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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聊赠一枝春 ...

  •   一行人在李坏这院子里待了足足四天五夜,到第六天早上才走,期间解雨臣需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得较为顺利,再加上风景静谧,春水消融,面对此情此景,他的情绪理所应当轻松不少。

      两个解家伙计来来回回替换,传递了不少消息,解雨臣也与黑瞎子出去了几次,他成功找到了资料上记载的地方,又通过询问当地的人进一步肯定了位置。黑瞎子自然也参与其中,他不否认也不肯定曾经到达过资料里记载的那个地方,解雨臣则当然将之视为一种默认。

      但当解雨臣下意识产生联想,向黑瞎子询问李坏是否也与此有关时,黑瞎子却难得给了他一个回答,不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搪塞,但似乎也没好到哪去:“好运通常只会在这些事情的边缘,有些事不是他喜欢的,他也了解不多,也不需要他去做,但他需要旁观。”

      旁观,还是监视?

      不等解雨臣多想,黑瞎子又说:“你知道的,解雨臣,人都会被推着走。不论你还是他,或者我,都会被一个力量推着走,而那个力量大多不是来自本心,即便它看起来再像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但大多都是源于外部因素。”

      黑瞎子意有所指,但解雨臣现在不想听这些,心里难得有了些烦闷不耐的心情,尽管他的面上仍然含笑,他却觉得黑瞎子看出了他的不满。

      黑瞎子表情没有变化,笑眯眯地说:“你当然可以说这与好运有关,但关系还是不大的,就像是一滴水掉进海里,说那一滴水是海吗,好像也不是,可一想,那好像也是。可这不是需要关注的问题,你的疑惑在‘海’这个整体上面,误入的这一滴水其实没什么价值,也解答不了你的问题。”

      可二月红的话会让解雨臣很在意。所以他反驳了黑瞎子的话:“还是有‘价值’的。”

      黑瞎子大概是不满意这个回答,追问:“什么价值?”

      解雨臣摇头道:“我不是一定要问出什么,不问也不影响我的事情。多个朋友多条路不好?心知肚明的话可以不说出来,瞎子。”

      他说到这里,自然而然换了个话题,回到此行最重要的事情上面去。黑瞎子也没追问,他不想再进行没必要的劝说,只是没临到关头还想努力一下。尽管黑瞎子都不认同自己的想法,但有时理智与情感就是相背离的。然而他们刚刚说了没几句毫无意义的话,黑瞎子注意到解雨臣背后的动静,突然飞速冲进了厨房。

      然后李坏被他从厨房里赶了出来,不仅解雨臣没明白黑瞎子这样做的原因,李坏也没大明白。

      两人面面相觑,眼见着是勉强合适的情况了,解雨臣犹豫是否该拿出钱夹里的照片,但黑瞎子的态度影响了他的决定,让他不得不也开始斟酌,这样做了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所以黑瞎子才会严防死守,多次劝告。可偏偏黑瞎子又不是足够严肃的态度,所以解雨臣也不好判断他真正的含义。

      毕竟现如今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只好先放下这点疑惑,等到事情解决了,再来询问也不迟。更何况以黑瞎子的说法,他其实也知晓多半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解雨臣盯着李坏的视线太久没有移动,就算是李坏,被看久了也难免觉得有些不适,忍不住问他:“有事吗?”

      解雨臣点头,带着他去看了墙角的瓷瓶,那枝过了一夜后骤然颓废的梨花苞。二爷爷说过这东西要交给李坏,他一直注意着照料,但也好养,所以心里有些松懈了,解雨臣也没想到东西是带到了,到了第二天就变成了这样。他甚至还没送出去。

      李坏没在意解雨臣的那点尴尬,应声收下了。

      他什么都没问,解雨臣倒开始有些疑惑:“你不问为什么它变成这样?”

      李坏摸摸花苞,又捏捏枝干,听到解雨臣的问题,他摸索的动作一顿,但不是因为解雨臣的话,而是因为他摸到了些什么,既然藏在了树枝里面,那大概是因为不合适示于人前。李坏抬起头来,对解雨臣说:“可能是因为天冷,也可能是因为风大。”

      他说的很认真,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可却把解雨臣听得有些懵了。这是个玩笑话吗?好像是的。梨花枝的源头,那棵梨花树,它在解雨臣的心里自然有些不凡,小时听二月红说过的那些话给他带来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影响,以至于解雨臣现在看到想起那棵老梨树,看到这枝枯萎的梨花,以及与它相关的李坏,眼前的世界就好像覆盖了一层暧昧朦胧的色彩,令解雨臣下意识想起些诡谲的精怪异闻和桃色故事。

      像是《聊斋志异》那样的书里的花精花怪大多多情,但解雨臣知道更多有关于花的传闻异事,不是在吃人就是在“吃”人,或者边吃人边“吃”人,堪称又黄又暴力。也许是因为二爷爷和那棵老梨树的事情,在此之前,解雨臣已经先比常人多出几分稚童纯洁般的瑰丽遐思。

      解雨臣看着他的脸,那是张写着妖精妖怪四个字的脸,分明是男性的英俊,但过了头就显得有些非人的漂亮,可那种外貌的优越却是十分不吸引人的,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仿佛转瞬即逝,因而这么久了,解雨臣对李坏的外貌的印象居然不算深。直到现在,他好像才有一种终于认识到了这个人的感觉。

      解雨臣沉默了一会,李坏没得到话茬就看向院墙外的起伏山野与蓝天,在他偏过头去时,阳光以一种极其微妙的角度洒下来,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浅浅的金色。

      解雨臣惊醒一般地转过了头。

      李坏向他道了谢,解雨臣也遏制住了即将飞走的思绪,可能最近太过放松,他的思维居然也开始胡乱发散了。是该把精力多放点在正事上。

      这时,黑瞎子在外面喊了一声,解雨臣心头莫名有些慌乱地走开了。

      于是在这一天的午间,解雨臣有了离开的想法。本来目的地就有点远,如果继续住在李坏家里,即便附近还能租借当地藏民的马匹,每天花费在路程上的时间都有八九个小时。

      这个院子本来就不是合适的驻扎地,若非黑瞎子提起,解雨臣又暗自有想法,然后一拍即合,一行人也不会到这里来。另外还有一些设备需要借放在其他地点,很不方便,此行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大概需要到更高的山上去。

      李坏没有认真旁听过他们的讨论,只知道解雨臣在找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在高山峭壁上。他更关注的事在另一方面,因为从第三天开始,掌勺的人莫名其妙开始轮换了,先是黑瞎子夺走了厨房里的大权,而后解家的老伙计开始烙大饼,不仅烙买来的牛肉馅羊肉馅的包子,还带了几袋子土豆烙土豆丝饼。

      热闹的气氛很快散去,解雨臣和黑瞎子向他告别,整装待发,两个解家伙计也和李坏招呼,黑瞎子临走前还把门也带上,碰的轻轻一声。等到这些人都走了,院子里就变得空落落起来,李坏先是有些不适,但很快注意到了屋顶的动静,瓦片在肉垫下发出轻轻的声响,一只橘色的大狸花猫从房檐跳到院墙上,踩过一些咯吱作响的枯枝,它又窜到院子里的地上,看起来精神焕发,身姿矫健,老当益壮,皮毛似乎都鲜亮了不少,嘴里正叼着摇晃的东西,居然是一只耗子。

      李坏这附近早八百年就已经没有种粮的人家了,因为属于是高山峡谷区,更多的是灌木丛、成片的原始森林、一些高山草甸和雪顶峡谷,本来就不适应种植,种了也是事倍功半。

      老鼠更喜欢在种植区的地上作乱,至少也不是这里,他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抓来的,但也猜得到地方有些远,那耗子看起来都有些干了,兴许是谁家请橘狸花的百家饭。

      橘狸以前还邀请过他一起共享老鼠,现在也知道李坏不感兴趣了,独自吃得咔咔作响。李坏走过去,摸摸它好像宽了不少又好像没什么改变的水桶猫腰,油光水滑,手感更好了,似乎还有些被洗过的香味,橘狸被摸得慵懒瞥他一眼,灰色的猫眼睛眯起来,毛嘴继续咔咔咬碎耗子干,长长的胡须跟着一翘一翘。李坏越发肯确定这冬天它肯定过得很好。

      黑瞎子以前还给它带过猫粮。但它不感兴趣,还有点嫌弃,其实一人一猫的关系还不错,只是因为黑瞎子老是动手动脚,让橘狸情绪不太稳定,所以有时会忍不住出去躲一段时间。

      他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了一会,橘狸松开惨不忍睹的半个耗子身子,仰面摊在地上,露出了满是橘色花纹的肚皮,白白的绒毛短短的,但它露出肚子又不是给李坏摸,一摸就要作势伸爪张口,一收手回去它又安逸地摊平,一人一猫回合制你来我往。橘狸就气了,叼着耗子跑到院子另外一边去了。

      李坏低落下去的情绪恢复了一些,他便走进房里,瞥到墙角下放着的瓶子,是解雨臣留下的那枝梨花,已经枯萎了,被山间的凉风吹了好久,花瓣变得很干很脆,小小的一团,同时也显得它的枝干又粗又硬。

      李坏把它从瓶里取出来,里面还有一汪解雨臣今天换进去的清水,也不知是执着还是下意识的行为。

      总之,现在这梨花枝也归李坏处理了。而在发现梨花的枝干已经干枯的时候,解雨臣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那一瞬间迟疑的表情不太明显,李坏却看得很清晰,他不好奇,所以解雨臣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何况黑瞎子又有事情喊住了解雨臣。

      他把瓶里的水倒得一干二净,又把梨花枝放回去。

      又过了清闲的几天,李坏每天都会看它几眼,解家伙计留下的大饼子慢慢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在做饭的时候仔细看过他们的手艺,也用眼睛记住了步骤。

      梨花枝已经变得很干,晚间的小雨越来越少,猫儿也时常不归。白日太阳晾晒,气温逐渐回升。即便如此,这片地区仍然昼夜温差大。

      他再次把瓶里的梨花枝拿出来,摸过那节枝干,捏捏枝头,然后折断了它。枝干的脆弱并不只是这几日风吹日晒的原因,或许更早的时候它的内里就已经开始干枯,失去生机,花瓣只是仅剩的还没有完全死去的象征。

      在这节梨花枝的中端里,藏着一根纤细的漆黑东西,约有一个手指长,一端尖锐,一端明显有断裂的截面,比木筷子细一些。可解雨臣没提过这个。阳光落下来,李坏将它举在眼前,明亮的光线穿过了它,照出些许透明的质感。起初他以为这是某种金属,然而入手的触感和此时的观感,又给李坏带来一种玉石般的感觉。

      这是什么?李坏看着它,灿烂的阳光照得他又低下头,把东西放在手心里看。解雨臣当然没解释过,他看起来也不清楚这东西放在枝干里,所以李坏现在只能怀着一些疑惑,然后把梨花枝和漆黑的条状东西再放回瓶子里。

      三天后,闲散过头的李坏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他后知后觉把手机放在该有信号的固定位置上,然而没有信号的手机里自然也不会产生未接来电,直到夜晚来临,一条讯息发到了他的手机里。

      不是他预料之中的吴邪的号码,而是失踪许久的吴三省的号码,上面打着备注的名字——但不是李坏留的那个备注,除了吴邪,他之前打的备注就没有一个真名。

      他翻到电话本里,发现手机里多存了一个手机号码,手机是被人动过了,可李坏不知道是谁动的,他有时换下外套就会把手机落在衣服里,又不怎么用手机,时常忘在这里忘在那里。想要动他的手机就不是一件难事。

      而那条讯息里只留了一个地址,在陕西省宝鸡市那边,具体到了一个村子的名字。于是李坏想起来张起灵说的事情,之后要去秦岭。秦岭地儿还挺大的,他原来并不知道具体的地点是哪里,但现在张起灵还没回来。

      他删了这条讯息,这时才意识到没有联系张起灵的办法,反打吴三省的电话号码,压根打不通,后面就变成了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思来想去,李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但他并没有纠结,转而去了杂物间,拜黑瞎子所赐,李坏现在也清楚这里面放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物品。

      李坏不打算等张起灵,他从已经撕得只剩下半本的笔记本里扯下一张纸,留下一句话后压在瓷瓶下,便直接出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4-14 00:57:40~2024-04-25 00:3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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