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豆腐心 ...

  •   “哗啦——”

      谢白榆浮出水面。

      明蝉紧随其后探出脑袋,她抹一把脸的水,脑子尚未清醒就被谢白榆拽住后衣领提上湖岸。

      “小姐!”

      “表姐!”

      玲玉疾步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女,季初楹泣不成声,嘴里说的都是责备自己的话,精致的妆容早已哭花。

      明蝉脸色煞白,她想说自己没事。

      却见眼前的两人被一只手拂开。

      谢白榆抽走霜珠臂弯的氅衣凌空一展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手上动作动作不停,帮她系好领带,然后转过身,沉默着整理贴在自己脸颊的发丝。

      明蝉嗓音沙哑:“兄长……”

      对方并未理会,一言不发地拆解掉手臂上的护腕,拧干衣袖。

      明蝉看不到他的神色,心里越发没底,明明她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谢白榆却不搭理她。

      她这么想倒不是她有受虐倾向上赶着被人家喷得狗血淋头,实在是她与谢白榆相处两个月得出的结论是:八字不合。

      她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谢白榆嘴巴毒,偏她又性子倔不肯服输,若非他主动让步休战,两人必定决战到天明。

      明蝉太阳穴抽痛,只能选择先去安慰季初楹。

      “我没事,这不是你的错,表妹无需自责。”

      季初楹哭得更凶,抽噎着说:“对不起,表姐,都怪我。我不应该同你换衣服穿,你被推落水都是我害的,明明落水的人应该是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明蝉打断她的话:“不许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这场由嫉妒之心引发的灾祸,原女主谢明婵无辜受害,可现在剧情崩塌,最无辜的人是季初楹。

      她今日方才及笄成人,她有大好年华,不该溺毙于冷冰冰的湖中。

      “犯错的人不是你。”

      明蝉目光越过她,朝某个方向虚虚地往一眼,始作俑者夏婉儿早已逃之夭夭。

      “错的是心怀不轨的行凶者。”

      话落,玲玉立即咬牙附和:“小姐说的对!少将军一定会为小姐讨回公道。”

      霜珠赞许地点点头。

      谢白榆套护腕的手微顿,而后唇角轻轻向上扬了扬。

      季初楹则停止抽泣,视线落在明蝉身上,扫过她的眉眼时,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我那素来柔弱的表姐竟会露出和表哥一样迫人的眼神,是因为她们的眉眼长得有八分相似的缘故吗?

      她又去看自家表哥。

      谢白榆收拾好仪容仪表,低声唤了一声:“谢壬。”

      黑影如鬼魅般显现:“属下在。”

      “送小姐回府。”

      “是。”

      明蝉尚在疑惑:“兄长,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

      谢白榆轻笑,两手交叠放在脑后,姿态轻闲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大步往马厩的方向走:“我去给你请医师。”

      ……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

      霜珠先行离开去院中小厨房熬姜汤,玲玉着急忙慌拉明蝉进屋帮她替换衣服,又从柜子中抱出两个被子盖在她身上。

      棉被很快起热,明蝉蜷缩身体,一双脚仍旧冰凉。

      没过多久,大夫提着药箱进屋替她诊脉,开了几副驱寒的方子,交代她注意保暖。

      谢府有特意为谢明婵开设的药房,玲玉拿着方子去药房抓药。

      霜珠熬好姜汤喂明蝉喝下。

      明蝉喉咙里一阵辛辣:“霜珠,我兄长呢?他怎么没和大夫一起?”

      “少将军去拜访夏大人去了。”霜珠重复谢白榆的原话,“少将军说,我家明蝉无故被害,不能忍气吞声白受委屈,得上门好好问问蓄意谋杀忠将之后该判何罪受何罚。”

      霜珠补充:“少将军派谢壬请出大理寺的李少卿在一旁执笔记录。”

      李少卿是当朝出了名的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明蝉怔愣,一股暖流席卷全身。

      谢白榆说的是“我家明蝉”而非“我家妹妹”,他知道她的本名,他这么说明显是想让她知道,他在为她撑腰。

      他在护她。

      *

      “表姐,表姐,你想什么呢?出神这么久,我叫你几次你都没有理会我。”

      季初楹佯装生气地两手叉腰,明蝉给她夹了一块酥肉,解释道:“方才夏婉儿瞪我呢。”

      “她还敢瞪你?!”季初楹不可置信,压低声音道,“啧,表姐,当年你没去夏家,我可是偷偷跟着表哥去了。”

      “表哥把她收拾得老惨了。”

      “我现在一想起来那个场面,我就忍不住心底发寒。”

      明蝉端起茶盏,她虽然没能亲眼看到谢白榆整治夏婉儿但也从玲玉嘴里听了不少。

      季初楹兴致上头,眉飞色舞地又将往事揭开重新讲述,玲玉也加入进去,两人声情并茂情真意切像演话剧似的。

      明蝉放下茶盏,茶盏与桌案碰撞发出清脆声音。

      “咚——”

      谢白榆手一松,价值百金的瓷杯落在地面摔得粉碎,热茶溅在他湿漉漉的靴子上,他冷声道:“夏大人不肯交人是想窝藏凶犯吗?”

      “谢小将军言重了。”夏江对管家使了眼色,“还不快派人过来收拾干净!”

      “是,老爷。”管家拔腿就跑。

      夏江虚虚擦一把额间冷汗,躬身陪笑道:“小女自幼被我和夫人宠惯坏了,虽然性子跋扈了些,可心地是好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或者是孩子们之间的玩笑。”

      “玩笑?”

      谢白榆轻抬下颚,他个子高,幽黑的眼瞳沉在底端凝视人时带着居高临下,视万物如蝼蚁的意味。

      他年少狂傲,蔑视一切权威。

      “我妹妹不会凫水,若是我晚到半刻,你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这……”夏江语塞。

      谢白榆又道:“莫说我谢家与你鱼死网破,单论裴云朝,你觉得他会放过夏家,放过夏婉儿吗?”

      他步步紧逼,字字句句都在往夏江心口戳刀子。

      一个当朝太子,一个镇国大将军。
      他区区一个户部尚书怎么惹得起。

      僵持片刻,夏江松口:“来人,将小姐带到正堂。”

      “再去拿新的茶盏给少将军添茶。”

      府中丫鬟送来新茶,谢白榆连喝两杯驱散体内寒意稍稍暖和些。

      “爹,您找我?”

      夏婉儿刚走至门口,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谢白榆,脸色瞬间苍白几度,身体反射性地后退想要逃离此地。

      然而,谢白榆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淡道:“明蝉落水是你推的。”

      “我没有!你胡说什么!”夏婉儿厉声反驳。

      她再傻也知道自己今日犯的错不能承认,否则她会声名扫地,成为京都世家贵女中的笑话。

      谢白榆轻啧一声,从椅子上起身,他缓步向前,夏婉儿连往后退。

      夏江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心知这事十有八九就是她做的,顿时气结于心。

      糊涂啊!
      婉儿是想害得一家百口人为她陪葬吗?都怪自己平日太过于溺爱她,才酿成今日这场大祸。

      谢白榆手掌按住指关节发出“咔咔”响声:“我这人心地善良,从不打女人。”

      夏江布满皱纹的眼角猛地一抽,他由衷地想指着谢白榆质问:

      心地善良?
      你吗?

      “那就按照我朝律法来处置吧。”谢白榆说,“李少卿,夏小姐今日所作所为该当何罪,受哪些刑罚?”

      李少卿答:“大周律令,凡谋害朝廷命官者,受仗刑五十板,流二千里。念在夏婉儿谋杀未遂,只罚五十板。”

      谢白榆双臂环胸,他脸上看不出喜怒:“那便请李少卿带来的人动手罢。”

      “下官领命。”

      李少卿挥挥手,两位手持长板的人走向神色呆愣的夏婉儿。

      其中一人道:“夏小姐请移步院中。”

      夏婉儿腿一软跌坐在地,五十板落在她身上,她会被打死的。

      “爹,爹!您救救女儿,女儿会死的!”她拼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孽女!你犯错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考虑你爹的难处!”夏江虽然嘴上责备她,但心底的慌乱一点也不比她少。

      女儿犯下如此大错,他能怎么办?
      只能拼着一张老脸求人呗。

      夏江当即双膝跪地,额头紧紧贴在地面,嗓音苍老沙哑:“少将军,我女儿不懂事,老夫向你赔罪,求你网开一面,绕过她吧。”

      “爹……”
      夏婉儿喉头干涩。

      谢白榆冷冷扫她一眼,感叹道:“夏小姐有一位好父亲,可我谢家也只有一个明蝉,我今日既然来夏府为她讨公道断然不会心软,发慈悲。”

      他扶起夏江,微笑道:“夏大人该去拜神佛保佑你女儿能挨完板子。”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爹!爹!”

      夏江热泪盈眶,不敢回头看女儿被人拖走,更不敢听她凄厉的喊叫。

      谢白榆跟着他们去后院,两位大汉将夏婉儿绑在长凳上,夏婉儿剧烈挣扎无果,粗实的绳子缠住她的手腕,浓烈的恐惧一点点摧毁她的心理防线。

      她声色颤抖着大喊:“是我推的谢明婵,但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想让她受点教训而已,我不是要害她死。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谢白榆以牙还牙,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恶劣心态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啊,我也不想害你挨板子,我只是想让你受点教训长长记性,仅此而已。”

      他冷声交代准备下手的两个人:“都下手轻点,把人打死是要吃牢饭的。”

      “是!”
      “是!”

      板子击打人体的声音震动树上休憩的鸟雀,整个府邸都在回荡少女凄厉的惨叫声,她喊痛,她认错,她求饶,全都无济于事。

      玉面少年映在她的瞳孔中比画像上的阎罗还要恐怖十分。

      夏婉儿是真的怕死了谢白榆。

      第十一下板子落在她身上,夏婉儿两眼一番晕了过去,两人拿着板子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谢白榆靠在谢壬搬来的椅子中,头也未抬:“继续。”

      板子重新重重落下,少女忍不住呼痛惨叫出声,她的衣裙渐渐被鲜血渗透,直到与血肉粘在一起,再次昏过去。

      这次是真的受不住了。

      谢白榆抬手,汉子立刻停住动作。

      夏府管家满眼心疼地看自家小姐,又不敢上前解开绳子放人。

      谢白榆却主动与管家说话:“不把人带回去是觉得她挨板子挨的少了?”

      管家立刻去解绳子,命人将她抬进屋,转眼又见谢白榆要走,赶忙替自家老爷送客。

      府门口。

      谢白榆翻身上马,轻飘飘望了一眼牌匾上的“夏府”二字,冷嗤一声道:“等夏小姐醒了,帮我传句话给她。”

      管家:“少将军请说。”

      “日后她要是想找明蝉寻仇,谢家随时恭候。”

      ……

      谢白榆回谢府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踏着月色去明蝉的屋子。

      “少将军。”

      谢白榆做噤声手势,玲玉捂住嘴巴退到屋外合上门。

      明蝉发热,脸蛋烧的红扑扑。

      谢白榆走近,她忽然睁开眼睛。

      “吵到你休息了?”他问。

      明蝉:“夏婉儿的事你都解决了?”

      “嗯。”

      明蝉说:“谢白榆,你再走进些。”

      谢白榆不明所以,上前两步站在她床头。

      下一瞬,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掌心,细瘦的指尖滑入他的指缝。

      他听到明蝉说:“怎么不先回家换身衣服再去为我撑腰,一天下来,你的手还是冻得通红。”

      “谢白榆,你冷不冷啊?”

      谢白榆耳尖绯红,飞速抽走自己的手掌,浑身汗毛炸起,一连通地输出。

      “谁说我去夏家是为你撑腰的?”

      “我就是看不惯有人欺负我妹妹。”

      “明蝉,你少自作多情了。”

      “咦——”

      他还未说完,明蝉的枕头已经甩在他脸上。

      “谢白榆,我要是再同情你一次,我就是傻子!”

      结果毫无意外的,谢白榆被赶出门外,玲玉躲在角落吃吃偷笑,霜珠默默摇头叹气。

      谢白榆气鼓鼓地回到自己屋子脱鞋上塌,他盯着屋顶,又抬起那只被明蝉握过的手,看了又看。

      奇怪,当时他怎么就心头莫名一股悸动。

  • 作者有话要说:  明蝉:“我要是再心疼你,我就是傻*。”
    ……(一不小心 心疼男人之后)
    谢白榆(贱兮兮:“你之前好像说过,再心疼我,你就是什么来着?”
    明蝉(得体的微笑:“你是傻*。”
    谢白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