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消失的称呼 ...
-
最终黑瞎子还是松了口，答应去办事的时候带上李坏。他多少知道点好运的毛病，身边人越少，李坏过得就越随意，越不像个人。
几周半个月还好，时间一长起来，说生活水平像野人都算抬举了，起码得活成山精鬼魅餐风饮露的那个级别。倒是现在头发短了、黑了，看起来也比以前更有点人样。
黑瞎子还挺喜欢他以前的那副模样，像是养了志怪小说里的妖物。
他的那些小事情已经办完了，再过几天就该到一些重要事情的时间节点。不过黑瞎子第二天仍然起了个大早，即便这天没事，他也习惯性保持规律的生活习惯。
半梦半醒的李坏以为他还要去工作，黑瞎子刚坐起来穿衣服，脑袋还没从上衣衣领口里钻出来，身前一阵凉风飘过，李坏已经自然而然把床上的被子全部卷走了。
“……”
行。黑瞎子已经习惯了，总比睡得跟个死人一样笔直的好，这样更有活力、更精神。他若无其事下了床，继续穿裤子。衣物穿得差不多了，黑瞎子洗漱完回来又看了看时间，就觉得这会很适合晨练，立即去喊李坏起床。
黑瞎子喊了几声，李坏当然没理他。他一直觉得这段时间的好运不太对劲，简直嗜睡到成病症的程度了，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但那些事情都太过久远，况且也没这么严重。
他想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围着被子绕了个半圈，才惊讶地发现李坏居然把自己包成了个球，没有一点入口。这不得闷死？
黑瞎子把被子刨开，果不其然见到李坏脸上闷出了一层薄汗，濡湿的黑发黏在鼻梁、脸颊上，显得乱糟糟。一片病态的绯红飞到他的脸上，眼睫毛上都还坠着汗珠，呼吸的气流也十分潮热。
他仔细地抚过对方的头发，几乎每一根都检查到了，摸得熟睡的人面上显出些许苦闷的神色。但黑瞎子并没有在李坏的发间发现任何一点异样的色彩，他松了口气。看来是没有大碍。
黑瞎子也没心思再去做些什么练习，他把人脸上的汗水擦掉，就看着李坏睡觉，看了半个多小时，看着他可怜巴巴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才戴上墨镜离开卧室。
他有点想抽烟，可打火机不知道被李坏拿哪儿去，现在出去买，黑瞎子又觉得有点不得劲，身上的半包烟还是几天前的存货。抽了烟还会被好运嫌弃……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以前李坏压根不管他抽不抽烟，要是抽了，礼貌性地离他远点就成，这样想来，李坏的举动居然算是黑瞎子拉近关系的证明。
黑瞎子在门外立了半晌，心情仍然有些静不下来，他推开卧室的门，开了小半，凝视睡着的李坏，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愁也不能当饭吃，那就去做点青椒肉丝炒饭吧。
房间内渐渐涌入一股格外浓郁的炒菜香味。
很香，很令李坏悚然。鸡皮疙瘩冒一身，还要打个寒颤，他的眼睫发抖，立即就苏醒过来。
即便大脑还没转过弯来，李坏的身体已经立即一跃而起，掀飞被褥，身上的衣服也没换，只套着松松垮垮的老头背心和短裤就夺门而逃，跑出卧室又发现院子的门被锁了。
李坏顿时精神一震，意识到情况不妙，直接攀上了墙，此时黑瞎子刚好端着一盘炒饭自厨房款款而出。
李坏站在墙上，瞪着他围裙上的大青椒，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发出谴责的声音:“你这是对青椒的背叛！”
“哎，可不能这么说我呀，好运。饭里还是有青椒的，只不过是加入了一点洋葱。”黑瞎子振振有词，但盘子里的晶莹剔透的洋葱块几乎闪瞎李坏的眼睛，惹得人浑身寒毛直立。他恶了一声，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嫌弃的表情。
“吃洋葱对我们这种一大把年纪的人的身体好，而且晨练这种习惯也是你先提出来的。可不能继续耍赖。”黑瞎子盯着又蹲在墙上的人，声音温柔得像是蜂蜜里加砂糖，甚至有点夹起来了，“不然我退一步？”
“建议退两步。”李坏完全不吃他那一套，“把你手上的东西吃了再和我说话。”
嚼嚼嚼。黑瞎子立即吃了几口，一边吞咽，喉结滑动，一边脸上还是带着恣意的笑，但在李坏眼里却很是不怀好意，“只炒了一点，就像是干锅里需要加洋葱块一样，增添香味罢了。”
“我不吃你吃过的。”
这迟来的矫情打不败黑瞎子，他就搬来一把椅子坐下，筷子指指厨房:“锅里还有，你该尝尝再怀疑我，不吃东西可会严重伤害一个做饭人的心。你几天没吃饭了？”
李坏当然不知道，他已经睡忘了。
见李坏迟疑的目光移过去，黑瞎子趁机放下饭盘，飞速朝他冲过去，只是瞬息就已经到了墙下，伸手一把将人拽了下来。
李坏就算反应再快也反应不过来，顶多下意识抬了抬手，要知道他连夏天和黑瞎子比赛打蚊子都比不过。他只清楚一点，能有这速度，黑瞎子不去参加奥运比赛简直可惜了，那肯定直接打破世界纪录。
眼见几步就被拖到了那盘炒饭面前，李坏几乎要眼含热泪，坚强的拖鞋被踩在地上刮蹭:“小黑，你不能这样！”
黑瞎子愣了一瞬，脸低了下来，高大身形的落影投到李坏面上:“你叫我什么？跟叫狗似的。”
李坏抬头看着他，这个视角的黑瞎子尤其吓人，他当然感受到了来自黑瞎子的压迫感，声音顿时小了些:“……那，大黑？”
黑瞎子说:“感觉更像狗了啊。怎么不喊我黑瞎子？”他以前就在想，好运怎么从来不叫人。喊别人都要说个称呼，喊他就是直接过来，基本说话不带称呼的时候都是在喊黑瞎子。
“我不喜欢。”
李坏有些忌讳直接叫人瞎子，心里怎么称呼都行，但叫出来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也就黑瞎子本人不在乎这些，估计也是被一堆道上的人喊惯了。
黑瞎子提出建议:“那喊单字也成。”
李坏再次拒绝:“我宁愿叠词。黑黑，怎么？你喜不喜欢？那要不我还是喊姓氏？”
也不是不行，但好运分明自己看起来都不太能接受这个叠词称呼。黑瞎子想了想，道:“小齐？大齐？”
他自己先否决了:“这样喊太没有气概了。小黑大黑听着像狗，小齐大齐像是狗腿子。还不如狗呢。而且那么多姓齐的，你一喊，能回头吱声的还不止我——算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吧，你直接说‘过来’，只要不带上别人的名字，我就明白了。”
这像是商量了半天废话，那饭凉了吗？没凉。甚至香味飘到李坏面前了，李坏怀疑胃里是不是开始食欲不振，消化不良了。
黑瞎子见到他苦着的表情就觉得好笑，转身又从厨房里端了碟蒸饺出来，放到院子里的小石桌上:“这份才是你的，已经不烫了。可以直接吃。”
李坏好像明白了:“你故意吓我？”
“不吓你，那你吃？”黑瞎子夹着一小片洋葱块在他眼前晃晃，满意地笑道:“啊——张嘴。”
每次看见李坏那张脸发生了情绪变化，他就特别乐。如果是因为他产生的情绪波动，那黑瞎子的快乐会更会翻倍，心理性的刺激能让他爽到肾上腺素飙升。
“你冷静一点。”李坏连忙坐到他对面，把盛着饺子的瓷盘拖到面前，但又被黑瞎子盯得很有压力，便警惕地说:“自己做的，当然你自己吃。”
黑瞎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我不会强迫你吃，只是开个玩笑。”
大概是为了示意本人无害又无辜，黑瞎子没有再看他，乖乖地开始解决那份加了料的青椒肉丝炒饭。浓郁的洋葱香味飘在桌上，李坏闻着也觉得很香，但这香味对他来说，有点香过头了，就不太好。
吃过早饭，李坏发觉身上不太舒服，有些黏腻的感觉，便去洗了个战斗澡，又洗了头发才出来。他拿毛巾搓头发，踩着凉拖，发现黑瞎子在一旁等着，便有些疑惑:“还有什么事？”
黑瞎子拍拍面前的凳子，笑嘻嘻地说:“我帮你擦头发。”
“不——”
不等他说完拒绝的话，一股巨力抽走了李坏手里的毛巾，用力之大，让李坏的手掌心都有了些火辣的烫感，然后那股力气又把他按得坐下来。
黑瞎子说是擦头发，但他却觉得黑瞎子像是在他头发里找什么……这头发里还能找什么，找跳蚤吗？而且他这么短的头发还有必要帮忙擦吗？
李坏心说随便吧，任由背后的人抓着下巴擦头发。他眯了眯眼睛，安然地把下巴压到黑瞎子手里，然后打了个哈欠。
黑瞎子的动作好像停了一下。
李坏不明所以，随即痛得蹦了起来，简直无法理解：“你干嘛拔我头发！”他回身想抓黑瞎子的头发，但黑瞎子也不挣扎，就显得李坏反击得十分索然无味。
黑瞎子吹了吹手，几根头发随风飘走。他笑吟吟地回答：“有几根白头发看着很碍眼。帮你扯掉了。好运，是不是感觉又年轻不少？”
“哦。”
李坏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跟拔葱似的拽了拽他额前的一撮碎发，问：“那你知不知道白头发会越扯越多？”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消失的称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