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林》芽雾

51、那个叫羽毛难看的小粉丝，怼天怼地怼黑粉

　　“很酷嘛，所以你第一站要去哪？”江羽丞接过蒋司楠抵赖的纸巾，拿着掉下来的肉扔进垃圾桶。他明白她要安静，她是风一样的女子很难找到落脚点，和能让她扎根的土地。这么明白，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有些失落感堵在喉结。

　　蒋司楠牙尖咬着筷子，想了想，“五个月逛完国内我想去的地方，之后就去国外吧。”

　　“那时候再说吧，一会儿我们去打游戏吧。”

　　那天下午，两人几乎在游戏厅度过，阵阵惊呼声响起，蒋司楠完全被他带飞。

　　游戏聊天框下，对手被虐的开骂，

　　【有你这么狠的嘛？越塔杀我，野地阴我，你被女朋友分手了吧，靠！】

　　蒋司楠点击鼠标的手指不自觉地跳动，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江羽丞，两人椅子挨着，身子也靠得很近。

　　见他没反应，专注对线去了。

　　这么短的距离，江羽丞早就察觉，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加迅速，杀人如麻的英文语音响彻整场游戏。

　　对手针对不断。

　　【你丫的又来，我就杀了你方中路一个人头，至于这么赶尽杀绝，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

　　这时她在中路吃兵线的时候，被埋伏了，对手很快意识到那厉害的人一直在保护中路。

　　打不过厉害的，憋着一股子气朝她撒气。

　　不到两秒，蒋司楠大招都没甩出来，游戏界面就黑屏了。

　　复活，又死，复活又死。

　　气得她一拳砸在桌子上，“靠。”

　　她一般不爱观察小地图，所以看不清江羽丞这个队友到底在干什么。三个队友都来支援自己，唯独他没出现过，遇见敌人也不给自己报点。

　　复活时间还剩30秒，蒋司楠歪头，一直盯着他，他的脸。

　　埋怨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却看见他眉宇间时隐时现的竖纹，紧闭的红唇，用力咬动的牙关，带动脸庞处的肌肉抽动。就像被人骗了，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态。

　　他生气了，从心底涌出的自责感，让蒋司楠心狠不下来，又让她的脑海原有的计划，不断动摇。她是想去外面散散心，她是想离他远一些。

　　上一段爱情其实自己付出了真心，也沉溺过。

　　她不想无缝衔接，留在他身边对他不公平，她也不敢保证会一直喜欢他。

　　因为她这个付出真心很容易，但爱意难以长久，她是花心，这个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她不认为自己的控制力能禁锢住自己喜欢新鲜感的心。

　　“诱饵待在家里，怎么吸引敌人？”

　　那双幽怨的眼睛看向她，她快速垂下眉眼，不敢对视。

　　点击鼠标，走出了中路。

　　果然敌方三个队友甩着大招，扑到自己身上，血量掉了一半。

　　倏地身后三步划来一个手持长刀的人，一刀一刀将敌方击退，伤害极高，一刀半管血。

　　原来他方才一直在野区里刷，现在是全场经济最高，无人能挡。

　　五杀！

　　五杀！又是一个五杀！

　　江羽丞站在敌方门口蹲着，要么就是全程带着她满地图里追人砍，她的技能又提速功能，加上鞋子还有辅助的加速技能。

　　10V53的人头差距，在对手投降后，显示在游戏界面。

　　那九个人头都是蒋司楠被虐的。

　　“小样儿，还得靠我，走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江羽丞一手粗鲁地摘下自己的耳机，一手温柔地摘下她的耳机。

　　蒋司楠正拿着手机拍照，记录这一个牛逼时刻。

　　“去哪？”江羽丞终于主动带她找地方了，蒋司楠放下手机，跟在他身边格外积极和热忱。

　　“去了，你就知道了。”两人上了车，江羽丞说了一个她没听过的地方。

　　很远，出租车穿过繁华街道，路边林立的房屋越来越矮，车辆和路人稀疏。

　　蒋司楠透过前窗，显示一坨不起眼的小绿丘，车开向狭窄又颠簸的小路上，一座孤立的小青山占据前窗的视角，车在山下停下。

　　江羽丞握着她的胳膊往山下入口走，奇形怪状的石碑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三个字。

　　西秦山。

　　她很快想到，江羽丞是西秦中学毕业的。她在望山，江羽丞跑到一个背着竹筐的老奶奶身前，做了什么不知道。

　　山不高，仰头能看到山顶的亭子，也能看清沿边的迎客松。

　　上山路繁多，登山者早就开辟出Z字形的小路以便人们攀登，但路很窄，并脚就能站满。

　　今天没想到要爬山，脚上穿的增高鞋在坑坑洼洼的路上，略显笨拙。

　　远处竟有一群彩色羽毛的小鸟，蒋思楠兴奋地跳着，指了过去，示意他看。全然忘记他方才的提示，注意脚下。

　　“哎。”

　　心低蓦地一颤，跟着心跳节拍都混乱，心想完了！

　　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倾斜，周身更没有支撑的树木，双脚直直地滑下坡。就在那瞬间，硕大的手掌款住她的胳肢窝，将她牢牢拽上来。

　　惊魂未定的蒋司楠，额头感受到了长吁一口气的温热感，抬头看向江羽丞的脸色惨白，语速极快地道：“伤着了？”

　　她摇摇头，垂下脑袋拍向腿上的灰尘，她又惹他生气了。

　　“你们没事吧？”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蒋司楠猛地回头，身子依旧不稳，伸手搭在他的身上。

　　“司楠！我老远就看到你了，徐牧还说我认错了。”林若惜站在徐牧身前，徐牧背着她的包，身后还有旅行包。

　　徐牧是认出来江羽丞却没认出蒋司楠，或者说他不认为那人会是蒋司楠。也不认为两人会重归于好。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西秦F4说过，会带自己能爱一辈子的女孩来这里挂锁子。”

　　江羽丞牵着蒋司楠的手，向两个女生解释。手握得很紧，蒋司楠不想让他在心里难受，没有拒绝。说是怕她再摔倒，实则方才看向徐牧牵着林若惜的手，心里羡慕极了。

　　“没想到你徐总竟是第一个。”

　　几人爬到山上，两个男生将人带到一处土地庙前，位于两棵大树之间。

　　小庙高一米，里面的土地爷笑的很慈祥，香炉里还有路人供的香火，土地爷的脚下有水果有零食，竟还有辣条。

　　微风拂过，两树之间的红绳阵阵微颤，上面布满了锁子，红绳互相盘缠像是巨大的捕梦网。

　　中间一个最大的锁子上面写着，叶蓁和边云扬的名字。听人说他们两个挂上以后，又分手了，可两人去往南极都能遇见还复合了。传着传着这地方就成了贺城情侣爱情绑定打卡点。

　　“你说错了，我不是第一个。”徐牧笑看江羽丞，随后从背包里拿出两个刻上名字的锁子。

　　江羽丞疑惑，对上蒋司楠的别样的眼神，歪头反正不是他。

　　“是正庭跟楚妍，刚高考完那个晚上，知道为什么聚会两人来那么晚吗？”

　　说完，大家都都没有说话，而是纷纷抬起脑袋，不约而同地寻找两人的锁子，相信正牢牢地锁在一起。

　　不过上面最多的，还数西秦中学的少年少女。每到春天，西秦就会组织踏春，就是从学校走去西秦山，转一圈再回去，相当考验耐力。

　　林若惜高中三年，一次去参加钢琴比赛，一次来大姨妈没参加。

　　高三害怕学生受伤，不准去，所以她是第一次来。

　　她手里的锁子都顾不上扣，瞪着圆溜的眼珠子，一个一个寻找着什么。

　　“怎么不扣呀？”徐牧找好了位置，见她没反应，转身见她还站着往上看。

　　扫了一样身旁的江羽丞也锁上链子，但正面没有名字。

　　蒋司楠也问道，“怎么没有名字，”下一秒，对上江羽丞的眼神，败下阵来，她真是自取其辱，今天嘴是开光了吗？还是昨夜发疯吃了仙人掌了，刺这么多。

　　江羽丞那“你真是踹明白装糊涂”的质问眼神扫了一眼她。

　　“以后会有的。”随后甩臂扔下锁子，殊不知锁子背面刻上，一行字母，jyc love jsn很小难以察觉。

　　偏偏蒋司楠见锁子有些歪，想要把它掰过来，江羽丞手指在鼻尖揉捻，眼神紧盯着她的动作，深吸一口气。

　　“哎哎哎，找到了！”

　　“找到什么？”蒋司楠松了手，朝林若惜问去。

　　林若惜点着脚尖，手臂高抬，手指用力指向第三条绳子上。

　　那里锁子最多，几乎看不清名字。

　　“我找到楚妍和蒋正庭的锁子了！”

　　就在众人还在那地方望的时候，林若惜把徐牧拉过来，“把我举高，快徐牧。”

　　徐牧还没缓过神来，蹲下身子，让她胯在自己的脖子上。

　　“往前，往左，在左。”

　　所有人都在屏息，林间一阵宁静，微风都不敢来打搅。

　　咔嚓一声，很渺小，却很震撼。

　　林若惜不仅看见了，还注意到两人的锁子开了。

　　双手十分用力，徐牧背着她都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使劲。

　　“这下蒋正庭和楚妍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林若惜的手落在徐牧的脑袋上揉搓，示意要下来。

　　众人没有觉得话可笑，只因蒋正庭的尸首一直都没有找到，那就说明有希望，不管多么的渺小。

　　“让我下来？”林若惜底下脑袋问。

　　徐牧没有蹲下，回头朝江羽丞两人道：“走。”

　　走过微斜的土坡，视野最广的林若惜率先看到那一副如诗如画的景色。

　　夕阳欲落，半边天的晚霞如敦煌舞女落入人间的披帛，冷色调的城市逐渐升起点点灯火。天地之间是一条无端无尽的，泛着金光的长河。

　　土坡上人满为患，摄影师，还有惬意人群，与悬崖边的迎客松，在这一刻静止。这时候是西秦山最美的时刻，这一刻你会变得很伟大，而缩小的城市就像是积木王国一样。

　　林若惜此刻也觉得自己很伟大，她不信神不信鬼，但方才扣上蒋正庭和楚妍的锁子时，冥冥之中她觉得这一定是种信仰，带着神话感的寓意。

　　她完成神的任务，将两个相爱的人捆绑在一起 ，不分离。

　　“你们两要露营？”江羽丞方才赏风景时，东边天乌云扑过来的汹汹之势，充满了担忧。

　　“对呀。”林若惜一脸认真。

　　别说，还真有，远处就有一对情侣在铺设帐篷。

　　“可真刺激。”江羽成点了根烟，这大冬天，两人疯了吧。

　　蒋司楠拿起手机给两人看，“拜托，晚上大暴雨，你两不怕被冲走呀。”

　　“啊。”林若惜咬了咬嘴唇，满脸遗憾。

　　“可是今天晚上会有流星雨，在这里看最浪漫了。”
　　“下雨也就看不到了”

　　“歪歪歪，山上禁止抽烟，那么大的标识牌没看见呀。”一个拿着大喇叭的中年叔叔，身上挂着工作牌，指着江羽丞朝几人走来。

　　江羽丞深深吸了口咽，将烟头用水浇后，扔进垃圾桶。

　　大叔手臂又挪了个方向，指着已经搭好帐篷的年轻情侣，“这几个月不准在山上搭帐篷，赶紧给我卸了。”

　　“为什么呀。”衣衫不整的情侣跑了出来。

　　徐牧四人齐齐脖子往后闪，我靠，这么着急，他们还没走呢。

　　“前天下雪，晚上有个流浪的冻成冰棒，现在市里规定不准在西秦山上过夜。”

　　徐牧伸手揉搓林若惜的失落的小脑袋，道：“我有办法，先下山吧。”

　　“我有车，一起下去吧。”

　　江羽丞当然没有客气，“好嘞，徐总！”

　　手微微抬起，想要抓身前人的手臂，却被她快步躲过了。

　　江羽丞跟在她身后，一直注意着她的脚下。

　　倏地脑袋不慎撞到她的身后，她身子往前走了两步，被他的双手稳住了。

　　只见林若惜跟徐牧着急地越过两人的身子，往后走。

　　“刚才扣锁子，忘了自己的了。”林若惜在前面跑，徐牧跟在后面跑。

　　“你们先去山下，我们多费十分钟。”徐牧把钥匙交给江羽丞，微蒙蒙的小雨已经开始席卷上山了。

　　就在方才，林若惜本想掏纸巾擦鼻涕，一摸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两人都愣了。

　　江羽丞另一只抓着蒋司楠的手还未放下，将钥匙揣兜里，顺势挽着她下山。

　　两人没有坐在车里，而是站在入山口的长亭上，来回踱步。

　　“在上海一定很无力吧，我看网上全是你的黑粉后援会，真粉都怕夸你了。”蒋司楠抿了抿嘴道。

　　江羽丞靠在木柱上，看向她，笑了。“现在觉得，黑红也是红，早知道就待下去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喽。”蒋司楠上前两步，质问道。

　　“开玩笑的，那段时间差点没撑住。”说着点了根烟。

　　“不过，真爱粉倒是真有，那个叫羽毛难看的小粉丝，怼天怼地怼黑粉。天天给我发私信，鼓励我。”

　　蒋司楠听了，嘴角上扬，身形往后撤两步，没过脑子地道：“那是，老娘的口才怼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