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长灯明》人间闲逛

42、第 42 章

　　砚生微纠结，柳沛倒不担心，他是故意引人到这尼姑庵，且看这好风骨的君子是进还是不进。
　　赵棠啃着苹果，秦游就在这一片咔嚓咔嚓中冷着脸，一言不发。
　　“只许女子入城。”赵棠侧过身子看着他：“这事你可知道？”
　　“知道，此举是为防止有人闹事。”他还不懂。
　　“那你可曾在城中见过那些女人。”赵棠突然明白当初魏判是何心境，听上来的鬼卒说魏判已饮下孟婆汤，入了轮回，走的突然都不曾好好告别，可魏判不留恋，当断则断，自此天上地下再无魏判，有的不过是一个要在世间轮回的新鬼。
　　可是赵棠还没长出一颗心来，旁人只以为磨难能让他生出怜悯众生的七情六欲，因为他是实实在在经过这些苦难的，可这些不甘苦痛只是把他打磨的更加剔透，那薄薄的一层玉胶就是生不出别的，凡人七苦在上面站不住脚，略一松就滑了下去，连个印都不曾留。
　　“我心里好像有个石头。”赵棠丢掉手中苹果，对柳沛说道：“在心里硌的好难受。”柳沛摸了摸他的头，这算是好事，心不多但长了点出来。
　　秦游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羞还是恼：“纵使不见又如何？难道说看不见，就是全进了青楼，真是荒唐！”
　　“不荒唐。”赵棠说：“你才是荒唐，信官不信民。”
　　秦游还想再辨，被柳沛瞪了一眼不敢再说。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他们都闭口不谈这城中事。
　　终于见那皇城城墙高耸，三人也分道扬镳，秦游自去青岩书院入学，他二人回了城里。
　　入了公主府，他们才知道砚生微来杀过人，只是没杀成。
　　赵棠叹了口气，砚生微只认景寺是背弃师门的叛徒，却终不知无她，他便是这人人唾弃的叛徒。
　　赵棠本想和景寺多说两句，南行止却急着让他回去。
　　几日不见，赵棠看见他第一眼，便觉得他又瘦了，那眼睛像是一汪水，晕染出两团墨。
　　“殿下，奴才回来了。”南行止对他极为放纵，原是不许他称什么奴才，但南行止发火时口不择言，骂了他一顿他便老实多了。
　　“出去玩的欢乐，还舍得回来。”南行止坐在轮椅上，盖着一条毯子，阳光四处散却独避开了他，在屋檐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印子，将他封在其中。
　　“殿下该多晒晒太阳。”赵棠没提上一茬，上前将他推到阳光下，这一明一暗的胶着，晃了他的眼，无数的白光聚在南行止的头发上，赵棠下意识的一挡，白光却并未散去。
　　“别看了。”南行止说道：“病好了之后，长了好些白发。”
　　赵棠的手局促的不知如何放，他这才后知后觉这院中浓烈的药香，还有挥之不去的沉重，像一块石磨极缓的在院中转动。
　　“殿下，你别忧心。”赵棠说道：“您的药就快找好了。”就差几个人了。
　　南行止微微笑了：“我知道，可我还知道一个更快的法子。”
　　他看着赵棠，眼中的墨结成冰，一寸一寸的朝着赵棠爬了过来：“取一个五百年大妖的内丹，我亦能活命。”
　　赵棠将手背到身后：“五百年的大妖岂是好找的。”
　　“不好找吗？”
　　赵棠不敢再说。
　　南行止的手摸上他的脸，然后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过来！”南行止吃力地坐正了身子，不许他人上前。
　　赵棠捂着脸走了过来。
　　出乎意料，南行止没再动手，只是看着他：“你和皇姐一样，只是面上看重我的生死。”
　　赵棠自认何德何能和南识锦同列，可他只能问：“殿下到底为何生气？”
　　南行至每次生气，他都找不到来头，稀里糊涂挨了一顿打，又打了几巴掌，就揭过了。
　　可今日他想弄明白，南行止这莫名的火气到底是从何处来。
　　“你是我买下的奴才。”南行止掐住他的脖子：“挨主子几下打，你还委屈了。”
　　“不委屈。”赵棠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不问了，您打就是了。”
　　南行止以为赵棠会委屈会自轻自贱，甚至落泪瞧着他，那时他心中会有几分快意，可没想到赵棠认了，像是自认了身份，把他们之间放纵而成的旖旎撕得粉碎，成了最平常不过的主仆。
　　“啪”的一声，南行止又打了一巴掌：“贱骨头！就这么急着挨打。”
　　赵棠平白无故又挨了一巴掌，咬了咬牙：“你打我别打脸。”
　　“为何不能打脸？”南行止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说不心疼是假的。
　　“你打在我脸上，我没法遮。”赵棠如实说了：“出了府，实在是丢人。”
　　还有一条他没说，若是让柳沛看见，少不得要闹，砚生微追的紧，他不想让柳沛冒险。
　　南行止往后一躺，整个人像是镶在椅背上，活似一个傀儡，身后操纵的开口说话，他就跟着动了起来。
　　“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您是当今圣上七皇子，地位尊贵无比。”
　　“说的没错。”南行止往前探着身子，双手按住膝上的毯子：“我的地位尊贵无比，所以我有几分喜欢你，是你天大的福分。”
　　“能得殿下青眼，自然是奴才的福气。”赵棠不明白，南行止怎么突然和自己扯起了家世。
　　“你不懂。”南行止摇了摇头，一只手暧昧的顺着赵棠的衣领往下探：“他们都以为你是我的人。”
　　南行止自言自语道：“可你还不算是。”
　　赵棠再愚钝，也知道这是何意，他恨不得南行止再打自己几个嘴巴子，抽的自己鼻青脸肿都行。
　　“殿下。”他连连后退，撞上杏树。
　　“你不愿。”三个字让南行止念的杀气腾腾，似乎下一刻就有无数刀刃架上赵棠脖子。
　　赵棠脑子翻江倒海，临了出口的借口却是：“我不能让你死在我床上吧。”
　　“……。”南行至满腔的怒气被轻易的吹散，他咳嗽了两声，这确实是实话。
　　“过来。”他看着半个身子覆在树影中的赵棠，又起了疼爱之心，摩挲着脸上的伤：“下次我打你，你可以躲。”
　　南行至心有愧疚，赵棠想的却是你还要打我。
　　太医的药确实管用，柳沛来找他的时候，脸上只剩些许淤青。
　　柳沛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短命鬼不长记性。”
　　“算了。”赵棠劝他：“又不疼，他病怏怏的没什么力气。”
　　“没什么力气，还惦记着别人媳妇。”柳沛骂南行至：“有力气，他不得翻天。”
　　“谁是你媳妇。”赵棠踹他：“我是你相公。”
　　这话一出，他红了脸。
　　柳沛脸皮厚，将赵棠往怀中一带：“随便是什么，你认我就行。”
　　天涯海角地府人间，这次算是明了。
　　赵棠经过昨日一事，好似开窍一般：“既是夫妻，那我们是不是要做夫妻该做的事。”
　　赵棠离柳沛极近，胸口对着胸口，眼睛看着眼睛，柳沛只觉得自己心跳的惊天动地，柳沛生出一个念头：化为人形还是草率了，一双手那里够抱，该变成蛇满身缠上，不留一丝缝隙。
　　“不行。”柳沛狠心摇了摇头，他要敢答应，菩萨当即化为怒目金刚剥了他的皮，本来菩萨就对他印象不好，如今更不能坏下去 。
　　“为何不行？”
　　“我们没成亲啊。”柳沛说道：“待此间事了，我们成了亲才能做夫妻间的事。”
　　“真的？”
　　“真的。”
　　南行至今夜有些睡不着，他打了赵棠还说了让赵棠侍寝，赵棠没半分犹豫就将此事糊弄过去，他疑心重，病中又生了怨气，将赵棠当时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翻来覆去剥皮拆骨碾碎来看，硬是把自己折腾的起了烧，全府的人打着灯笼忙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