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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杀了我的挚友·中 ...

  •   (三)
      沈孟是谁呢?
      他是一个拥有着绵羊一般的皮囊,春风一般的谈吐,圣人一般气度的——一个怪诞的医学生 。
      江袭明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资优生,居然会在某一天主动跟他谈话 。
      “听说你抢了我弟进联合会的资格,你很嚣张哦!”
      多么富有情感的话语~
      江袭明看着沈孟那双不同于平时的,因困倦而半阂的眼,隐秘的兴奋隐隐升起。
      是寻常巷陌打碎夕阳,酣醉泄了一地橘黄。
      落日,美人,还有蓄谋已久的他……江袭明的思绪不觉得飘远了。
      哦,沈孟的弟弟,是叫……沈志扬?
      他的同班同学呢。
      臭弟弟曾经多么衷心地祝福自己夺得魁首,背后却像个幼稚园小鬼一样找哥哥添油加醋。
      多好的哥哥啊,他江袭明总是很羡慕。
      但他很乐意看到臭弟弟跟随他的想法而动作,为他引来了目标。
      沈孟于是看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冰块脸有了一瞬间的疑惑,茶色的眸子微微偏移,像是在回想自己是否有“抢过”的行径。
      他看起来不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沈孟插在衣兜里的手无意识摩挲下中指,感觉牙痒痒的。
      下一刻,他的手停止了动作,眼底焕发出勃勃的生气,因为他听到一句很是新奇的话语:
      [哦,沈志扬啊,一个手下败将,你和他一样,也不过是个乐色呢。]
      少年漫不经心地提了提书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声音空灵。
      盛夏的热浪化成了实质的轻风,吹开沈孟两鬓过耳的碎发,他正了神色,抵了抵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少年向来倔傲的精致面容头一回这样的清晰。
      “呵。”
      他向那个逆光傲立的小少年招手。
      少年微不可察地一挑眉,并没有马上就开始动作,摆出一副“本少爷没什么耐心”的波澜不惊的模样,背包在空中一甩,留下带子米黄色的残影,犹如小狗撒欢的尾巴。
      “啪——”
      (四)
      “啊,您是江袭明江作者吧,久仰大名!”   面前戴着口罩的男人笑得很是亲和,他一出面就像阔别了许久的亲朋好友一般,想与江袭明完成一个拥抱。
      江袭明嫌恶地躲开了,他拍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上下打量眼前这位灿烂的堪比太阳花的男人,默默退后一步。
      [沈志扬?你——]江袭明看着这个一身白衣与警察局格格不入的男人,认出他来,[终于得到制裁了。]
      他懒懒地抬眼,随便打了个招呼。
      “什么嘛,江袭明你乱讲!我十三中沈志扬从小遵纪守法,踔厉奋发,哪里会得到什么制裁啦!”
      [哦。]
      江袭明冷漠回应,想越过这个叽叽喳喳的旧友快点回家。
      这些人比想象中的还要烦人。
      想着家中孤单的作品,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呐,感谢您愿意把烦恼分享给我。”沈志杨依旧笑眯眯的,像是看不出江袭明直白的抵触,又像是恶趣味的,就想撕破面前这个总胜券在握的人脸上那令人作呕的虚伪的面具,他仰扬顿挫的,阴阳怪气地模仿着他人的语调。
      江袭明的脚步骤停,他像一部出了故障的动画,一帧一帧,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他紧抿着唇,半藏在碎发下的阴鸷眼神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你,在说什么?]
      沈志扬十分受用这个冰块脸流露出来的破碎,他为自己抓到这位的把柄而有恃无恐。
      他更加肆意地倚着身边的办公桌,不躲不避地再次加大了自己的音量。
      “如果您愿意,我将是您一生的挚友。”
      是吐出了什么令人作呕的话语,沈志扬呸了一声,像是在看一只捡垃圾的疯狗一般,冷哼一声走进了会议室,留下他阴森的嫁祸。
      “我哥变成这样半死不活的模样,都是因为你啊~”
      沈志扬从小就是个天生的表演家,他很快就转换了表情,将所有的恶意打包留给了对面的人,嗤笑一声转身,那欢快的招呼声响起,
      “楚研姐啊,我和我哥可都想死你了啊!”
      会议室内,林楚研放下马克杯,与料想之中杯底与实木桌面碰撞一同发生的,还有太阳花一般的男人的脑壳被什么东西偷袭的闷哼。
      男人犹如断了线的皮影,不受控制地倒下。
      (五)
      江袭明有一个藏在心底的秘密。
      第五次自杀失败后,他终于被遗忘在了角落,可幸好蓝天中总有飞鸟掠过,花园里还有小花小草,围墙上的爬山虎已经高过十二岁小孩的视线,将他与围墙外的一切全部隔绝开来。
      失去缪斯的他就想这样一个人在发霉的角落里步入枯朽,他不想再去思考着什么,他只记得,谨遵家庭教师的教诲,将那一个个晦涩的概念全部刻在脑子里就好。
      他不配询问其他的事,也不想。在他父亲的授意下,没有人会来和他说一句多余的话。
      这是逃避的代价。
      [没关系的]小小的江袭明对自己说[宝贝的桃花源新开了桃花,新长了嫩芽,看啊,这都是宝贝的……]
      白雪苍茫,天地寂寥,江袭明坐在昏暗的画室,仰望窗外萧索的枯枝。
      他的目光澄澈,却看不出一个点儿的喜怒哀乐。
      他执起画笔,回想着窗外素白的景象,不去抬头应证一眼,为身前无趣的写生作品铺上了盎然的花果.
      他的桃花源,他的乌托邦,他的枯枝败叶必须培育出最美的花,他的贪瘠的土壤必须孕育比他的梦想更美好的勃勃生气。
      日影反照,室始洞然。
      笔尖入水,散出绮丽的光晕;笔杆回旋,搅乱一池浊水。
      树影斑驳,风移影动。
      飒飒寒风起,满室丹青舞;荦荦小儿女,冥然兀坐。
      “叩叩。”
      江袭明恍若身陷画中,随着和煦的春风徜徉桃花源,呼吸着醉人的芬芳,突然电闪雷鸣,丘峦崩摧,杀人柳挥动长鞭似的枝条向他袭来,少年嗟叹一声,垂头起身,走向大门。
      [哪位?]
      “我是来和您做朋友的。”男孩温润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江袭明想到了迷蒙在烟雨中的瓷。暮蔼沉沉,青山缠绵。
      对方停顿了一下,好像在为自己刚才的生硬找补,又笑着说:“我们家新搬来这儿,妈妈叫我来和您打个招呼。”
      江袭明没有说话,他只是在想。
      桃花园被天青色所渲染,他有了灵感。
      他当即光着脚跑回了画室,铺上一张崭新的画纸。
      才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来访者。
      可这个来访者好像是个十分有毅力的人。
      往后的几月里,他总会听到那个温润的声音,有时是在花园的爬山虎脚下,有时是画室高高的窗口。
      他有时低笑,有时私语,与之相伴的总还有一个没来由惹人心烦的尖锐的叫嚣。
      “那个人真的还活着吗?哥天天在那儿说自话,他真的能听见吗?”
      沈志扬觉得他哥像个神经病。
      “志扬,小少爷只是怕生罢了。”
      小江的桃花源从来没有外来者侵入,可在半年后的某一日,他却有病地升起了将青花瓷藏进园子的荒唐想法。
      嗯,江袭明给自己新的缪斯取名为青花瓷。
      他的角落插足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特地从远方而来,静守围墙那一头与他分享琐碎的人。
      习惯是痼疾。对缪斯的贪恋将他一步步拓染,江袭明开始期待围墙那头的声音,哪怕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长什么样,他快要按捺不住拨开迷雾的手,去迎接他的第一位客人。
      可他不敢啊,他怕他的青花瓷终有一天也会远离,就像他曾经千千万万的缪斯一样。
      果然啊,他果然……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说来真是可笑,这人带着明晃晃的目的拙劣地向他走来,江袭明却不由自主的,踏入了陷阱。
      真是可笑至极。
      (六)
      [我的病好了。]
      三天未听见围墙那头的流水账,江袭明借家庭教师的通讯工具与他的父亲拨通了两年来第一个电话,他语气诚恳:
      [我为两年前对您的冲撞而感到由衷的抱歉]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呼吸一滞,一阵衣物的摩擦后,传来了忙音。
      “嘟,嘟,嘟……”
      [看来父亲他小肚鸡肠。]江袭明无辜地望向他的家庭教师,不动声色地抹黑着对方的顶头上司,双手将已息屏的手机递上,附赠一个乖巧的笑,在对方的恻隐之下,他落寞地垂下眼睫。
      [我明明这么听话……]
      听话的,开始步父亲的后尘。
      “小江很乖,老师会帮小江批评江先生的。”家庭教师是个清澈的大学生,他的这双眼,已然看透了太多东西,他对上小少年泛红的眼尾,好像看见一只毛绒绒的茶杯犬耷拉着脑袋。
      资本家,无良的资本家!老江已经在他这社会主义优秀接班人的心中被判了死刑!
      [老师真好,但老师的工资还掌握在父亲手上……]
      家庭教师猛的拍桌。
      “劳动者依法享有取得劳动报酬的权利,他敢侵害老子合法权益,老子就…”
      “今天是个好日子~起床去钓大鱼~耶!”家庭教师的手机开始震动,是来电。
      “喂?江扒,咳,江先生?”他接起电话,在小江亮晶晶的目光下,回了一个一切放心的手势,便如同平日一样避开他去进行对话了。
      “是本人,我说啊,您可别小肚鸡肠……哎,别总提加薪这事儿嘛,我国有一套完整的民法典……”
      他的背影,颀长清瘦,上面就贴了几个大字:
      放心交给我,我一定会搞砸的!
      江袭明没空留意这夸张的高校生,他要去收拾行李,迎接回归校园的新征程。
      他放了一把火,将有关桃花源的一切烧得精光。
      精神寄托什么的,江袭明总喜欢富有挑战的将来时,那会与他天马行空的谬斯一起,绽放出无数令人惊喜的未知。
      他想要的,从来不会失手。
      (六)
      一切都顺理成章,一切都水到渠成。
      六年中,孟家成了上流毋庸置疑的新贵,在学着打理家族事务的间遐之余,江袭明总会感叹一句:
      [孟家长子功不可没啊。]
      从小就四处飘泊四处赔笑,真是令人怜悯呢。
      真是烦人!
      他爹就想着早点退休,把堆成小山的合同往他儿子房里一塞就乐呵呵钓鱼去了。[艹!]
      江袭明头晕眼花,平等地厌恶一切!
      他踏马才十八岁啊!老头真学精了,他想要躲回老宅的招数全都不再管用!
      江袭明很愤怒,但手底下都是千万级的合同,他只能用杀人的目光逐字斟酌,确保万无一失。
      江扒皮!知不知道你儿子明年还要高考啊!
      “小江!”曾经的家庭教师,如今江氏吉祥物,不是,首席特助,满脸正经地敲响房门,他穿着笔挺的燕尾服,头发打理得齐整,又带着单框眼镜,俨然一个专业执事。他说:
      “少爷,那个男人的资料,都准备好了。”
      他严肃地掏出一个怀表,眯眼一瞧,又说:
      “刚好呢!距离三分钟,仅过去了三天三小时三十三分三十三秒!”
      今天又是高效率高颜值的塞巴斯!完美!
      少爷很无语。
      [谢谢老师,但我好像并没有请您去查谁啊。]
      对面的男人扶镜,骄傲扬眉,“是这样的,去接您的途中,我看见您戏精附身调戏良家妇男,结果被甩了一个大逼斗。
      我当即就明白那个男人勾起了您的兴趣!怎么样,我知心吧!”
      江袭明再次无语,放下钢笔,翻看着这份从ins评论区拼凑出来的八卦集,真诚发问:
      [老师,您对于少女漫还有言情小说,是否是过于热衷了呢?]
      他爹的首席特助好像不是很喜欢听到这话,他西子捧心状,声音婉转而悲切。
      “你是不会懂的。”
      江袭明:……
      您高兴就好。
      他曾经就是太老奸巨猾心思深沉了,才想着把这位从老爹手里挖到自己手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我杀了我的挚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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