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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卢氏医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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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施正在里间打理草药,听见动静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好灰头土脸见客,于是出来准备拿帕子擦擦,遥遥一瞥,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庞,虽稚嫩许多,但能依稀认出来是故人。
“殿...殿下?”卢施有些不敢确认
姜晏见此情况,上前扶住卢施,低声道:“我来寻你了。”
卢施的眼泪瞬间滴落,她哽咽着:“殿下...殿下怎会...”
当年姜晏远嫁北漠,在路途中病倒了,随行的官员遍请名医而不得治,是卢施自请前来为朝宁公主诊治,众官员见她是个小娘子,都不认为她能治好公主,碍于无人敢医治,这才让她一试。
可偏偏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娘子治好了朝宁公主。
再后来卢施成为姜晏身边的医女,跟随公主去了北漠,两个无牵无挂的姑娘在茫茫大漠成为彼此的依靠,在姜晏的帮助下,卢施开办了一家千金医馆,有公主作保障,医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卢施还培养了几个天赋上佳的女孩儿接班。
可随着医馆蒸蒸日上,卢施的身体渐渐垮了,她说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双亲逝世后,我刻苦学医,只愿有一日能重振家门,”卢施看到公主伤怀,抬手拂去姜晏脸颊上的泪,“好公主莫要为我难过,如今我心愿已了,即便下去了也有脸面见爹娘。”
“若有来世,白术定努力活得长久,报答公主的提携之恩。”
最终那个医术精湛的女郎在一个冬日逝世,姜晏亲自安排了她的葬礼,只求来生还能相遇。
所以今世姜晏回到长安城,立刻想法子寻到卢施。
姜晏记得卢施的身世,她母亲出身医药世家,父亲更在宫里当过医官,因病请辞回乡,在回乡路途中不慎落水溺亡,卢施的母亲得知后郁郁而终。
双亲逝世后,卢施年纪尚小,只能投靠家中亲戚,最后被在长安城定居的大伯一家收养,一直到十六七岁说媒嫁人的年纪,大伯要将她许给药铺家的傻儿子,卢施忍受不了后偷偷跑了。
长安城里医馆无数,卢施此时年纪虽小,却也有一定声望,毕竟她是母亲唯一的孩子,自幼跟随双亲学习医术。
卢施记得自己逝世前大晋与北漠将要开战,莫不是公主在战乱中...
“好了,先不说这个,”虽说在宫外,可姜晏依旧小心,她提高了声音,“听闻卢家女郎医术精湛,今日一见,颇合眼缘,正好公主府上缺一个女医,不知卢姑娘可愿意?”
一旁观望的妇人正是卢施的大伯娘周氏,她最初就察觉出眼前的姑娘身份不简单,随行侍女的衣裙都是上等料子,外面还有马车等候,又听见“公主府”几个字,心中砰砰跳动,说话也结巴了:“什么...公主府?”
蕊珠冷冷道:“这位是朝宁公主。”
妇人慌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连忙把自家女儿拉倒跟前,一同叩拜:“民妇眼拙,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民妇这就去请卢相公回来。”
姜晏本就不是来看病的,闻言开口:“不必了,方才我的话,卢姑娘可考虑清楚了?”
卢施还没开口,周妇人就替她回话了:“她能入公主的眼,是卢家三生有幸,岂敢不愿意呢,施儿还不快拜谢公主!”
姜晏扶住卢施,在她耳边轻语:“过几日我派人来接你去公主府居住。”
卢施执意要谢恩,她说:“公主的恩德,白术一辈子也偿还不清。”
朝宁公主的马车离开后,卢施还有些恍惚,她用力掐了自己几下,确认这不是一场梦后,心终于安定下来。
她继续回到里间打理草药,周妇人冲过来抢过她手里的活儿,笑盈盈:“你呀,去歇着吧,这里我来弄就好了。”
卢施知道自己大伯娘的心思,没再吭声,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房间简陋,却也承载着她数年时光,她摸了摸枕头下面那张薄薄的路引。
前世逃跑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姜晏寻到卢施,心里放松下来,更有心情欣赏热闹繁荣的朱雀大街,再次路过福缘酥阁时,她叫停马车,准备买一些翡翠莲花糕回宫品尝。
宫里的糕点精致,却没有这家糕饼店的独特风味。
“小娘子真不好意思,店里最后一包莲花糕已经被那位公子预定了。”
姜晏循着店小二的指示望去,店铺里面,姬浔身着鸦青色袍衫,手中拎着几包糕点,许是察觉到目光,他转身回望,看到了正直勾勾盯着他的朝宁公主。
“见过公主。”姬浔过来,拱手行礼。
这位年轻有为的姬大人很是识趣,姜晏勾唇一笑,指着他手上的糕点:“姬大人一次买这么多呀?”
“臣的老师极为喜爱福缘酥阁的糕点,故而臣来买一些送去。”姬浔声音清冷,吐字清楚,姜晏看着他的唇瓣一张一合,再看一下那张眉目秀丽的脸,又感慨了一遍上苍不公。
“可是我也喜欢福缘酥阁的点心,”姜晏故意蹙眉表示不满,“姬大人手中的莲花糕是最后一份。”
姬浔闻言,主动将莲花糕递给朝宁公主身边的侍女。
“这多不好,岂不是让姬大人白跑一趟?”姜晏嘴上说着不好,脸上却是得意的。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姜晏回到马车上,捏起一块莲花糕咬了一口,清香扑鼻,不愧是福缘酥阁的招牌,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莲花糕了。
前世父皇还在的时候,姜景恪得知她喜欢福缘酥阁的莲花糕,每次出宫都会为她带回来一包,还有玉露斋的蜜饯,满满一匣子,能吃小半月呢。
后来父皇驾崩,姜景恪继位,姜晏再也没有吃过莲花糕了。
她觉得恶心。
现在她慢慢品尝莲花糕,懊悔自己竟然为了一个白眼狼放弃这等美味,真是不值得。
姜晏又想到姬浔,说起来她与姬浔还有一段缘分。
她记得此人在姜景恪登基后不久就辞官了,毕竟是宏安帝重用的臣子,且是寒门子弟,在新帝眼里并不重要,迟早会被姜景恪的心腹赶下台。
更何况扶持姬浔的右相已经逝世,没了这位大儒,姬浔的官路注定坎坷。
大晋虽然重视科举,大力扶持寒门子弟,可朝中重臣大多出自世家大族,宏安帝执政期间,唯有一人以寒门之身坐上了仕途最顶峰的位置,那便是右相夏柏。
右相夏柏终身未娶,一生为国为民办事,深受百姓爱戴,更是宏安帝身边的肱股之臣,姬浔身为他最重视的门生,自然受到提拔,在朝野中的名望颇佳,若是宏安帝活得再长久些,指不定此人也要官至相位呢。
姬浔辞官后,姜晏随之前往北漠和亲,后来是在一位两国来往的商贩口中得知,临安王的幕僚中有一位极为厉害的姬大人,协助临安王将幽、宁两州管理得蒸蒸日上。
临安王是宏安帝的弟弟,有野心有谋略,趁着大晋与北漠开战之迹,拥兵自立,几日就攻下数座城池,意图挥兵北上,至此大晋彻底陷入战乱。
至于临安王是否称帝,姜晏就不得知了,毕竟那时她已经被迫“殉国”。
想来临安王能挥兵北上,背后那位姬大人出了不少力,倘若姬浔能为她所用...姜晏细细琢磨,她在朝野中需有自己的势力。
前世她拉拢寒门子弟,出资供他们科考,效果并不好,大晋的寒门学子都仰赖右相,而姬浔是右相门生,倘若能拉拢此人,岂不事半功倍?
可是,她该如何说服姬浔呢?
姜晏头疼,索性不再去思考,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好在将秦灼与卢施两桩大事都解决了,她能歇息几日,参加几场宗妇贵女举办的宴会,与各家的女郎结识。
皇家命妇、朝廷内眷对朝宁公主都热情得很,请帖跟雪花似的飘进长乐宫,今日有王妃办赏花宴,明儿就有大长公主办游湖会,将长安城适龄的官家女郎都聚在一起,方便各家主母为儿郎们选新妇。
亦有不少高门大户把目光放在朝宁公主身上,虽说温皇后已经放话要多留公主几年,不急着选驸马,可朝宁公主已经及笄,生得花容月貌,性子一等一的温和,众人自然都留意着,怕被哪家儿郎抢占先机。
姜晏也知道这一点,每每都与秦灼同行,最怕那些长辈拉着她谈家常,真真是无趣得很。
“不是嫡次子,就是家中幼子,就算是长子,也是个平庸无能的,”姜晏不厌其烦,挽着秦灼倒苦水,“想要家中儿郎尚主,又不愿意有真实才干的儿郎被公主看上,她们这点心思都写在脸上,恨不得我是个眼瞎目盲的,随便指个人嫁了。”
秦灼笑笑,这便是大晋公主在婚嫁上的难处了,尚公主于家族前途有利,可尚主之人的仕途一眼就望到头了。
虽说大晋不似前朝那般打压外戚,可尚主不得授高官是天家规矩,谁也动不得。
因此世家大族往往期盼长子步步高升,而次子、幼子则尚主光耀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