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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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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寒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不知何时林清已经来到门外,今日梨花不当值,海棠又去放东西了,她素来也不喜别的丫头近身伺候,如此他来了却是无人通报悄无声息。
他一袭淡蓝色长衫,相貌俊雅,一副书生打扮却没有丝毫书生气,眼眸中尽是精明与干练。
“见过官人。”
“唉,你我之间是不当如此客气的。夫人久病未愈,国子监里的学业繁重,为夫虽时时记挂夫人却也不得闲。”他随手关上门,恰如其分的搀起她,顺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分明是暖的却叫云静寒生出阵阵寒意。
见她失神林清更是直接抓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怀中“夫人不言语,近日又不与我亲近可是因着洞房那日我不在?”
“那日是我的同门师兄弟闹我,将我灌醉了,下人不懂事,不知为何却将我送到了迎春园,待我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日黄昏了,没有及时向夫人请罪。等我料理完王府中的事欲向夫人请罪之时,不想夫人却落水了这一病就是如今,你我夫妻二人却是连周公之礼都不曾完成呢。”言语中的暗示无需多言。
眼前的美色他已经想了许久了。若非云家不近人情,瞧不上他这个女婿,甚至连成亲都不曾给他好脸叫他在众人面前落了脸面。他也不至于听从母亲的话故意在成亲当日冷落云静寒宿在友人送的通房那里。
毕竟云氏之姿,在整个京畿也是数一数二,有几个男人抵挡的住。
他的手渐渐攀上她的腰。
“官…官人且慢。母亲说,这几日我未大好,不当与官人过分亲近免得将病气过给了官人耽误了官人学业。”他的气息像猛兽一般,让她畏惧又厌恶。
“无妨的,我身健体壮不碍事。夫人莫要再百般推脱了,哪有夫妻不行周公之礼的。”
“官……”
“姑爷,应春园来人说李娘子病了,要姑爷赶紧去一趟。”外面梨花的声音有些着急。
“生病了找大夫,我又不会瞧病。”林清不耐烦的冲外面低骂了一声。
未待他行下一步动作,外面梨花敲门敲的更急了“姑爷快去看看吧,应春园的丫头说她们娘子闹的厉害,若是惊扰了老祖宗就不得了了。”
林清颇为不耐烦,不舍的看了一眼步步后退的云静寒,到底还是理了理衣衫走了出去。
他刚走,梨花就跑了进来,海棠也紧随其后。
“小姐你没事吧。”海棠上前合拢了她被扯的有些散乱的外衫。
云静寒心惊未平尚未恢复,只微微摇摇头。
梨花虽然不明白自家小姐当初心心念念想嫁的姑爷,如今得偿所愿为何如今又偏不肯同房。但小姐的命令她都会听从,小姐不愿意的事谁也强迫不得。
“小姐,你教我们的法子虽可解燃眉之急,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幸好云静寒当初就料到今日,提前告诉她们二人若瞧见林清来便到应春园门外惹事,再以显摆的语气将林清到来之事传给里面那位,那可是个拈酸吃醋的主儿势必不会容忍,如此一来她便有机会脱身了。
“不急,我已经有法子了。”
年少时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后来温柔体贴解她于危难的翩翩少年,为何…却如此不堪。到底是她从前瞎了眼太天真,未曾看出狼子野心。既然自己犯的错,那自然得自己补救,幸好苍天还给了她这个机会。
林清父亲早逝他们母子是没有府邸的,只老瑞亲王念着情谊,让他们住在了王府里,而如今的瑞亲王又因着家里没有管事之人便委托了林清母子,于是偌大的一座王府专门分了西南处的两所院落给了他们住着,而林庭墨则是住在北边的院落,通常是没有太多人伺候的。而她院落的旁边就是瑞亲王府的学堂。
自从林清前几年去了国子监读书,如今就只得林庭墨一人在家中的学堂念书。
“君子之修身也,内正其身,外正其容…”
“殿下。”
“殿下!”
林庭墨回神,刚才发现自己走神许久,先生已经走到了跟前。
“殿下素来勤学,今日何故如此。”
“回禀夫子,学生知错,学生只是在想一些事。”
先生捻着长须做到他身旁“殿下不妨说来听听。”
“先生可听说北方流民已经行至京郊,被守城卫阻在城门之外。”
夫子眼皮抬了抬,点头“听说。”
“夫子以为如何?”
“在其位,谋其政。国策乃是上位者的事,殿下只肖念好书就够了。”
“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那这圣贤书读来又有何意义。”
“那世子以为呢?”
“学生认为读书不该为利禄,但却应当思社稷。若读书不能为社稷所用,不能解百姓之苦,便是枉做读书人。”
…
今日下学的很早,夫子抱着书本匆匆来到老夫人处,将今日之事全盘告知。
“小世子日渐长大了,她已经不甘于念些经史了,不如…”
“表兄,你知道的,我瑞亲王府只得这么一个孩儿。我不求她入朝拜相,君恩深厚。我只要瑞亲王府后继有人,不至于子嗣断绝。朝堂太过纷杂,她爹已然功高震主,惹得帝王忌惮,我已经不希望珩钰再冒尖出头卷入朝堂纷争了。”
“可这孩子绝不甘做笼中鸟,此子非俗。这些年我刻意不教授她国策也不论时政,可她自己已然领悟,这不是你我能阻拦的了的。”
“容我再想想吧。”
……
待先生出来之后,门外的云静寒冲先生施施然一礼。接着便缓缓走了进去。
“拜见祖母。”
“静寒来了,坐。”见到云静寒老夫人眉眼舒展了些许。
重生之后她往老祖宗这里跑的勤,久而久之渐渐与她多了几分亲近。
“听修禾姑姑说祖母身子不爽利,静寒便寻大夫要了一副药膳的方子,祖母尝尝。”
云静寒从梨花手中接过参汤放在她面前。
“你有心了。”老夫人轻轻搅动着汤勺,勺子与瓷碗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祖母尝尝,我在里面搁了些蜂蜜,倒是没有怪味。”她眨巴眨巴眼,笑盈盈的,本就姣好的面容多了几分灵动与俏皮,惹得人不禁跟着她弯了眉眼。
“不错,静寒手艺越发长进了。”
“祖母若是喜欢,静寒常于祖母做。”
老夫人也不禁笑得慈爱,牵过她的手“静寒到这王府可有什么不惯的地方,遇荣可有好好待你。”
她与云静寒已逝的祖母也是有交情的,关系素来不差,只是云老夫人过世后后辈来往的少了,两家人便渐渐走动少了。再加之云静寒与林清两人的事,连带着云家对整个瑞亲王府都再无好脸色。
云老夫人逝世前云静寒只得十二岁,却是她心头最爱。故人的爱孙,她自是不会亏待的。
听闻老夫人这般说,云静寒的笑容微微一怔,眼神飘忽。
“他……待我,自是好的。”
老夫人虽不常理事,但王府的事情到底都是知晓几分的。
林清如今已经娶了一妻一妾,虽有功名但到底是二十方才靠着瑞亲王府的名头进了国子监读书。娶正妻当日听说还从后门抬进来了一个不知哪家送的通房丫头。堂堂云家女,嫁给一个都入不了皇室玉碟的娼妓之后。无怪云将军连女儿新婚都不曾出席,最后只有云家二郎与云家长女来了一趟。她们这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前些日在京城流传的沸沸扬扬,只谣传云家女貌若无盐身有隐疾,对林家大公子一见钟情不惜忤逆父母也要下嫁,如此轻浮之举叫人不耻。
“好孩子,委屈你了。若是在那边待的不痛快了便到祖母院子里来歇几日。祖母是外人管不了你们的家事,但庇护你几日安宁倒是不妨事的。”老夫人当初也是不看好这一对,但云静寒太过义无反顾,她一个外人也不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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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你搬去老祖宗那做甚。”林母眉头一横,眼中尽是打量。
“回母亲,母亲寿诞在即,静寒思索着到老祖宗的佛堂中为母亲斋戒七七四十九日念经礼佛,于母亲寿辰之日往护国寺请一尊菩萨供奉保佑母亲长命百岁,护佑官人一举夺魁青云直上。”
“难得你有这个心思。还算你尽心。”林母脸上稍有缓和。
“即便你礼佛也莫要疏忽了家中杂事。”
“诺。”
踏出林母房门那一刻,云静寒感觉身上略轻松不少。
入夜,林庭墨来佛堂向祖母请安时,只见一个窈窕身姿跪于佛前。她也不出声,只安静的站在门口只等地上之人念完经书。
云静寒起身时,脚已经有些发麻,身形不大稳当。此时一只手已经稳稳托住她的手腕,还不及她扭头,手的主人已然收手退开。
“世子来了呀,祖母有些困倦已经安歇了,托我告诉世子一声。”
“劳烦云姐姐了,云姐姐今日缘何在此?”
“我为母亲斋戒祈福需日日斋戒诵经礼佛,祖母便允我在佛堂边厢房里住些时日。”
闻言林庭墨眉色低垂,声音略有些沉闷“云姐姐与大哥哥当真恩爱。”爱屋及乌至如此尽心。
云静寒没有应她的话,问道“世子可用过晚膳了?”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自小学的规矩,等林庭墨吃的差不多时,一抬头便瞧见云静寒托着下颚看着自己。
“世子可用好了?”
“嗯,云姐姐若是愿意,唤我珩钰便好。”她倒是宁愿她唤自己庭墨,但却是无端落人口舌,给她惹麻烦。
“那世子私下时也不必唤云姐姐,静寒不敢受世子一声姐姐,若世...珩钰不嫌弃,便唤静寒就是。”上一世林清妻的身份,让她追逐的不惜与父母恩断义绝,将自己抛进了地狱。这一世她只恨毒了那个不懂事的自己。
“静寒手艺极佳。”
“嗯?珩钰为何知是我做的。”
林庭墨动作一滞“猜…猜的而已。”
“珩钰不擅说谎哟。”她带着几分戏谑。
“我…我……”她要怎么告诉她,从前她送进王府的膳食都被兄长嫌麻烦吩咐人拿去丢了却又被自己一一留下。
见她为难云静寒也不逼她只道了不想说也无妨方才解了她的围。
海棠见她用的差不多了便上前欲将残羹剩饭收拾。
“不必,我待会带回去,还剩不少点心。”
“可明日东西怕是不新鲜了世子用了怕是会身子不适。”
“哪有这般娇气,有的人树根草皮尚能裹腹求生。”
从小到大虽无生母在身边看护,但祖母将她照顾的极好,她不曾体会过饿饭的感觉,她生活在金屋中,却不知这高墙之外人的生活。
“珩钰,见过流民了吗?”
“静寒也知道了?”
“遇荣回来时曾提过。”
云静寒见她情绪不甚好,她却是不曾安慰过小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可惜我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除了给他们些许食物和衣裳,但终不是长久之计。
“我不想只当读书人。”可祖母,可她的身份,可…许多许多的东西让她还没迈出第一步便退回了自己的安逸屋。
两人沉默以对,只闻微微树叶被风卷起的哗哗声响。
“真羡慕珩钰。”
“唔?”
她眨巴眨巴眼,如稚童般干净的眸子专注的看着她。
“祖母虽然拘束着珩钰,却是真心真意只想护佑珩钰平安长大。珩钰又是男子,可以有自己的志向和抱负,并且也可以付诸实践去达成。珩钰有着别人都不曾有的起点,已然叫许多人此生都望尘莫及了。还不值得羡慕吗?”
她的话让林庭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女扮男装是幸事,她不必受闺阁囚禁,不必受三纲五常束缚。她所拥有的可能是别人此生都无法拥有的。
她为自己庆幸,可也在为对面人,与天下千千万万不幸的女子难过。
她分明是笑着的,但林庭墨分明看见她眼底丝丝缕缕的难过。
白色衣裳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因在佛前,她未施粉黛,只一根青带将发丝绾成一束垂在身后,弱柳扶风,遗世独立。
侧卧望着窗外斑驳的竹影,此时她的心绪仿佛如那竹影般凌乱。
【近来祖母用饭不香,今日说起一品楼的七彩冻香糕,珩钰明日若得闲可否带些回来。】
她不似当初那般爱笑了,身上总带着看不透的丝丝愁绪。
林清,对她不好吗。
夜深,入眠
【梨花…你,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床上刚生产完面色还是煞白的女子慌忙的爬下床,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
【小姐…快走,有刺客…快…你快…】
【梨花!】
【我孩子呢,海棠呢…孩子…】她似惊醒,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奈何刚生产完没什么力气几次险些跌倒。
静寒!
她伸手欲扶住她,可云静寒穿过她的身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