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营业cpHE了》月既白

29、第 29 章

　　宁楚均站在投射的宛如折扇扇骨的霞光里，俊秀的五官像一层被烛火照透的薄纸。

　　场务把剑递给他，没开刃的道具十分逼真地泛着锋利的寒光，宁楚均的手抖了一瞬，五指在剑柄握紧又松开，再次握紧。

　　武指提醒他握得太紧绷了，他低头抿了抿唇，缓缓吐出一口气，放轻力气调整好姿势。

　　抬头时他的眼睛微微闪烁，听见了风起时青脆的杨树叶打闹的声音，笑得人很是不安宁。

　　陆沐景抱着背包的坐姿十分可爱，低下脑袋左右乱晃，他似有所感地看过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树叶越来越胡闹了，紊乱的鼓点似的上下叶子被风吹得胡乱对碰。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仓促地低下头。

　　场记拍板，四面八方蒙面人冲出来，镜头聚焦在宁楚均和纪泽之间。

　　陆沐景的眼神黏在宁楚均身上，红袍青年的剑花挽得十分漂亮，束在躞带里的细窄腰肢有力地摆动，打戏干脆利落。

　　他听到旁边有工作人员在小声讨论。

　　“真帅。”

　　“你说哪个？”

　　“两个都帅，不过我觉得宁楚均更帅。”

　　有品位。

　　陆沐景升起一股有荣与焉的骄傲，胸膛不自觉听起来。

　　另一个说：“我还是纪泽。”

　　“没事啦没事啦，每个人的审美不一样。”陆沐景在心里表示理解，“没品位。”

　　小吴站在场外举着手机拍宁楚均的单人戏份。

　　江思行和小王爷解决完刺客后，江思行便要去找太子，急匆匆向小王爷负拳告辞，衣袂飘扬消失在镜头里。

　　红衣乌发，凛凛侠气。

　　宁楚均拍完他的戏后不期然撞上陆沐景的眼睛，陆沐景还没来得及抬手打招呼，他就把视线低到手机上，全神贯注地盯了一会儿，反复拉进度条。

　　风从远处的堤坝呼啸而来，席卷地上的黄沙，刀子似的割在陆沐景的脸上。

　　他微微低头闻到了香水的清新尾调，和杨树林的泥草气息混在一起，只觉得一切讽刺到了极点。

　　他和傻子一样欢欣地顶着大太阳跑过来，又在突然变化的大风等了两小时，宁楚均连一声招呼都不愿意打。

　　宁楚均果然还是很讨厌。

　　陆沐景抱着包起身，贾姿曼正在拍纪泽和其他演员的对手戏，他简单朝助理点了点头。

　　有场务见他往公路的方向走，叫了他一声∶“小陆老师你要走吗？我送你吧。”

　　陆沐景吸了吸鼻子加快脚步，闷声说∶“不用，忙你的。”

　　宁楚均抬起脸朝那里看过去。

　　我数到三。

　　陆沐景心里发誓，要是宁楚均不过来道歉，他就彻底和宁楚均掰了。

　　三——

　　二——

　　陆沐景心里突突地跳，刻意放慢了一点计数时间，最后一个数字在心里呼之欲出，他的指甲紧紧抠住背包丑不拉几的黄鸟挂件。

　　再走几步就是剧组告示牌，陆沐景认命一般闭眼。

　　一……

　　手腕蓦地被人抓住，澈冽的香气从身后无形拥住他。

　　风在这个时候停止，一朵云慢悠悠朝远方飘过去，露出了最璀璨的那颗启明星。

　　那只手几乎是在瞬间松开，陆沐景反应快，时间无缝隙地对方拽住朱红的袖子。

　　宁楚均似乎是惊促地叫了一声，那声音落下的太匆忙太低沉，陆沐景猜测也许是自己幻听了。

　　身后拥挤的剧组没有人分出余光朝他们这里看，就算真的有人好奇地瞥过来，陆沐景不在意地想，谁在乎他们看不看呢。

　　宁楚均小幅度地摆动手臂想拉回手臂，陆沐景却拽得更紧，眼眶有一圈没褪尽的薄红，委屈地控诉他刚才的无视。

　　宁楚均妥协道∶“和我过来。”

　　看着陆沐景难过而无动于衷比说服自己不爱他更难。

　　陆沐景跟在宁楚均的后面上了他的房车。

　　剧组派来的房车都差不多，陆沐景走来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宁楚均的房车，他觉得哪哪都好。

　　宁楚均按住他的肩膀坐下沙发。

　　陆沐景乖乖地和宁楚均坐在一起，宁楚均低眸，问∶“你来做什么？”

　　陆沐景理所当然∶“想你了，所以就过来了。”

　　宁楚均把头扭到窗外，咬了咬下唇，“我先去卸妆。”

　　他突然站起身，陆沐景仰起头看着他逃似的跳下车，脚步一个趔趄差点被长长的古装绊倒在剧组人员面前出糗。

　　难得看见宁楚均莽莽撞撞的样子，陆沐景倒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好半天才品咂出他这是不好意思。

　　古装剧化妆卸妆都比现代戏要麻烦，陆沐景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方形抱枕，一米八三的大高个蜷成圆圆的一团，一边刷手机一边等宁楚均。

　　小粉站的首页推送有一条百万播放的真人视频，他一眼就认出灰黑打底的封面上两个人是他和宁楚均。

　　好奇心驱使陆沐景的小手不受控制地点开，五颜六色的弹幕挡满画面，让他幻视学生时代到了饭点一窝蜂挤在楼道前呼后拥的场面。

　　他俩参加的综艺、典礼、路透还有影视剧乃至放出来的杂志拍摄花絮被大锅烩一样堆在视频里，伟大的剪辑太太愣是给剪出了一段荡气回肠三生三世的虐恋故事。

　　同人女，文艺界的中流砥柱。

　　一段十分钟的视频，陆沐景仿佛真的过了三生三世，他本人都要被里面的主角给感动了，差点打出“够了陆沐景我心疼你”这几个字。

　　视频的优质无需多言，除了怪不得能有百万播放量，只有一点美中不足。

　　这是一条“宁楚均×陆沐景”的视频。

　　他十分委婉的、虔诚的、毕恭毕敬的为2.3万的评论贡献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你们难道不觉得陆沐景×宁楚均更适配吗？

　　这边经历完一趟三生三世之旅，宁楚均那边还没过来，陆沐景打了个哈欠，收起手机拍了拍抱枕闭眼。

　　也许是演了太久的柳应眠，他尚不足的经验让他无法自如的出戏，他竟然梦到了今天李稚……顾知月离去的背影。

　　梦海深蓝的潮水一涛接着一涛，层叠的杏黄裙裳在海里水藻似的飘荡开，金丝绣成的牡丹在水中不断地摇曳。

　　她在海底轻盈地奔跑，荡漾的裙裳是散开的牡丹花瓣。

　　转过身来时，是宁楚均冷冽的眉眼。

　　潮水在阳光穿透海平面时骤然消褪，沧海成了高楼，呼啸的拍岸声在耳朵里扭曲成满大街的吆喝。

　　陆沐景在学校外面摆摊叫卖桃子。

　　硕大的桃子卖相十分好看，奈何他倒霉，在实践课抽中了货最多的签。

　　最后一个陪他的同学也卖完了他的苹果，得意地向陆沐景扬了扬手里的钞票，喜滋滋回学校向老师报告。

　　陆沐景看着来来往往不停的车辆和人，泄气地盘腿坐在小凳子上。

　　老师并没有强硬要求一定要让学生在实践课卖完货，但是卖水果的钱都会捐给贫困地区的孩子们。

　　也就是说他卖的越多，捐出去的钱也就越多。

　　他家老陆说过，劳动最光荣，用劳动赚的钱最伟大，用劳动赚的钱去帮助别人最无私。

　　从穷光蛋变成惟薇科技集团创始人的老陆每年都会捐出巨款，他在陆沐景心里就是最伟大最无私的人。

　　所以陆沐景要先老陆看齐。

　　但是想卖完桃子真的好难。

　　他垂着头发愁，深深叹了一口气。

　　眼前有一道奇形怪状的阴影覆下，陆沐景诧异抬头，愣住了。

　　有人戴着卡通小羊的全身套站在他面前，也许是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太可爱，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略显生疏。

　　夏日的午后，即使是六月初夏，整片大地都要经受太阳的炙烤，陆沐景怀疑自己是被晒出了幻觉，但落在头顶的绵绒绒触感又分外真实。

　　陆沐景傻乎乎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问∶“你是谁？”

　　小羊不说话，他站在摊子前的侧前方，臃肿的身形别扭地蹦跳，时而拍拍掌，动作笨拙而生涩。

　　很快就有结伴的年轻人被小羊吸引过来，看打扮和面相应该是善良的大学生。

　　陆沐景把她们挑的桃子放在电子秤上有模有样地称，故意板起脸小大人模样地说∶“八块钱。”

　　陆沐景把装了桃子的红塑料袋递过去，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姐姐逗他∶“弟弟你真厉害，小小年纪就会当家啦。”

　　陆沐景不经夸，给他一架梯子就能顺着爬到天上去，闻言得意地叉腰笑道∶“那当然。”

　　长头发的姐姐和同行的女生相视一笑，陆沐景自知破功，立马又板起脸，“也还好。”

　　姐姐笑嘻嘻地轻轻掐了一把他的脸，和朋友手拉手走了，不忘夸一句“真软”。

　　小羊软乎乎的掌心绵绵地拍手，扭过头朝陆沐景笑。

　　虽然头套的表情是固定的，但是陆沐景就是确信这个人是在冲自己笑，他也扬起明媚的笑。

　　小羊有节奏的动作似乎稍稍顿了一下。

　　有小羊这个招牌揽客，到了将要放学的最后一节课，陆沐景成功卖完了所有的桃子。

　　“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陆沐景自来熟地揽住对方的肩膀，“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应该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吧？哪个班的？”

　　他滔滔不绝地讲话，对方始终一言不发，最后，他问——

　　“你为什么不摘头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