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自甘为臣》孚兔嘉

5、第 5 章

　　她顺着露出腕骨的手臂向上看，陆韫晞微微低着头，只盯着两人相连的部分，却不看她。

　　“没事了。”

　　日光从背后照射过来，陆韫晞逆着光站着，扬起的发丝跨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温柔地挠着鹿羲怔愣的脸。

　　“……嗯，我知道。”

　　鹿羲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周围几人更快恢复镇定，四名执刑人脸色凝重，安西则害怕地躲在顾天怀里，顾天亦紧紧环抱着她。

　　还真是……cp大旗不倒。

　　鹿羲任由陆韫晞牵着，镇定地开口道：

　　“无缘无故打了半柱香，生气也很正常。”

　　她转向和顾天撒娇的安西：“你说的线索，是什么？”

　　安西忽然被点名，不情不愿地从顾天怀里出来，半撒着娇说：“小希，具体的我回去和你说，这里人太多啦~”

　　做作的嗲音让鹿羲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什么线索还需要避人耳目？

　　不过这也避免她需要立刻根据线索来处理的状况，鹿羲观察了一番，上前几步，敲响了十五号的大门。

　　不过三息，大门竟打开了一道缝隙。

　　昨日被吼了无数声的执刑人：？

　　连鹿羲都感到一丝无语。

　　明明手关节敲敲门就能和平开展的活动，非要先打一顿防护罩炫技。

　　“滚——！”
　　好吧，也没那么和平。

　　鹿羲只来得及看到门缝里一只金色短毛狗张着嘴哈气的模样，门板就嘭地一声被一股气流关上，差点撞上鹿羲的鼻子。

　　“放肆！你可知门外是——”

　　执刑人义愤填膺地朝里喊，被鹿羲抬手制止。

　　鹿羲又敲了敲门，用尽量友好的声音道：

　　“大哥，早上好，我是宫里派过来的，王上知道了你的特殊情况，特地让我过来帮助你的。”

　　里边没声息，鹿羲想了想又靠着门缝道：

　　“刚刚是我们的人唐突了，不好意思啊大哥，已经教训过了，您看看开下门，我们屋里聊？”

　　又过了半柱香，鹿羲耐心地在门外等着。

　　执刑人先耐不住性子：“王上，咱们要不还是……”

　　门板吱呀一声开了。

　　这回露出来的不是狗子，是一张满是胡渣的疲惫面孔。

　　男人一看到鹿羲，本来只开了一小道缝隙的门直接开大。

　　王、王上！真的是您！

　　他没出声，但鹿羲看得出来他的口型和震惊的眼神。

　　王的身份还是好使啊。

　　四名执刑人在外守着，安西也想跟着进屋，半人高的狗子似乎识得她身上气味就是这两日在外头搞破坏的，对她凶叫个不停，最后只有鹿羲牵着陆韫晞进了男人的房间。

　　那狗倒是意外地对陆韫晞很亲近，进屋就在他脚边卧下了。

　　鹿羲倒没想着瞒陆韫晞什么，在她心里，陆韫晞被“他们”从小豢养在那座宫殿，就是一个受尽折磨但仍天真不知自己姓名的无知少年。

　　唔，比她还高大半个头的，少年。

　　他往后多半是待在她身边，多些见识总没坏处。

　　鹿羲打量了一番屋内陈设，角落里堆满了几箩筐的干瘪药材，几个家具床铺十分简陋，桌面上随意摆放着通关文书，符合刑司长先前外来草药商身份的情报。

　　男人通关文书上写着名字，清秀娟丽，与面前潦草的样子截然不同。

　　“胡文兵，是吧？”
　　鹿羲先开口道。

　　男人颤抖着手给鹿羲倒水，听见鹿羲问话，手抖得更厉害，拼命点头，眼里透露着鹿羲看不懂的渴求。

　　“你是遇见什么困难了？”
　　鹿羲拿出十二分的耐心问道。

　　胡文兵着急地放下水壶，手舞足蹈地找些什么，支支吾吾就是不张嘴。

　　“别着急，你是不能说话吗？”
　　鹿羲看他着急忙慌，试探地问。

　　胡文兵布满茧子的手连连摇摆，一会儿指着自己嘴，一会作喇叭状，见鹿羲还是不能完全明白，急得一额头的汗。

　　鹿羲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见他不张嘴，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便要帮忙找些纸笔。

　　男人似乎憋不住，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口唇，蠕动着唇周肌肉放开一丝嘴唇的缝隙，尖锐的呼啸之音顿时从喉腔发出，席卷了鹿羲的感官。

　　她又聋了三秒。

　　这回鹿羲没再愣神，眼睁睁地看着胡文兵发声后立刻用手捂住嘴，脸颊涨红地翻了两下白眼，口吐白沫晕倒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鹿羲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王上，您没事吧？”
　　哮鸣音不如之前强且持续的时间极短，以王上的身手必能应付，故而执刑人只是在门外问道。

　　“我没事，但是他——”
　　好像有事……

　　没等鹿羲叫人进来抢救，陆韫晞蹲下诊了胡文兵的脉，道：

　　“他只是晕过去了。”

　　真没事？
　　鹿羲犹疑地看向他。

　　“脉象稍弦促，应当是一种痫疾发作，没有生命危险。”
　　陆韫晞收了手，淡定地说。

　　想来是他从前做药人时识得了医理，鹿羲见狗子慢悠悠舔着胡文兵的脸，一点儿不着急，觉得陆韫晞说的有道理。

　　待胡文兵悠悠转醒，鹿羲已经把纸笔备好。

　　苏醒的男人看上去更加虚弱，但总算抖着手把来龙去脉写了大概。

　　十日前，他在三族边界完成了一笔草药生意，回来路上便高烧不退，他自己虽不是医，但总归略通药理，自配了草药煎水服下，勉强烧退，但仍咳嗽不断，怎么用药都不见好。

　　连咳三天后，胡文兵发现自己先是说不出话，而后喉咙如同刀片划过般疼痛，再咳时竟随着咳嗽发出刺耳的鸣叫，越往后，但凡他想要开口说话，鸣叫声便不受控制地从喉咙发出，甚至伴有剧烈风波。

　　发出鸣叫的时候他自己也会耳聋，耳聋持续的时间比鹿羲这些间接听见的人要长的多，严重时可达一整夜。

　　他怕嚎叫伤人，便不再出门，但自从他莫名嚎叫后，没等街坊邻居上门投诉，就不断有陌生人来到他家。

　　有简单问询的，亦有想强行掳人离开的。

　　胡文兵用嚎叫逼退几波人后，一天夜里，院内被人丢下一袋防御法器，他使用时发现这些法器既能防止别人伤他，也能阻挡他的嚎叫往外扩散，便日日开着。

　　法器等级不低，目前未曾有人完全破开，稍薄弱时，胡文兵就同刚才一般，辅助嚎叫，或是换上新的防御法器。

　　胡文兵又写到，方才他并非有意怠慢鹿羲，他一听是王的人，便想开门，可嚎叫后他常常会突然晕厥，不知人事，还好鹿羲并未立刻离开，他才能得见王上一面。

　　胡文兵本分生意人一个，从不参与争斗，被折磨了这么多日，写完眼泪都快下来，狗子把头靠在主人膝上呜咽着。

　　鹿羲面色凝重，从胡文兵的描述来看，这件事并非涉及他一人，多方势力参与其中，十分复杂。

　　鹿羲本想问详细些，但他这几日本就因病神经衰弱，字句有些颠倒，无法准确描述多批来者，她便让执刑人护送胡文兵回刑部，并让药师殿的人过来调养一番他的精神后，再做打算。

　　陆韫晞安静地等待鹿羲安排好一切，狗子腻着他，总是拱着他的手要摸，干燥的金色毛发粘在墨绿色的宽大衣摆上，像精心手绣的金丝祥云。

　　鹿羲调度完胡文兵的去向，回头时便看到这幅岁月静好的美人与狗图。

　　“这只狗，可以带回去吗？”

　　她听到陆韫晞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