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蝶》FeelinSophie

40、040

　　董哨为施方青画了一副人体素描，在一个周末，在施方青家的光线最好的房间里。
　　“你的皮肤真是好，现在还那么白。”施方青随手裹了条毯子走到董哨身边，先盯着他的脸看几秒才去注意那副还在修改的画。“如果我有一颗海洋之心就好了。”
　　“这是我第三次画真人。”董哨仍旧盯着那副画。
　　画中是一个侧影，曲线分明。
　　“你画过蝶吗？”施方青靠在董哨身边。
　　“我只画过蝴蝶。”董哨往边上挪了挪，和施方青保持着半个手臂的距离。“我和小蝶的关系和你们想的不一样，我们真的爱彼此，所以……我画不了她，如果你能理解是为什么的话。”
　　“是不是因为你一直以来画的都是死物？第一次面对她，你看到了有灵魂的东西，所以你害怕了？”施方青站在董哨和画板之间。“那你怎么看我？一尊石膏像还上一篮水果？”
　　“你是我的搭档，在你身上我可以尽情想象。”董哨看着阳光里跳舞的尘埃。“你喜欢写实吗？”
　　施方青顺着董哨的目光转过头。
　　“我们可以尝试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试过的东西。”
　　“听着真是吸引人。”施方青将手搭在董哨的肩膀上。“你想怎么样都行。”
　　但是董哨拒绝和施方青有进一步地发展。
　　“你只能用你的目光也笔尖来触碰我对不对？”
　　“我要回去了，马上要期末考试了。”董哨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我会独自享受这个暖暖的午后的。”施方青走到床上，侧躺下来，对着窗户。
　　董哨没有再看施方青也没有再说话，很快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个温暖的房间。外面风很大，温度在冰点上下徘徊。董哨裹紧领口拎着他的小画箱骑上了扔在一边的自行车。
　　“我要你带我上学！”
　　董哨拒绝了施方青，连个理由也没有给，而火蝶那么说时，他直接把她抱了上去，两个人还差点摔交。
　　从施方青家里出来的路上，董哨被高三（B）班的一位同学看到了，她知道这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新闻。现在生活对于他们似乎只有高考这一个东西，所以他们会把握一切与此无关的事情来娱乐。
　　“你知道人们为什么会那么迷恋我吗？”以前火蝶那么问时董哨会笑话她不害羞。
　　“我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死亡，你恐惧地，专注地，欲罢不能地，但又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
　　“解释一下吧。”这个时候董哨都把火蝶当作一个小醉鬼。
　　“当你活着的时候，死亡永远不会来，当你死了，你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还会去想死亡？”火蝶说着她自己都不会去思考第二遍的东西。“你有听说过有谁得了死亡这毛病吗？即使如此，死亡自己还是存在在那里，以它自己的方式，就像是我一样。人们关注我，想了解我，又从来不会真正靠近我。”
　　“那么我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冰和青那么好吗？”火蝶很少正面回答或者试着回答董哨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她们是疾病，我是她们的终结。”说完火蝶开始狂笑，就像董哨又一次上了她的当一样。
　　“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真话。”这是董哨常常想的。
　　“你觉得你能理解多大程度的真相呢？”施方青是疾病，董哨对自己说。“大家一下之间觉得了解了我的真相，我是个伪君子，一直带着面具，所以他们比以前更加放心我。我的爸爸妈妈，比以前更长时间的不着家。不过也是，那些整天按时回家的爸爸妈妈也不像表现上的那么好。”
　　“也许他们知道你不能再坏了。”董哨这是第一次和施方青开的玩笑，可惜她没有领会。
　　“坏是可以没有底线的，而好有。”施方青眼神中一直藏着的骄傲让董哨想起成为他女友之前的火蝶。
　　这是真的吗？一个人坏起来可以坏到没有底线吗？还是底线这个词本来就是好的人才有的所以坏的自然就没有，是这样解释吗？那一个人好起来会有一个底线吗？好到一个程度就不能再好了？其实这样的问题不用探求一个答案，因为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界于好与坏之间，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去进行评价。
　　就像董哨，你很难说他是一个好学生还是一个坏学生。就成绩和课堂，学校表现而言，他是个典型的好学生。成绩优秀，遵守纪律，准时进退，乐于助人。但是他交往的人却都是出名的坏孩子。人们常常说，要知道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只要看看他的朋友就知道了，所以按这个方法，董哨实际上也是个坏孩子。这似乎形成了一个逻辑悖论，因为他成绩好，还尊重老师，老师们喜欢他。也是，一个人喜欢你，并不一定要喜欢你所喜欢的，接受你所喜欢的，不诋毁你所喜欢。
　　“我也是疾病。”董哨对自己说。
　　但愿开始信奉基督的严睿冰可以为这个她爱的人所爱的人祈祷一下。

　　不知道毕林净月有谁帮她做了祷告。医生给她做了检查之后告诉她说，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但是我们做了测试的，结果是阳性。”
　　“按照说明的？完全的？”医生的疑问句里听不出疑问。“你们可能会犯错，但我不会。”
　　“所以那些自测棒也不一定百分之一百准确？”
　　“你的B超和尿检都告诉我们，你没有怀孕，我想这是个好消息。而你的月经没有准时来可能是受到了环境，饮食，以及你心情的影响。这种情况很普遍，你现在要放松，它很快会来的。”医生没有什么表情流露，不过还是很耐心和友好。“你们年纪还小，有的事情不该那么急的。”
　　“我们明白了，谢谢你医生。”
　　毕林净月和陈柏相互看了一眼，都判断不出对方是有些失望还是如释重负。
　　“就像做了一个梦。”
　　从诊所出来，毕林净月和陈柏并排走着，各自想着心事。
　　“也许这是一个暗示。”毕林净月接着前一句话往下说。“我们不会总是那么好运气的。”
　　这句话到是真的。
　　“陈柏！”
　　刚刚到拐角的路口，身后传来一声叫唤。陈柏和毕林净月同时停下脚步转回头。
　　“真的是你啊。”说话的人是陈柏的一位亲戚，她笑呵呵地走了上来。“好久不见怎么好像又高又帅了？记得要跟你妈妈来我家里做客哦。”
　　毕林净月顺势走进了边上的一家便利店。
　　“那个小姑娘是你同学？”
　　“我不认识她。”陈柏撒了个谎。“我正要回去。阿姨你好。”
　　“我还以为你们是同学呢。”亲戚往便利店里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躲到货架后的毕林净月。“正好，阿姨和你一道走吧，顺道还可以和你好好聊聊。”
　　“可是我现在还要到别的地方去买些学习用的东西才回家，因为马上要考试了嘛。”陈柏找了个借口。“等我回去告诉妈妈，让她去拜访你。”
　　“那你先去吧，我进里面买点东西。”说完亲戚就进了边上的便利店。
　　毕林净月和陈柏在一个小时后才重新会合上，在一家小新华书店里。
　　“就像所有的地方都有熟人。”毕林净月看着练习册。“我开始有点厌烦这样的躲躲藏藏。”
　　“我们找了机会说出来吧。”
　　“我们没有做任何不对的事情，不是吗？”毕林净月将练习册随手扔了回去。
　　“我们去别的地方吧。”陈柏想把开始引起别人注意的毕林净月拉走。
　　“什么时候？我们什么时候说？”
　　“小月姐姐。”书店是个很错误的选择。毕林净月的表妹正好走了进来。“你怎么会在这家店里买书？”
　　“我那边那几家我都看腻了。”毕林净月走了过去，而陈柏识相地看起了背后书架上的书。
　　“那个帅哥你认识吗？”表妹色色地看着陈柏的侧面。
　　“不认识，刚要认识你就来了。”毕林净月开了个玩笑让自己放松下来。
　　“这样的巧合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
　　这个，毕林净月和陈柏达成了共识。
　　“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吗？”毕林净月问，她们现在在一幢大楼的电梯里。“就是关于孩子如果出生的那些话，关于光的。或许我们是时候好好思考一下我们的未来了。”
　　“我们的未来？”
　　是的，我们的未来。如果说过去决定了我们的现在，那么我们的未来其实已经被现在决定了。未来就像死亡，我们远远望着它，想象它，却永远无法抵达。而过去就想降生，它决定了我们的一切却和我们无关。
　　“我们可以去同一个城市念同一所学校，我们并不一定非分开不可。”毕林净月说。
　　“我考不到你那样的分数，我也不想你为了我而降低标准。”陈柏有些茫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更不用说是我们的未来。这真是……我们可不可以以后再说？”
　　“等这次期末结束，还是等到明年，还是等到高考结束？亦或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之后？”
　　“我没有什么是可以给你，能让你幸福的。”
　　“我们可以给我们自己。”
　　第一次，毕林净月和陈柏同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
　　新进电梯的人打断了这场本应该再深入下去的谈话。
　　这是头一回这两个小孩开始就他们的关系进行实际性的思考，如果除了父母对孩子之外所有的爱都是以聚合为目的的，那么这两个人最后一定会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