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蝶》FeelinSophie

83、074B

　　那位已经拜访过火爸爸，并怀疑钱昊阳有隐瞒的年轻警察再次登门拜访，这次是关于火妈妈的。难道真的没有人知道，有人怀疑火爸爸杀了自己的妻子和他们的女儿。
　　这是一个很戏剧化的悲剧故事，不该发生在任何地方，小说里，现实里，都不该。
　　当然，也永远不会在这里发生。
　　“所有这些问题你们不是都已经问过了吗？难道我要为你们没有交接好工作而负责？”火爸爸这次都没有坐好，在客厅里走动，压制着自己即将上来的火气。“你们不知道我的女儿在哪里，你们找不到她，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所以现在你们感觉到了压力，于是现在就过来压迫我，想挖一些丑闻。下次，你是不是要带着搜索令过来，把我家挖地三尺来寻找尸体呢？”
　　“你可以保证说你和你妻子的失踪，和你女儿的失踪，没有任何一丝关系吗？”
　　“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关系？我是她们最亲的人！但是她们在某一天，都突然离开了我的生活，我怎么可能没有一丝责任？”火爸爸气得下巴都开始微微颤抖。“她们就那么离开，一句话也没有留下，那说明了什么？我是那么失败的一个丈夫，那么失败的一个父亲，这就是你想听到的？”
　　“你先冷静一下。”年轻警察坐在沙发里，语气平和，但盯着火爸爸的目光依旧犀利。
　　“好啊。”火爸爸一屁股坐在年轻警察正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想知道什么？”
　　“火蝶和她妈妈的关系。”
　　“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她了，大概在她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后来她似乎回来过几次，就是看火蝶。在我印象里，火蝶只是对她有一个妈妈的概念，但是妈妈是什么意思，我怀疑她并不十分清楚。到小蝶上初中，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许她和小蝶有联系，但是她们都成功瞒过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和你离婚什么的？”
　　“我也想知道。”火爸爸觉得，没有必要把别的人再牵扯进来，他要保护所有他认为重要的人。
　　“火先生，我们手里有很多的资料。”年轻警察稍稍靠前。“你应该明白你自己说出来和我们查出来之间有什么区别。这不是你们家的家事，两个和你关系亲密的人从你身边走开了，这不可能是巧合。而且，她们应该不是唯一从你身边离开的关系亲密的人。”
　　“我不想再和你说什么，除非你起诉我，抓我去警察局，否则我再也不想和你说什么。”火爸爸站了起来。“门就在你身后，我不送了。如果你要来逮捕我，也很简单，我不是在公司就在家里，或者就在那条我重复走了十多年的路上。你还年轻，你根本没有办法理解我的心情。所有我经历过的事情，所承受过的痛苦，你拿到再多的资料也无法感同身受。你不会知道当一个爸爸，弄丢自己的小公主时的那种心情。不要说你理解我，不要说你知道我身上，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请你离开。”
　　“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年轻警察站起身。“我是一个警察，我有我的责任所在。也许在我们办理案件的过程中，会伤害到你们，会重新揭开你们的伤疤，你要明白，我们不是为了好玩才那么做。我们在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找到真相，主持公正。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我很抱歉，但是我还是会去那么做。”
　　“走。”火爸爸挥了挥手。
　　“谢谢你今天抽空见我，我还会再来的。”年轻警察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对火爸爸点了下头。转身向门口走去。他走得很正，步伐矫健，身姿挺拔。他还是那么年轻的一个人，等待着经历他人生中无数存在的变故，面对更多家庭的悲喜剧。他在训练自己变得冷酷和坚强。
　　火爸爸看着他离开，看着家门被重新关上。现在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想向祁妈妈求婚，想她和祁畅搬过来和他一起开始新的生活，他那么想，然后恨起自己来。
　　“这次你要走多久？”
　　在火爸爸那次出差前的一个晚上。火蝶就坐在刚才年轻警察坐的位置里，歪着脖子看着他。此刻，火爸爸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她穿着可爱的两件套卡通图案睡衣，扎着两根小辫子，脸上干干净净，还微微带着一点油光。怀里，抱着一本大大的课本，整个人有点懒洋洋地缩在沙发里。
　　“一个星期吧，我会争取尽快回来。”火爸爸坐在刚才自己坐的位置上，看着茶几上摊着的一大堆文件。
　　“那个时候，正常的话，应该开学了。”火蝶说着，听不出任何语气。
　　“是啊，要爸爸带什么给你吗？”火爸爸都没有抬头看自己的女儿。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是的，对吧？我们都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那当然，你是爸爸最了不起的女儿。”
　　“我会想念你的，看不到你的日子里，我会一直想念你，永远都是。”
　　“我也会一直想你。”火爸爸抬头看了眼火蝶，笑了笑。
　　火碟还是那样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我们是一家人，你永远都是我最棒的爸爸，可千万不要怀疑这一点哦。”
　　火爸爸只是哦了一下，投入在桌上的那堆文件里，他真的很忙，有一大堆的事情，有一大企业的人要养活。真的，你很难说他哪里做得不对，在了更多家庭的安定和幸福，这个人也在尽自己的全力。
　　幸好，他还记得那最后从女儿那里听到的话。因为他是从公司直接坐飞机走的，没有和火蝶说再见。他常常会出差，准时回来，这都是他们习惯的事情。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最后一次，他回到了一座空房子里，他的孩子真的没有给过他机会吗？现在他终于明白那句话的真实含义了，她是在和他道别。

　　我们总是觉得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去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做一些事情，享受下一个温暖的午后。我们总是觉得他们会一直在那里，就像每一个昨天一样。我们总是觉得即使今天说话重了，发了脾气也没有关系，明天可以道歉，或者明天他们就忘了，又可以像以往一样。我们总是觉得这是真的。
　　希望我们都没有错，如果错了，希望我们有能力去承担这个错误。

　　在莘瑶犹豫是不是该找施方青，谈论一下崔龙伟的过去的时候，他告诉她警察找过他，关于火蝶的事情。
　　说实话，莘瑶去找施方青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还是为了崔龙伟的事情。她那么想过，就在路过高三B班，看到施方青一个人在座位发呆时。然后莘瑶停下来，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施方青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也抬起了眼皮。就在那一瞬间，莘瑶觉得那个她以为她认识的施方青，已经消失。所以，她不会再去找她问那些事情了，她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班级。
　　可以说火蝶改变了很多人，当她在的时候，当她突然离开之后。
　　崔龙伟告诉莘瑶，他们怀疑火蝶被谋杀了。
　　莘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整个人都傻了。
　　“这次的谈话和之前的那一次不一样，他们似乎很严肃很严肃，说真的，我都有点胆寒，不知道是因为那里的氛围变了，还是因为我变了。”崔龙伟坐在桌子边，十指交叉握着，眼睛看着桌面，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面，没有注意到站在他对面的莘瑶，此刻像个陶瓷娃娃一样立着不动。“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那样，我是说，为什么我会有这样奇怪的感受。以前我们做过很多坏事情，看到过有人死去，我们就是站在那里，然后警察找我们谈话，什么都没有，任何该有的异样的愧疚和难过的感觉。他们说我们麻木，我们嘲笑他们虚伪软弱。而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习惯去为一个……别人，为他的不幸遭遇而难过。”
　　崔龙伟没有等待莘瑶做出回答，他其实跟本不在等待任何人的回答，他只是在问自己，只是在习惯这个他不熟悉的全新的自己，然后再让这个新的自己去回忆火蝶，。
　　“有谁会记住这样的一天呢？就像任何普通的一天，风不大，太阳不大，没有雨，飘着几朵很像云的云。”
　　火蝶套着一件崔龙伟的衣服，站在窗前，仰着脖子看天。那个时候她还在读初中。
　　崔龙伟赤膊躺在床上，吸着烟，目光停留在火蝶修长的腿上。
　　“真的很奇怪，然后天黑了，我们又过了一天，我们甚至不会再记得的一天。”
　　“快回来吧，宝贝。你不用记得这一天，记得我就行了。”
　　“你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火蝶回头微微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然后她跑了过来，一下子跳到床上，接过了崔龙伟递过去的抽了两口的烟，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得意地看了眼点起另一根烟的崔龙伟。那样单纯的眼神，是他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不论她是在做什么，火蝶眼里的东西从来没有改变过。她做着任何一件事情，全情投入，感受着过程的每一秒，似乎在那个时候，她最真实地体会到了自己，体会到了存在。
　　“我比你快乐。”火蝶说，一下跨过腿骑在了崔龙伟的肚子上。
　　“那是因为我是高手，而你嫩了点。”崔龙伟眯着眼睛看着秀气的火蝶，和她藏在宽松衣服里的身体。
　　“我比你快乐，是因为我在感受，而不是在逃避或者麻痹。”火蝶俯下身体，望着崔龙伟。“我生命里的每一秒种，我都不会错过。我的身体，还有我的灵魂，她们从来不去掩饰。”
　　那个时候，崔龙伟理所当然地把那样的眼神当作是挑衅，现在他突然明白，她是在可怜他。
　　莘瑶也没有给崔龙伟安慰和答案，她站在那里，想着火蝶，她们在一起的任何时间。那些被她遗忘的经过，她的神情，她的笑容，她的声音，还有她永远在跳跃的身躯。
　　“火蝶？你在吗？我进来了。”
　　胆怯而谨慎的莘瑶叫着门，慢慢走进火蝶的卧室。那天外面下了大雨，她撑着伞乖乖走着，发现了那个在她前面欢快淋雨的火蝶。然后她帮她撑了伞，去了她的家里做客。
　　火蝶躲在浴室里，泡在浴缸里玩着泡泡，就像她是第一次泡泡泡浴一样。
　　莘瑶小心地走了进来，手臂上搭着一块大大着有着可爱小狗图案的浴巾。
　　“要一起泡吗？可好玩了，我能用泡泡画出很多东西。”火蝶笑着看着她。
　　“你别泡久了，不好。”莘瑶坐在浴缸边，看着她很不熟悉的火蝶，心里只在盘算着，怎么讨这个女生喜欢。她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是她在学校里所听闻的那个风光的女生。
　　“以后我不淋雨了，一点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有意思，湿嗒嗒地，真傻。”火蝶用泡泡在浴缸的边缘画着谁也看不懂是什么的东西，还很专心地在画。“还是这泡泡温暖。”
　　“我捡到了你的笔记本，想来还你……”莘瑶解释着自己的这次出现。
　　“谢谢。”火蝶抬头微微一笑。“你会画蹬羚吗？就是有和棉花球一样尾巴的小鹿一样的动物。”
　　“我不会。”莘瑶有点不好意思和愧疚，怕自己会让她失望。
　　“我也不会，不过下次再泡泡泡时我就能画了。”火蝶再次对莘瑶露出了微笑，而她却仍旧在寻思着怎么讨好她。“人们都说泡泡这种东西是最不真实地，其实它们不是，因为你们能触摸到它们，闻到它们，感受到它们的温度。很多东西，你什么也感触不到，它就骗了你的一切，然后消失了。泡泡不会骗你，它折射着太阳光，分出不同的光谱，给你看小小的彩虹。神奇的东西并不需要巨大和长久。”
　　现在回想起来，莘瑶觉得自己那个时候真的很傻，她们原本，是可以成为像她期望地那么好的朋友，因为她对她微笑，邀请她一起画泡泡图画。她要和她分享的东西是那么真实，而她不明白。
　　那不仅仅是转瞬即化的泡泡，那是一种简单，一种信任。

　　到了最后，我们失去了一切，一切也远离了我们，除了记忆，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
　　难道没有人说过吗？记忆是会骗人的。我们记住的很多事情并不一定真的发生过，那只是一些我们认为它已经发生了，或者相信它已经发生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