班主任满意点点头，琢磨几秒想到什么：“我记得里面好像有个人物和你名字差不多的，是不是？”

　　“呃……”方如期再度卡壳，求助的眼神四处乱窜，选中了一直站在讲台上没下去的万曦。

　　平日里有什么困难，找班长准没错。

　　果然万曦解救了他：“是的老师，里面有一个人叫樊於期。”

　　班主任满目悦色：“嗯，没错，我就说当年学的我还记得不少。”于是轻飘飘将方如期定下来：“我看就你来演他，多好。”说罢不等方如期有没有什么意见，将剩下人选的决定权交由班长万曦，巡视几圈班里的卫生就离开了。

　　这边老师刚走，不少幸灾乐祸的男生就开始唏嘘，纷纷朝方如期投来怜悯且看戏的目光。

　　莫名其妙就被迫报了名的方如期则是满脸菜色。他从小到大就没参加过什么表演，也从未登上过舞台。

　　正忧愁着怎么办，一只胳膊悄然揽上他的肩膀：“哎放心，这个人戏份少，马上我就找着其他角色陪咱一块练！”

　　廖咏成笑嘻嘻好意劝慰，总算又定下一个和他一样的倒霉蛋。

　　另一头的褚昱觉得这肯定没他什么事，一心只注意眼前的化学知识点，听到班主任终于走后忙不迭拿起笔做自己的总结。

　　而事实证明褚昱低估了廖咏成的厚脸皮，仅仅是隔了一个课间，便见他拿着高一课本，又想逮着自己薅了：

　　“褚……”

　　不待他喊完自己的名字，褚昱望一眼便了然，打断他坚决表态：“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先别急着拒绝嘛，”廖咏成信心满满憋笑道：“猜猜我给你相中上哪个角色？”

　　褚昱头也不抬，无论什么，这种会吸引太多目光的事情，他不可能去做。

　　“劝你早点去找别人来。”褚昱用了他认为最诚挚的语气建议道。

　　廖咏成正欲再劝，留盈看得分明褚昱从头写到脚的极度抗拒，及时制止了他。

　　“好吧……”

　　廖咏成看看褚昱又看看留盈，最终妥协，乖乖闭上嘴没再多言。

　　褚昱留意着他们的动静，见状暗出了一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拒绝人竟然会在意对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