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一坨懒肉

5、人气

　　江回被拧着胳膊拖到旁边，又被摔到了墙上。
　　他呲牙咧嘴地哼了半天，痛到想骂脏话。
　　江回甩着胳膊，转身跟一脸怒意地瞪着宋诚。
　　这回换做宋诚愣住了。

　　“……是你？”
　　“是我啊，怎么了小兔崽子，下手这么重，真是……”
　　宋诚愣了愣神，又恢复到刚刚不爽的表情，“打你都算轻的，公共场合就敢骚-扰别人，你是不是贱得慌？”

　　江回揉了好半天胳膊才没那么疼了，他直起身子重新靠回到墙上，眼神戏谑地在两人脸上睃巡。
　　“你两这是，谈上了？”
　　“谈你妹啊，好朋友一起吃个饭不行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哦……我就随便问问，生什么气……”

　　沈斯言走了过来，问宋诚：“你们认识？”
　　“认识，竞争对手么，整天挖墙角不要脸。”宋诚嫌弃道。

　　江回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伙子还挺记仇的，不就是想把你们乐队挖到我们酒吧吗，至于么？同行之间不都这么干，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搁哪打工不是打，在我们那我还给你1.5倍工资，钱多不香吗？”
　　“滚——”

　　宋诚原本就对江回没什么好感，觉得这个人又油又滑头，现在发现他竟然还纠缠沈斯言，就更不爽了。
　　他不想跟江回废话太多，于是警告他以后别再缠着沈斯言，否则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说完便拉着沈斯言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宋诚还是气鼓鼓的。
　　沈斯言一边开车一边偷偷看他，觉得这小孩挺有意思。

　　“怎么了？还生气呢？”
　　沈斯言单手握着方向盘，伸手戳了戳宋诚的脸。

　　“你跟那个人怎么回事？”宋诚问，又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于是声音放缓，“他怎么那么没规矩，大厅广众就调戏你？”

　　“酒吧认识的，”沈斯言收回手，有一搭没一搭解释道，“他是对家酒吧的营销，之前总来这边拉客，偶然间碰到的，他请我喝过几次酒，后来就认识了。”
　　“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是啊，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
　　“……”

　　看沈斯言说得坦荡，宋诚也没办法再问下去。
　　他想提醒沈斯言离江回远点，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干涉别人交友。
　　他总不能说，隔着八里地都能闻到江回身上散发着一股gay味儿，还对沈斯言图谋不轨吧？

　　宋诚一路上胡思乱想，忽然想到沈斯言被江回骚扰的时候一脸厌恶的样子，心里忽然沉了一下。
　　他应该很厌恶同性恋吧？是不是证明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

　　看宋诚一句话也不说，一直盯着窗外看，沈斯言忽然笑了起来。
　　“好了，别气了，知道你关心我，不过这群干酒吧的本来就没几个正经的，有时候明明没什么还要故意装出这副浪荡的样子来，觉得这样很酷，别理他就完了，他也不算难缠。”
　　“是么……那就好。”

　　沈斯言直接把宋诚送到了酒吧门口。
　　车子停好后，沈斯言转头，发现宋诚竟然睡着了。
　　年轻小伙子的皮肤很好，白晰里透着红润，闭阖的双眼偶尔会颤动几下，表情还是闷闷的，看起来不太高兴。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面容少了几分不驯，多出了许多温柔。

　　沈斯言没有立刻叫醒他。
　　五分钟后，可能是少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宋诚自己悠悠地醒过来了。
　　他茫然地看了周遭一眼，才坐直了身子。
　　“我睡着了？”
　　“是，”沈斯言语带笑意，“就这么几分钟的路你都能睡着，是有多累？”

　　宋诚用掌心在脸上搓了搓。
　　“每天觉都不够睡，困——”
　　“年轻人就是这样，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但你还是得好好睡觉，不然等年纪稍大点身体就吃不消了。”

　　宋诚哧笑了一声，“说得你比我大多少一样。”
　　“那还是大不少的，”沈斯言理所当然地说，“我当老师的时候，你才那么大一点——”
　　沈斯言说完，手习惯性地在宋诚头顶上摩挲了一下，随后忽然停住了。
　　“抱歉，你现在都长大了，不该再摸你的头，不礼貌。”

　　宋诚也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没事的，再大也曾经是你的学生——”
　　说完，他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看沈斯言没动作，他回头问沈斯言：“不一起进去吗？”
　　“不了，今晚不泡吧，想回去看会电影早点睡。”
　　“哦……”
　　宋诚没说什么，但看起来有点失落。

　　“下次吧，有空过来捧你的场，放心，我跟你们老板是朋友，这里我常来。”
　　“好，那下次请哥喝酒。”

　　宋诚关上副驾的门，绕过车头往酒吧走去。
　　沈斯言靠在座椅上，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微微愣神。
　　结果就看到宋诚走到一半又折返了回来。
　　沈斯言摇下车窗，笑着问他：“怎么，落什么东西在我车上了？”
　　“没有……”宋诚走近，靠着车窗，眼神微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怎么了？”沈斯言问。
　　“……那个……”宋诚嗫嚅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当年的事，对不起……”
　　他一直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现在终于当着沈斯言的面说出来了，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沈斯言闻言顿住了，过往的经历浮现在眼前，但是日销月铄，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那些事也引发不了他情绪上的波动了。
　　“我当什么事呢，早过去八百年了，不用说对不起，原本也不是你的错——”
　　沈斯言说完，依然伸出手，掌心覆在宋诚的额头上轻轻摇了摇，“别瞎想了，都过去了，乖——”

　　宋诚脸色微红，“嗯”了一声就转身离开，背影急匆匆的。
　　沈斯言有些好笑，看着他的身影隐在门口，一闪就不见了。
　　随后他关上车窗，发动了车子，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轻笑起来。

　　路上的时候，沈斯言收到傅康的语音：【死没良心，来都来了，竟然没进来喝一杯？】
　　沈斯言按住语音键回了一条信息：【今天不想喝酒，困了，想睡觉。】
　　语音发出去以后，想了想他又补发了一条：【场子里人杂，好好照顾小朋友。】
　　过了好一会儿傅康的信息才回复：【知道了！知道你们师生情深，妈的搁这跟我装什么逼呢！】
　　沈斯言听完笑了笑，没去理他。

　　回到家后，时间尚早。
　　沈斯言吃得很饱，于是打开电脑投屏到客厅的电视上，找了一部经典片子，一边看一边做俯卧撑，锻炼身体。

　　江回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沈斯言原本不想接，但是江回锲而不舍，连续打了两个。
　　沈斯言拿过手机接了起来。

　　“喂——”由于刚刚在运动，他的声音有些喘。
　　江回“喂”了一半，顿住了。
　　“你干吗呢？声音这么性感，勾引谁呢？”
　　沈斯言懒得理他。
　　“别贫，有话说，没话挂了。”
　　“别啊，沈老师，我都好久没骚-扰你了，偶尔打个电话没问题吧？”
　　“有事说——”
　　江回笑了一声，电话里的杂音消失了，应该是他换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没事，就想跟你聊聊天。”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别这么无情嘛，你对你家小朋友那么有耐心，怎么就不能分给我一点点？”
　　“……”沈斯言无语，想挂电话。
　　察觉到沈斯言懒得理自己，江回略微收了收调戏的语气。
　　“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说什么鬼话呢？要告诉你几遍，他是我学生。”

　　“学生？沈老师你是真没发现还是装没发现，你那学生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不会吧，你连这都看不出来？”
　　“可别说我放屁啊，风月场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他看你那眼神就不对劲，傻子才看不出来——”
　　“也别跟我说什么你对男的不感兴趣，蒙谁呢，你这话骗骗小朋友就算了，骗我可不够啊——”
　　江回一连串说了好几句，心情很好地刺探八卦。

　　沈斯言懒得解释，“又关你什么事？”
　　“真无情啊，沈老师，再说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呢，我对你感兴趣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挂了，没话说以后就别打电话了，再废话拉黑。”
　　说完，沈斯言就把通话掐断，不想再跟无赖多废一句话。

　　他对江回这个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禁不住这人死皮赖脸老是纠缠，还装作跟自己很熟的样子，很是难搞。
　　把手机扔到一边，沈斯言坐回到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随手按下play键。
　　电影继续播放。

　　沈斯言却走了神，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出现了宋诚的脸。
　　宋诚在自己面前的一举一动，都像在演电影似的又回放了一遍。

　　江回竟然说宋诚对自己有意思？
　　简直是笑话。
　　沈斯言摇了摇头，这个无赖真是昏了头了，基者见基，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

　　三天小长假很快过去。
　　沈斯言在家里悠闲地度过了慵懒的时光。
　　这期间他跟宋诚没再联系。

　　这天晚上，沈斯言正在家里备课，忽然收到傅康的信息，是一张照片，外加一个摇头的表情包。
　　沈斯言随手点开，照片里光线昏暗，一看就是在酒吧里面拍的。
　　桌子上放着两束不同颜色的花束，还有几张精致的小卡片。

　　【？】
　　沈斯言回了个问号。
　　傅康的语音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你家小朋友真牛逼。”
　　“谁？”沈斯言没反应过来。
　　“宋诚啊。”
　　“哦，”沈斯言笑了起来，“什么时候变成我家小朋友了。”
　　“他不是你学生么？”
　　“曾经是，人家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也不是我学生了，怎么会是我家小朋友？”沈斯言好笑道。
　　“哎不重要不重要，你看照片了没？”
　　“看了，怎么了？”
　　“这家伙杀疯了，才来了没几天，追他的人都舞到我面前来了。”
　　“是么？这是别人送他的？”
　　“那不然还能是我？这小孩也挺酷的，唱歌的时候别人请他的酒一概不喝，送他的礼物也一概不要，送的情书看都不看，问他要联系方式也不给——”
　　沈斯言闷声笑，“这不是应该的吗？酒吧环境这么乱，什么人都有，也不见得是真爱，不收才是洁身自爱的表现。”
　　“你可拉倒吧，上次有个大佬本来要充黑卡的，就想让他陪着喝几杯酒，人小子直接黑脸给拒了，结果害得老子少赚了几万块，把我给气的。”
　　“男的女的？”
　　“男的啊，都说是大佬了——”
　　“那应该拒绝。”
　　“拒个屁，就知道跟你吐槽也没用，本来还想让你劝劝他，都是场面上的事情，随便应付一下不就得了，我都跟他说了，但凡有冲着他的脸开黑卡的我给他三个点的分润，这还不够吗？诶嘿，你猜怎么着？人家拒绝了，他是不是家里特别有钱啊，这么拽——”

　　沈斯言眼神闪了闪，“没什么钱吧，再说他都这么大了，早就经济独立，应该也不会跟家里要钱。”
　　说完，他又补充道，“他好歹曾经是我的学生，现在在你那驻场，你帮我多照顾照顾他，别老让他应付那些恶心的人。”
　　傅康放弃游说，“算了，就知道跟你说也没用，你们这群老古板，真是一点都不懂得赚钱之道。”说完他就结束了通话。

　　沈斯言收起手机，没忍住又打开图片看了两眼。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挂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