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私语时》南来无渡

17、山鬼卷· 11

　　系统终是被遗忘在无人的角落，暮杳也没听小嫁娘讲那什么云夷的故事，推着这两个小土豆去别的地方转转。

　　她觉得，这玩意儿大概快治好了她对黑暗的恐惧，如果黑暗的背后都是这些东西，那还是就让它一直黑着吧。
　　“小嫁娘，这坟……哦不，遗迹是谁建造的。”

　　“与圣女殿下同时期的妖王，他好痴情。”
　　小嫁娘一脸天真，也不知道听谁说的。

　　暮杳尽量绷住想要扭曲的表情，和善地扭过头。
　　如果臭小子建坟就是为了让那些吃蛆玩屎的……那她就不去捡了。

　　深深吸……吸个der，憋住了。
　　待收拾好面上的表情，暮杳的目光落在了小嫁娘的脸上，看到那双空洞的眼睛时，她忽然想到……泽的眼睛也……
　　脑抽的她突然想到……不会就是看到那壁画才…越想越可能，既然小嫁娘知道这个地方，那泽也知道……泽不会以为她喜欢玩屎吧？
　　这一瞬间，暮杳想换个世界生活。

　　哪个天杀的玩意污蔑她……她就不能是个正常人吗？
　　“……”

　　说是遗迹，其实更像是个破落的宫殿，青苔爬满了颓圮的石墙，有风灌进来，呼啸着，宛若鬼哭；抬头看去，有一处天光漏下，落入一片积水。
　　此处地势较低，积水程度大，成潭。也不知是谁，在此处种下莲花，莲花开在中间，圣洁美丽，淡淡的白色光晕下微弱萤火浮动。

　　耳边滴水声悠远，来人被空气中的潮湿浸染寒意，不知名的碎花杂草肆意生长。
　　那一滩水深绿透彻，宛若翡翠。
　　清冷，落寞。

　　宋雨涵看着这片布局，总觉得有些熟悉。
　　恍惚中，似乎看见洒下的天光中有个淡青色的人影，他坐在水面凸起的石头上，几缕散落的长发没入水中，指尖抚摸着陈旧的竹简，那摊开在腿上的竹简反射细碎的光，模糊了那人温柔的话语。
　　忽地，他抬起头来，“看”向此处。
　　只一眼，跨越千年万年。

　　“姐妹，有人！”
　　宋雨涵总觉得自己是个颜控，但面对这人时……控不起来，甚至都看一眼。
　　内心莫名宁静……有种若有似无的忧伤。

　　是泽。

　　暮杳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嘴角微动，未及张口，那片影子忽地散开了。
　　身旁的小嫁娘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有些疑惑……这边“看看”，那边闻闻。
　　最后一小只整个呆在原地，兀自疑惑。
　　是山鬼大人没错，她不可能认错的。

　　那片光影散开后，这破落的遗迹便被无数光点点亮，从四面八方用来，浮动着，欢悦着……五颜六色，像那梦幻泡沫。

　　“是山鬼大人……”
　　“你小声点，别吓着山鬼大人……”
　　“都闭嘴，山鬼大人不许我们这么喊他……”
　　“山鬼大人让我们随意！”
　　“……”

　　这细碎的童言稚语涌入耳中，有着无限欣喜。

　　它们围拢在暮杳身边，浮散着，这片空间瞬时被点亮。

　　“山鬼大人是来给我们讲故事的吗？”
　　“这么多年没见还好吗？”
　　“伤好了吗？”
　　“……”

　　这些暖声问候入耳，天地彻亮明艳，无一不是震撼，心动的那一刻，眼眶便湿润了。

　　宋雨涵和小嫁娘被围在中间，有的光点落地成毛球，发着光的毛球，跳到她们头上，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同她们玩耍。

　　“小嫁娘是不是又闯祸了？山鬼大人去捞你了？”
　　那谭中间的白花微亮，一少女的影子渐渐聚拢，看起来同小嫁娘年纪差不多。

　　“才没有！我是去……去伸张正义了！”
　　小嫁娘鼓着腮帮子，不满地“看”向那少女。

　　“……”

　　这两个像是孩子一般争论了几个回合，忽地笑了起来。
　　那些光点也跟着笑，浮动着，像是笑得合不拢嘴。

　　“山鬼大人，还记得我吗？您当年亲手把我种在这里的……”
　　暮杳也只笑笑，这些孩子要是知道泽不在了会很伤心的吧？但她毕竟不是泽啊……

　　让这些孩子傻乐会儿……别说话，这就够了。
　　是传音入密，暮杳与那白衣少女对视的时候，这句话突然在脑中响起。
　　彼此眼中的沉默像是只有彼此才能理解。

　　“……”
　　或许，他们都知道，只是不愿相信。

　　没过多久，那些光点被白衣少女打发走了。
　　“不要打扰山鬼大人，都一边玩去。”

　　“哼，就你会说，我们都知道。”
　　“散了散了，都别去打扰山鬼大人。”
　　“……”

　　说散也没散，各自藏在角落，目送着暮杳被白衣少女带走。
　　不舍的同时也没上去拦着，只小声跟同伴嘟囔着……

　　“下次一定啊……”

　　下次……暮杳收回目光……也不知道这两个字被他们说过多少次了……熟悉又心疼。
　　太乖了。

　　这白衣少女把她们带到一间密室，而那间密室里……有一朵红色的莲花。
　　“……”

　　暮杳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小嫁娘，然后看到了她朝自己傻傻地笑了笑。

　　白衣少女看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扶额。
　　“得亏山鬼大人……算了，不用给你这个蠢货补魂就行。”
　　话语一顿，白衣少女冷哼一声。

　　随即，红光闪过，小嫁娘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那朵红色的莲花倒是光芒更甚。

　　“你才蠢货。”
　　那俏皮的话语中掺杂着讥讽，于是这两个开始了互掐。

　　像是对欢喜冤家。

　　而宋雨涵：所以她呆呆的小土豆呢？
　　不对，这略带讥讽的语气……真的很沈禹卿！

　　“有些事情……山鬼大人不便明说，你们自己看吧。”
　　白衣少女抬手，一颗珠子升起，一阵白光后，暮杳和宋雨涵被笼在其中，随后消失不见。

　　最后一秒，两人还听见了小嫁娘和白衣少女互怼的声音。

　　“错了，另一个不是。”
　　这是小嫁娘的声音。

　　宋雨涵：me？

　　“没事，溯源珠没把人扔出去。”白衣少女淡定狡辩。

　　“山鬼大人的溯源珠……”小嫁娘语气俏皮。

　　暮杳在心里补完另一句：不会把人丢出去的。

　　“等等！你个蠢货！那不是……”
　　透过这惊恐的语气，暮杳似乎看到了小嫁娘冲上去揍了白衣少女一顿。

　　暮杳和宋雨涵：so？

　　在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两人突然理解为什么小嫁娘那么惊恐了。
　　当然，不仅是小嫁娘惊恐，那白衣少女应该也后悔莫及。

　　-
　　两人像是局外人，看着溯源珠中人物在尘世挣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直到……泽的出现。

　　且说说小嫁娘……也就是沈眠歌与沈禹卿之间过往。

　　“……”

　　沈眠歌自出生时便是个痴傻的，像是丢了一魂，事实也确实是，此事且稍后再解释。
　　沈家是问州大户人家，自是容不得沈眠歌这样的痴儿污其门楣，但因是嫡女便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把人扔到个偏僻地方。
　　不止如此，就连小其五岁的沈禹卿也是如此，作为私生子，也被打包扔去了同一个地方。

　　两人被扔在沈家名下的一个庄子里，非打即骂算是家常便饭。
　　本该是同病相怜，相依为命的，但……沈禹卿是有记忆的。

　　沈眠歌顾着沈禹卿，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念着他。
　　这次也一样。

　　屁颠屁颠拿着半个馊了的馒头跑到柴房，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在稻草上的沈禹卿。
　　届时的沈禹卿才五岁，因着不受宠，便被庄子里的下人欺负，正是被打了一顿才这里躺着。
　　沈眠歌废了好大劲才把人带回来的。
　　“弟弟，吃。”

　　看着那半块遍布霉点子的馒头，沈禹卿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继续睡。
　　期间像是压着伤口，小声吸了口凉气。

　　沈眠歌不依不饶，又绕到另一边。
　　“姐姐给你呼呼，呼呼就好了。”

　　那只青紫遍布的手被沈眠歌小心捧起，她小心地吹着气……然后被沈禹卿抬手挥开。
　　沈眠歌摔了个屁墩儿，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那被放在膝盖上的半块馒头滚落在地，沾了灰，还带点草屑。

　　正值冬天，地上很凉，沈眠歌没有生气，看了一眼沈禹卿那边，又爬起来去捡那堪比石头的馒头。
　　她小心地弄干净上面的草屑和灰尘，看了看，又把那些霉点子扣掉。
　　似乎还颇有些得意。

　　沈禹卿冷眼看着，不像是个五岁的小孩儿。
　　待沈眠歌又把馒头捧回来时，他看着那双满是冻疮的手，不知作何感想……然后又把这馒头拍飞了。

　　暮杳：如果不是够不到这小子，她都想揍这小子一顿了。
　　宋雨涵：赞同姐妹。

　　呼出的气瞬间凝成白雾，沈眠歌再次去捡，就这么来来回回几次，沈禹卿像逗狗那样来回遛她。
　　那半块馒头被扣得只剩一小点……直到一点不剩。

　　沈眠歌的手皲裂通红，血滴在地上，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有些疑惑。
　　馒头呢？那么大块馒头哪儿去了？

　　随即，她趴在地上找，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皲裂流血的地方沾了灰尘，沾了草屑，冻得发硬的黄土地染了血，丝毫没被化开。
　　就像不管沈眠歌怎么做，沈禹卿都会推开她一样。
　　捂不暖，化不开。

　　沈眠歌“哇”地一下哭了出来，泪水滚烫，落在冻得通红的脸上，被冷风一吹，针扎般疼。
　　“对不起，弟弟，我把馒头弄丢了。”

　　沈禹卿眼神一暗，身侧青紫的手微微蜷缩。

　　眼泪鼻涕被擦在衣袖上，那乱糟糟地头发许久未被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疯子呢。

　　“没事的，弟弟，忍一忍，我明天再去……”

　　“够了，你离我远点！”

　　说着沈禹卿偏头咳嗽了两下，咳得小脸儿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