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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天使轮投资上哪儿找 ...

  •   第七章:天使轮投资上哪儿找

      夕阳西下,流水汩汩,金色余晖笼罩着泗水镇连绵的白墙青瓦马头墙。只是,这其中一座头顶十字架的房子异常突兀,破坏了整体的古朴美感。

      屋檐下一高一矮两个蹲坐的背影,更显寥落。

      曾爷孙俩蹲在大门口,就着夕阳,远望前方影影绰绰的青黛山形,惆怅地吃晚饭。陈柏年吃一口就嫌弃地皱一下眉。所谓晚饭就是咸菜夹窝窝头,比现代改良版的窝窝头难吃多了。

      陈柏年天天吃这玩意儿就明白了,为啥曾祖这么瘦弱,是典型的营养不良啊。

      陈霖年脸上有被指甲刮花的痕迹,心情也颇有些沮丧。第一次融资失败,接下来上哪儿找天使轮投资去?

      陈霖年琢磨:“可以去附近村里兜兜生意,看看有人需不需要用漂.白/粉喷洒鱼塘。”

      陈柏年这才知道那一袋袋漂.白/粉是干啥用的。

      这是个连消毒水都没被发明出来的时代,消毒方法很原始。医用只有酒精和碘酒,养殖场只能用漂.白/粉这种廉价的消毒法。詹姆士从上海将漂.白/粉带入泗水镇,还能接点为农业喷洒的活儿。只是农民们都太穷,这点活计实在赚不了什么钱。

      细嚼慢咽吞下一口窝窝头,陈霖年突然一拍大腿:“还是明天起个大早,去骡马市场兜兜生意吧。”

      陈柏年郁闷:“那里能有什么生意?”

      “骟驴骟马啊。”看到陈柏年嫌弃的脸色,陈霖年给自己贴点金,“生活不易,我也只能多才多艺了。”

      陈柏年鼻子哼气:“你这是连兽医的活儿也要卷?”

      陈霖年愣了一下:“啥卷?卷啥?”

      陈柏年急忙闭嘴,他不能告诉曾祖这是一百年后的流行语。

      陈霖年看着陈柏年手中捏着小半个窝窝头不肯再吃,咽了咽口水:“哎,你要吃不下,可以给我。”

      陈柏年诧异:“这可是我吃过的,你确定要?”

      陈霖年一把从陈柏年手中抢过窝窝头:“这算啥。我小时候,我们兄弟五个就得抢着吃。要是吃得慢了,一不留神就会被旁边的兄弟抢走。等你想要抢回来,他早就一口咽下去,也不管会不会噎死。”

      成长在富足年代的陈柏年无法想象这情景,小心问出:“你的兄弟们是不是,都死了?”

      陈霖年正想啃那半个窝窝头,眼神瞬时黯淡了下来,低沉地嗯了一声。

      陈柏年犹豫片刻,还是硬起心肠继续揭曾祖的伤痛:“那你爹娘呢。”

      陈霖年吸了吸鼻子,声音沉得几乎快听不清:“也死了,跟我兄弟们一起。”

      钟楼响起当晚最后一次敲钟,六点到了。陈霖年阴霾着脸,看向前方华灯初上的泗水镇。哦不,这个时代哪有华灯,挨家挨户亮起来的大都是煤油灯。

      这时代有电,可电压不稳经常跳闸,大多数时间只能用煤油灯。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只属于京城上海那些繁华大都市,泗水镇即便进入了民国时代,也与千百年前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陈霖年面色凄怆说道:“八年前官府征人修堤,我爹娘带着我们五个都去了,就住在河堤边的工棚里。夜里泗水河发大水,冲垮河堤。除了我,工地上没一个人活下来。”

      陈柏年怔怔地看着曾祖,他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此刻荡然无存,年轻的脸上只余无尽凄凉。

      陈柏年其实知道这些往事。

      曾祖作为心脏外科国宝级专家,一生极其忙碌,直到死前都在做手术。他还笔耕不辍,留下许多宝贵的医学专著。湘和医学院校史馆里保留了他当年的学籍、成绩表、毕业论文,还有他写的一系列珍贵手稿。这些,陈柏年都读过。

      可陈霖年从未写过自己,他的传记是由他儿子陈念白在退休后写成。关于曾祖生平,陈柏年都是听爷爷口述,以及看爷爷写的传记。

      陈柏年知道曾祖有着孤苦的童年,他是故意诱陈霖年讲这些的。他担心跟曾祖相处时,万一漏出什么外人不该知道的信息,届时难以解释。

      但此刻看到当事人哀伤的面容,陈柏年后悔了。这样逼着对方回想如此惨痛的经历,只是为了自己将来不说漏嘴,这小心思实在太低劣。

      陈柏年低声道歉:“对不起,不该问你这些。”

      “没事儿,比我惨的人多的是。”陈霖年竭力恢复正常语气,“那一年大水,多少人家死绝了。”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霖年闪了闪眼睛,吸了口气说道:“我运气好,在水里摸到一截枯木,一直趴着漂到下游,被詹姆士捞了上来。”

      陈柏年瞬间觉得,自己积累了那么多年对曾祖的怨气,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相比起曾祖,他已是极其幸运。而这幸运,只是因为身处时代不同。百年前后,天壤之别。

      陈霖年手里无意识地揉着那半个窝窝头,把窝窝头揉成了硬团也没留意:“那年我十二岁,袁世凯刚称帝,全国乱成一锅粥。没过多久袁世凯就死了,得咧,天下更不太平。”

      从十二岁起,陈霖年就跟着詹姆士过活,做助理跑腿打杂,什么都做。詹姆士对陈霖年视若亲子,倾囊相授。陈霖年从未上过学,他那点可怜的知识储备,全是从詹姆士处学来,包括读书写字。

      陈柏年明知这么悲伤的氛围下不该笑,可依然忍不住:“一个外国人教中国人学中文,那能是什么水平。”

      难怪陈霖年说话时半文半白半土半洋又带着泗水口音,还经常乱用成语写错别字。

      陈霖年倒是不在意陈柏年话里的讥讽,诚恳地看着他:“柏年兄,你比我年长,又是好人家出身,上过大学堂留过洋——”

      陈柏年急忙纠正:“我没留过学,都是在国内拿的文凭。”

      陈霖年切了一声:“柏年兄就别谦虚了,以你的医学水平,还懂英文,不是留洋回来的谁信呐。”

      “我只在美国医院进修了一年。”

      陈霖年耸耸肩:“那还不叫留洋么,怎样都比我强太多了。你是落难的凤凰,只是暂时在我这儿躲一阵。趁你走之前,你就多教教我呗。”

      陈霖年的恳求如此真切,竟令陈柏年莫名其妙有些感动。他发现,尽管曾祖身上毛病不少,到处人见狗嫌,连发小都要坑蒙拐骗。但好歹也有值得称颂之处,好学就是其中之一。

      陈霖年并不笨,甚至算得上机智多谋。只是在人生前二十年里,他的智商全放在了跟贫穷作斗争上,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活下去,没有机会系统学习。

      陈柏年在陈霖年的迫切目光下含混其词地说了一句:“我尽力吧。”

      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样,但无论如何他不属于这个时代,他得尽一切努力回去。

      曾祖孙俩都心照不宣,陈柏年一定会离开。在他走之前,也许的确可以教曾祖一些不超出时代限制的技能,助曾祖走上他该走的路。

      或许,这就是上天让他穿越百年的意义?

      陈霖年欢呼一声,搂上陈柏年宽阔的肩膀以示亲热:“我就知道柏年兄心眼好,只要你肯教我几招,我就不会再穷得叮当响了。”

      被自家曾祖像兄弟一样搂着,陈柏年有点心理不适应,不动声色地拿下他的胳膊:“你别担心,你不会一直这么穷困潦倒。很快,你的人生将迎来决定性的转折。”

      他很快就会远赴京城,入湘和医学院求学。从此陈霖年的人生开了外挂,一路奔向名医大德的金字招牌而去。

      “哈哈,柏年兄说得没错,咱俩的生意很快就能开张,你将会在泗水镇美名远扬。”陈霖年哪能知道自己前景无量,他此刻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人生转折不外乎是这个。

      陈霖年在屋门口兴奋地比划:“我都打算好了,得给你立块金字招牌,就立在这儿——”

      陈柏年猛地站起来看向前方。

      前方有一片大宅子亮起了灯,那是电灯的光亮,似乎点亮了整个泗水镇的天空,闪瞎了所有泗水人的眼。尤其是宅子中心有一座西式洋楼,竟用霓虹灯围了一圈,更是绚烂。

      陈柏年指着那片明晃晃的亮光问:“那是谁的房子?”

      陈霖年随意看了一眼:“还能是谁,那就是柳家大院。咱们镇上的电网不稳,时不时断电。所以柳大善人就从英国弄回了一台发电机,可以自己用柴油发电。每次只要柳府点起那么多电灯,那就说明柳大善人从上海回来了。”

      大善人柳元雍在泗水镇有丝绸厂和茶叶厂,镇上大半居民都在那里做工,这是泗水镇唯一的工业支柱。他与洋人做生意,茶叶丝绸出口到欧美,所以在上海和泗水镇两头跑,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陈柏年蓦然瞪大了眼,目光炯炯地盯向陈霖年。

      陈霖年被看得心里发毛:“喂你干嘛?你是想赚柳家的钱?那可不容易,他们在大上海见过世面,能直接向最牛的外国医生问诊。”

      陈霖年拉着陈柏年看向另一旁,呱噪地絮叨:“看到没,旁边那宅子是刘家,但连刘锡贵那败家子都舍不得用那么多电灯。柳家这种连下人房都要照得雪亮雪亮的头等富贵人家,你挤得进门嘛。”

      陈柏年用看好戏的神情瞥向陈霖年,心中默默回答:当然能。因为你将来的妻子,我的曾祖母,就是柳元雍与刘云秀的女儿柳心蕙。她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不是那个五大三粗的王二女。

      陈柏年站起身,拍了拍身下的灰尘:“我知道明天去哪儿找钱了。”

      陈柏年瞅着陈霖年嘿嘿笑,奇怪的笑意让陈霖年心里发毛。

      陈柏年暗暗对曾祖说:不光是找到钱,也许,还能有天大的好事落到你头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天使轮投资上哪儿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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