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留在你身边》忽苋

36、第 36 章

　　临近年关，从南桓返乡的人越来越多。

　　南桓也不像平日里那么热闹，加上天气冷，街道更显萧条。

　　外来务工者都想归家，而骆凡却无家可归。

　　算下来，今年，是她在南桓过的第八个新年了。

　　期待过年这件事，好像只有十岁之前有。

　　在她没被薛娇领养之前，她期待过年。

　　只有过年那段时间，她才有糖吃，才有鸡肉吃。

　　在骆雨凝没出生之前，她也期待过年。

　　薛娇会给她买新衣服，带她逛夜市，买年货。

　　可十一岁之后，她再也体会不到过年的快乐。

　　每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骆凡会透过帘子的缝隙，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

　　她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偷偷摸摸地窥探着别人的幸福。

　　当然，她也有被邀请到台面上吃饭的时候。
　　在她为他们一家走亲戚忙活一天的时候，在她帮带他们家亲戚孩子的时候，在她很乖很听话地擦桌子端菜的时候。

　　薛娇那边的亲戚会热情笼络地邀着骆凡坐上小孩桌，吃一顿团圆饭。

　　此时，骆凡仍要看薛娇的脸色。
　　当薛娇面无表情时，骆凡知道自己上桌吃饭被允许了。
　　如果薛娇眉头紧皱，骆凡便很有眼力见地端着饭到角落里吃。

　　十一岁之后，过节对骆凡来说是很大的压力。

　　她不喜欢哄着薛娇亲戚那边的一群熊孩子；
　　不喜欢被别人使唤去端菜洗碗；
　　更不喜欢明明很累，薛娇还对着亲戚们说：“有什么事尽管让她干，小孩子手脚轻巧。”

　　可是没办法，骆凡还住人家家里呢。

　　有时候她会望着天花板发呆，一次又一次的内耗，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骆凡，你就是个包袱，不被大家喜欢，不受大家欢迎。”

　　不然不会被抛下，被嫌弃。

　　她也会默默流泪，反问自己为什么不被喜欢？
　　虽然他们初为人母人父，可他们都当过小孩，为什么不能站在她的角度替她想一想呢？

　　好在，现在骆凡已经长大了。
　　经济独立了。
　　也有说走就走的勇气。

　　他们已经离骆凡越来越远，已经对骆凡造不成威胁。
　　骆凡不会再被他们抛下。

　　她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过年。

　　只是不同往常的是今年会多一个相迟跟她发送新年祝福。

　　最近，相迟忙到起飞，恨不得一天七十二小时。

　　每天回到家，骆凡早就休息了，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只能在午饭时间，打着微信视频，没几分钟，又挂掉了。

　　相迟问骆凡在哪过年时，骆凡说留下来上班。

　　他眉头紧皱，又想到骆凡在长宁时说她没有家的事。

　　他问：“过年不回长宁？”

　　果然，一听“长宁”二字，骆凡又是一副不愿提起的模样。

　　她安静下来，摇了摇头。

　　相迟合上嘴。
　　她不愿意说，他便不再问。

　　当晚，相迟买了一束花回去见骆凡。
　　想着等她睡着再回台里加班。

　　他带着花按了1102房的门。

　　门开了。

　　骆凡惊讶地看着相迟问道：“今晚不是要加班吗？”
　　几天没见，胡渣都长出来了。

　　“凡凡，手机静音这毛病要改了。”相迟撒娇道：“打了你好几通电话，都没接。”

　　“没看手机。”

　　“所以，别把手机调成静音了。”

　　相迟将花递给骆凡，换鞋走了进去。

　　茶几上放着骆凡吃剩的半碗面条，相迟皱了皱眉，“今晚就吃这个？”

　　“嗯，你吃了吗？给你煮一碗？”

　　相迟走过去环上骆凡的腰，“都瘦了，硌得慌。”

　　“哪有？”

　　“到楼上，我给你做顿饭。”

　　骆凡指了指面条，“不用，我快吃饱了。”

　　“可是我没吃，我饿了，我不想吃面条。”

　　骆凡只好答应。

　　吃完饭后，又是相迟收拾碗筷。

　　骆凡十分的不好意思，只好在旁边打下手。

　　饱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

　　骆凡歪着头靠在相迟肩膀上，“你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除夕当天。”

　　“哦！”

　　相迟笑着说：“舍不得啊？”

　　“没有。”
　　骆凡死不承认。

　　“可我舍不得你。”
　　过年，他又不得不回长宁。
　　这么多年，他就没在外地过过年。
　　大学有一年，他想在异地过年，最后还是在颜溆的威逼利诱下回家了。

　　在外过年，想都别想。
　　在颜溆的观念里，过年大过天，其他节日你可以不回家，但年必须回来过。

　　虽然临近年关，台里的事情确实多。
　　但年二十九，相迟就放假了。
　　他想多陪陪骆凡，便打着工作繁忙的口号跟颜溆撒了个小谎，非得除夕当天再回家。

　　骆凡问：“回几天？”

　　“初一就过来了。”

　　“你们只放两天假？”

　　相迟因为前段时间太忙，想起买高铁票的时候，票已经售罄了。
　　他只能开车回家。
　　除夕回家，初一又过来。
　　还不知道路上塞不塞车，要是塞车，这两天就都得在路上。

　　这回去根本没了必要，难道就只是为了那一顿团圆饭吗？
　　骆凡不能理解。

　　“嗯！”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我不想听这个。”

　　骆凡抬眼看他，“你想听什么？”

　　“想听你说你会想我。”

　　骆凡：……

　　“凡凡”相迟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我想听你说爱我。”

　　在这段关系中，相迟是多么的没有安全感。

　　骆凡该怎么去表达爱意？
　　她说不出口，可是她确定，自己是爱相迟的。

　　“相迟……”

　　相迟看着骆凡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长驱揽着骆凡坐在自己身上，“没关系，说不出来没关系。”
　　不只是在安慰骆凡，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你不说，那我来，”相迟双手虎口卡在骆凡腰间，“凡凡，我爱你！”

　　面对相迟清澈的眼眸和诚挚的爱意，骆凡只能用行动回应。

　　到嘴却说不出的“我爱你”，全化作笨拙又急切地热吻。

　　骆凡撬开相迟的齿贝，一寸寸地吻了过去。

　　气温逐渐升腾。

　　相迟倾压下去，手放在骆凡的小腹上，牙齿轻轻在她脖子上咬出了痕迹。

　　无名的燥热让身体有了反应。

　　骆凡视线往下移，腹部被相迟硌得慌。

　　铃声突然响起。

　　一切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相迟烦躁地捞起手机。

　　妈的，就该调静音。

　　他撑起身子，瞥了眼来电显示。

　　祁逸朗。

　　相迟真想穿过手机，打他一顿。

　　相迟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有事。”

　　“加班？”

　　相迟走到窗边，压低声音，“加你妹。”

　　祁逸朗低咳了几声，“看来是坏你事了？”

　　“挂了。”

　　“别啊，我过几天去北淮找老段，你去吗？”

　　“你看我是这么有空的人？”

　　“那行吧，你不去我去了。”

　　“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事？”

　　“对啊！”

　　“滚吧！”

　　相迟直接挂了电话，走回客厅。

　　此时骆凡已经端端正正坐好。

　　相迟将手机调为静音放在了桌子上。

　　余光却瞥见骆凡脖子上出现的吻痕。

　　他用指腹摩挲着印记，“疼不疼？”

　　“不疼。”

　　“那……再亲一口？”相迟说。

　　骆凡：……

　　——
　　除夕当天，相迟改变主意了。

　　他给颜溆打了电话，声音急切又委屈：“妈，单位这边临时加班，今天回不去了。”

　　颜溆不开心地问：“怎么突然加班，不是忙完了吗？家里都备好你的饭菜了。”

　　相迟无奈地说：“没办法，加急事件。你和爸爸、奶奶他们好好过年。”

　　陈奶奶早在腊八就回长宁了，相迟本想开车送她，她却觉得轿车没有高铁坐的舒服，便买了高铁票回长宁。

　　颜溆依旧不死心，“你看看能不能尽快完成回家过年。”

　　“应该是忙不完了，过几天我再回去看你们。”

　　“上次元旦你也说回家陪我们过年，一点都没落到实处。”

　　“这不是忙着嘛”相迟安慰道：“放心，我一忙完，立马回去，行不行？”

　　“怎么不行？我还能去南桓绑你回来过年不成？”

　　“谢谢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儿子，今晚再忙，也要煮饺子吃。”
　　长宁百年不变的风俗。

　　他们还喜欢在饺子里放硬币，吃到硬币的话，表示来年顺顺利利。

　　挂掉电话后，相迟又打了骆凡的电话。
　　没接。
　　意料之中。

　　他下了楼，敲起骆凡的门来。

　　不一会，门开了。

　　看到眼前的相迟，骆凡惊讶地问：“你还没回去吗？”

　　“不回了。”

　　“为什么？”

　　“想陪你过年。”

　　听到这话，骆凡并不开心，甚至有了负担。

　　“相迟，你没必要撇下家人，陪我在这儿过年的。”骆凡愁眉不展，“而且，我还要上班。”

　　“我留下来陪你过年，你不开心么？”

　　骆凡很实诚地摇了摇头，“你应该陪家人的。”

　　相迟不在乎这个应不应该，而是问道：“你留在南桓，有人陪你过年吗？”

　　骆凡又摇了摇头。

　　相迟牵起骆凡的手，“我的家人，他们互相陪着，我不来陪你，你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凡凡，我留下来陪你，不只是因为你一个人在这边，而是我本就想和你一起过年。”

　　骆凡低下头，“万一以后你的爸爸妈妈知道你是为了陪我而不回长宁，他们会怎么想我？”

　　听到这句话，相迟开心起来，他摸了摸骆凡的头，笑着不说话。

　　骆凡诧异地看着他。
　　突然回过神来。
　　曾经说什么没打算和相迟走长远。
　　这会儿却在担心，会给相迟的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现在的她，已经慢慢离不开相迟了。

　　骆凡吞吞吐吐道：“我……我是说，阖家团圆的日子，还是跟家里人过比较好。”

　　“你也可以是家里人。”
　　不管骆凡怎么想，反正他已经将她纳为至亲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