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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白沉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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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求悲低下眼。
白船笙道:“应该是了……”
话未说完,便听一声——
“大哥!”
白船笙循声望去,是多日未见的虞衡,此时兴冲冲的奔来,白船笙掐额,一闪身,虞衡扑个空,也不恼。
“事情查的如何?”
“放心。”虞衡挑眉,笑道:“保真!”
白船笙笑,扭头对上执虔的眼睛,道:“那么执兄……我们谈一谈?”
枯树染白似花,夜深火光明半边。
几人围绕火旁落下,白船笙挽起袖子,又填了几根柴。
执虔问道:“小仙何时不信与我?”
白船笙慵懒的昂首:“应是从未信过。”
“我不会信任何一个不了解之人。”
执虔苍白的脸被火光照亮大半,温润的眼角勾起。
不用问言。
执虔道:“我生前生在商贾之家,五岁便丧母。”
白船笙看虞衡,虞衡点头。
“我十岁便死,而后成魔。”
白船笙皱眉:“十岁?”
执虔点头:“是,十岁。”
“……”
白船笙:“还有吗?”
执虔道:“还有?”
“没了?”白船笙看向虞衡,虞衡看了他一眼。
“确实没了……”他嘀咕着,小声道,“都几百年了,哪有那么容易查……”
“就查到这么点消息,用得着这么多天!”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你十岁致死?”白船笙咽下一腔火,眼神对上不关世事的双眸,道,“成魔后又干些什么呢?”
执虔张了张嘴。
“……我天生多病,孤立之事很见常吧。”
白船笙微微点头。确实,总有些被惯坏的小孩儿拿人命当游戏。
“至于成魔后……也没干什么,我喜静,便寻了个山头住下,时不时出来玩玩而已,只是山上常有山兽,有些麻烦。”
“那山是似金山?”白船笙诧异。
执虔思索一下,点头道:“人间是有这种称呼。”
白船笙心中哽咽,重重叹息。
“按理说,魔分三种。”一直静静坐着的求悲突然开口,眼睛抬起,定在执虔泛白的瞳孔,道,“魔、鬼、妖。求悲我为魔,笑狐为妖。不知……你是属哪种?”
白船笙抬头看了下求悲,垂眼,再对上执虔,问道:“你属哪种?”
执虔:“……我的情况,有些许复杂。”
白船笙淡淡:“但说无妨。”
执虔:“我死后成魔。”
白船笙侧头:“鬼。”
执虔:“我又是动物上身。”
白船笙坐直,皱眉:“妖!”
执虔笑:“我自为休魔。”
白船笙不可置信:“是魔?”
求悲已经木住了,眼神复杂的打量着执虔。
萧前抬头皱眉:“若人死后怨念颇深或留有念想便会成鬼,不然,则死后即刻消散,不可能被动物上身变妖,变妖之后根本就不用修炼化魔,你的说法漏洞百出,何以信你?”
执虔整理着袖口,笑道:“但的确如此,信不信由你。”
他转头:“小仙?”
白船笙思索一番:自己无才无貌,也图不到自己身上。
“先看吧,至少多个人多个胜算。”
他打了个哈欠,道:“萧大人,劳烦看护。”
萧前点头。
飞鸟掠影,天光乍现,一夜无梦。
白船笙被阵风冻醒,起身拢拢衣领,与众人整顿片刻,前往后山。
后山是不难找,一直往南走即刻。
白船笙一直低着头,紫衣高尾,脚下紧跟着众人走在后头,正把玩着几枚铜钱。
“大……大哥。”虞衡的一声叫回了白船笙,听虞衡声音不可置信,“你看前面!”
“什么?”
白船笙疑惑着看去,顿时心中惊异。
只见前方无枯树廖寂,无遍地冰冷,放眼望去,挨挨挤挤的白花簇上枝头,繁盛更多,替代这浩势之雪,风过之间,精小的白花纷落,像极了雪瓣。
若此时有人奏乐一曲,恰让人流连忘返。
脚下落败石碑成了分界线,白船笙上前仔细看,刻有几行小字——
一碑两极天,
至后山。
“后山多为凶险,还是小心谨慎。”白船笙扭头告诫众人。
实际上,特指虞衡。
虞衡尴尬,忙表态:“绝对以你为主心,服从左右。”
走着走着,虞衡突然想起什么,问:“顾北南呢?”
“他?”白船笙摆摆手道,“或是还未找到,或是路上搁置了。”
他转头问求悲:“照说尸体和魂形相互吸引,你能感觉到吗?”
求悲只有三个字。
“快到了……”
走了一会,白船笙顿住。
不知名白花前延无边,回头望依旧萧萧无边。
天,太暗了。
“不对劲。”白船笙转身,将几枚铜钱小心收起,道,“这里不对劲……”
似狂鸟乱飞,撕云扯雾。
无声。
白船笙迅速扭头,只一瞬间,满地的白花向他一人拢来,身后空无一人。
白船笙暗骂一声,心道:“不归剑。”
不归剑迅速而至,白船笙小心向前探去。
“唰——”
一阵黑影从白船笙身后一闪而过。
白船笙迅速挑剑,脚下一划,转身挥剑,剑气荡荡阔长。
跑了?白船笙拉下眼角,立刻向飞影方向追去。
登时,四周响起哞声和低低的笑语,盈盈悠悠绕在左右。
从树后走出一个小身影。
白船笙惊道:“守山男童!”
正是昨日相谈的守山童子中的男童,模样依旧,只是面色苍白,眼周发黑,红唇大张,眼球正骨碌碌的乱转,黑色的息回雾正渐渐消散。
“呀,被发现了啊,嘻嘻嘻。”他按住乱动的眼珠,将眼球扶正,眨巴眨巴眼皮,委屈道,“嘻嘻嘻,我好难过。”
白船笙看着这一幕,虽然见过各式鬼怪,自己又是神仙,却还是不喜这些场景。
他阴着脸道:“不用伤心,一会儿就哭不出来了。”
“……”
那男童渐渐瘪下嘴巴,眼神淬上阴狠,速度极快的向白船笙飞来。
“那就去死吧!”
白船笙顺势向后仰身,单手一挥不归剑。
男童嘶吼一声,向旁边躲去,滚在地上。
白船笙张嘴无声,刚想过去,就见男童在扯嘴诡笑。
白船笙暗道不好,扭头就见一女童躲在树后,露出半张脸,正对着他呢喃着什么。
正在这时,男童突然飞起,伸出利爪扑来,女童呵呵嗤几声,隐入树后从另一边冲来!
笑声低低,苍花滚滚。
白船笙咬牙,一手出剑对抗,一手两指并拢,嘴道:“与间封血——”
两指迅速擦过剑身,挑起剑一挥抹去,正落在男童身上!
男童惊鸣一声,向后倒去,身上被划出一道血口,从脖颈延至腹部,正突突冒血,他身下的白花被浸染成红。
见此状,女童表情更加狰狞,双手旋扭曲折。
白船笙正扶剑喘气,顿时眼神一凌。
迅速提剑飞身。
“嗷!去死!”
“……”
“嗷!我挠你挠你!”
“……”
“嗷!吓你一下!”
“……”白船笙张了张嘴,终是无话,“……”
女童比男童难缠多了,狡猾至极,时不时就隐一下,弄的他只得时刻紧绷,好不容易得到机会。
白船笙迅速将剑一挥,墨发沾染的尘土也被这阵风吹去。
女童一惊,向后倒去,终是未能闪开,留下尖锐的怒吼,与男童一起消散。
白船笙重重喘息,舔舔干透的嘴唇,他将凌乱的头发重新扎起,拍拍衣袍,扫去灰土和粘上的白花。
他突然“嘶”了一声,低头一看——原是小臂上,不小心被女童划破一道,刚刚太过紧绷,未曾注意,现在松懈下来,却是疼痛。
他看看四周,只好从衣裳上撕下一点布,简单的包裹。
“守山童子”定不会轻易的消散,或许只是一缕神魂,小心为上。
“小仙。”
执虔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白船笙回头,发现其余几人竟在不远处。
他连忙走去,道:“在这。”
“大哥!”虞衡满脸担忧的飞扑过来。
“没事。”白船笙躲开问道,“你们也……”
“嗯。”接话的是萧前,他道,“我们就听到到你的一句不对劲,一回头就发现你已不在身后,只剩我和殿下两人。”
“是啊是啊!”虞衡道,“那两个守山童子不知怎么,性情大变,强悍至极,我和萧前合力才勉强击走!”
白船笙没说话,他突然一皱眉,身体晃动,感觉头晕目眩,还好执虔一把扶住。
他嘴边没了一直挂上的浅笑,眼底渝出几分担忧:“如何……”
白船笙缓了一会,挣脱开他的手,扶额晃了晃头,脸色恢复淡然道:“没什么……”
“……”执虔收回略微僵硬的手,蜷了几下。
白船笙突然蹙眉扫看了三人两三回,心中愈发不安。
少了什么……
是什么……
是什么……
突然,他呼吸急促道:“求悲呢?”
“求悲?”虞衡一怔,随即神色大变道,“求悲呢!”
来时便沉言寡语,默默行事的求悲——此时不知去向,踪影全无!
“……”白船笙嘴巴微微抽搐,表面什么也没说,眼睛微眯,实则内心狂骂不止,不断深呼吸。
萧前按住正在发疯狂跳的虞衡,问道:“现在怎么办?”
白船笙深吸一口气,掐了掐眉心,脑子里一锅浆糊。
“小仙。”执虔凑上来出声提醒道,“醉令仙君的玉筒。”
“对啊。”
白船笙赶紧翻找,不一会,掏出一个来,却迟迟未翻出另一个玉筒。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一定是刚才那两个守山童子!”
萧前:“只这一个,先打开看看。”
白船笙心里暗念了解封口令,“啪嗒”一声,玉筒弹开一面,散发出一阵恶臭,紧随着掉出几朵小花。
溃烂的花瓣露出黑紫色斑痕,虽是娇小,却恶臭连连,直冲众人脑门。
白船笙一下甩开,眉毛微蹙,以袖遮鼻,虞衡更是乱咳了几声。
萧前脸上嫌恶,道:“这是什么?”
接话的是执虔:“白沉花。”
“应该是了。”白船笙忍着恶心仔细看了一眼,咳嗽着将花踢远,道,“只是白沉花素以香气醉人而闻名于整个云矜,可以说是代表之花,就算是枯萎了,也是留有余香三日,怎会如此?”
“这就不得而知了。”执虔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走上前道,“或许这是条线索。”
萧前道:“白沉花异常难养,对水源气候的要求极为苛刻,云矜只有一处以白沉花盛放而著称之地——”
“上清!”白船笙道。
萧前点头:“正是。”
“咳咳……咳!”虞衡憋的满脸通红,打断他们道,“我说各位,咳……去哪也好,反正这里我是一刻不想多留了。”
众人相视苦笑,皆是赞同。
上清,上清,即是上等的清雅,地方不大,却风景秀美,空气新鲜,繁华极盛,乃是各个名家望族,书香门第所云集之地。
上清街中人群熙攘,说声如潮。
“哎,你别动我……哈哈,别动我!”虞衡一下子弹开,拽着躲到白船笙袖子,躲在他身后。
顾北南在一旁不屑道:“谁爱动你似的。”
原是来的路上,碰巧遇上赶来的顾北南与蓝清。
与其简单的叙述了过程,虞衡简单的表示一下痛心,众人便一起上路。
上清街贯穿整个上清,主街自南向北,其中有多个分街,地形复杂。
在上清,三家并立——谢氏,姜氏,安期氏。
谢氏家主谢之相,为人和善儒雅,为读书世家,往上数,七为状元,三是榜眼,桃李天下,上清之中,深受敬重。
姜氏家主姜怵,世代从商,乃云矜富有之首。安期氏家主安期著,现为户部尚书,皆是可畏之人。
谢家主育有一儿一女——谢不倦,谢不厌。
意喻“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说起倒是有个故事——
谢家大女谢不倦长得俏丽更是天资聪颖,才识过人,而小儿谢不厌平平貌才,令人唏嘘不已。
一日外出游玩,二人双双落水,令人发现时,差顷刻便死去,救后昏迷不醒。
谢家主连忙张贴告示,愿以千金寻可治之医 。
许多人冒险而试,却终是不了了之,众人皆知是摇头劝谢家主别折腾俩孩儿了。
不曾想,在人们快忘却此事时,突然听得谢家传来消息——有一道士,竟将两人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