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诗经桃夭

28、两难全

　　“寸心。”待众人都退出帐外，杨戬使法做了个结界，这才来到寸心面前，将寸心轻轻拥入怀中，问出憋在心头多时的疑惑，“能不能告诉我，你和七夜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你会等了他二百多年？”

　　“杨戬？”寸心听杨戬此问，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睃着杨戬，莫非……

　　一眼看出寸心的疑问，杨戬也不隐瞒，点头道：“其实，方才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只是你没有发觉而已。沉香所见的，我全都看见，但你和七夜所说，我只听个大概。” 握住寸心柔荑，望入寸心双瞳，“寸心，你我夫妻之间，本该坦诚相待，为何七夜这事你要瞒着我？你可知今日沉香问出口时，我有多担心无法找到理由护你周全？”

　　“杨戬，你……”

　　寸心才一开口，杨戬便知寸心想要说什么，虽然没有完全听清寸心和七夜究竟都谈了些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寸心对七夜有莫名之情，他甚至觉得，寸心对七夜之情并不亚于对自己的感情。这种认知，没来由地让他觉得一阵心慌，一阵心燥。“寸心，那千年里，我对你体贴甚少，从不曾参与到你的世界中，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什么，以致你我夫妻疏离。如今我是真心想和你重新来过，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让杨戬参与到你的世界，好么？”

　　倚在杨戬怀中，听着杨戬对自己的话语，寸心鼻子一酸，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变得容易感伤：“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担心你们，我怕你们一旦相战会两败俱伤。”

　　“我明白。”心疼地抚上寸心的容颜，杨戬微颔首道，但寸心与七夜如何相识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他心头，若得不到解答，他岂甘心。牵着寸心坐下，温言再问寸心，“你与七夜究竟是如何相识的？”

　　寸心略一回想与七夜初次相见的情形，幽幽叹息一声，道：“我被天庭发回西海，禁于西海极滨。大约二百七十年前，我残存的法力实在抵受不住极滨之地的寒冷，便偷偷浮上海面，不想就此救了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七夜。”说着，想起与杨戬初见情形，抬首看杨戬一眼，“他昏迷时嘴里不停喊着‘母后’，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魔宫圣君，才知道他被属下叛变，阴月太后为救他牺牲了自己性命。就这样，我救他，他授我心法御寒，后来他伤势痊愈，要回魔宫报轼母之仇，临行前，他让我在极滨等他，说只要待他报了母仇，便会来接我，让我光明正大地出西海极滨。”想起七夜临行前与自己的约定，寸心忍不住扬起唇角，七夜真的没有骗他，虽然等了二百多年，但是他并未忘记她还在极滨受苦，这回于天庭对立，为的就是要接她出极滨之地。

　　看着寸心扬起的唇角，杨戬想起听心在真君神殿对自己所言，不快之感油然而生。但他的情绪早在和王母的斗法中磨得叫人看不出来，此时他虽将寸心神情收在眼底，却并未表示出什么不悦之色来。只因方才寸心虽然轻描淡写几句带过当年在西海极滨时的景况，他却可以轻易想像出寸心当年受了多少苦，如今方脱离苦海，又要肩负劝降重任，他心疼尚且不及，又怎忍心再表露出对七夜的不豫来让寸心为难。况且不管怎样，七夜于寸心毕竟有救命之恩，这一点，他还是要感谢七夜的。

　　杨戬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眼光流转间，视线不经意掠过寸心项间的紫水晶。这次不知是否错觉，杨戬总觉得这紫水晶上一闪而过一道金光，且这道金光似乎在哪里见过。正疑惑间，额间流云天眼也闪过一道金光。瞬间，杨戬蓦地想到了什么。

　　寸心见说出与七夜相识经过，杨戬并未再追问什么，便静偎在杨戬怀里，享受着难得的静谧。这一刻她想得明白，杨戬是自己一生挚爱，在杨戬眼中读到了期盼已久的温柔缱绻，而杨戬亦给了她困惑已久的答案，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再去试着和杨戬一起，难道要真如嫦娥所说待到无花之时空嗟叹？神仙眷侣，畅游三界，相信这次不再是水月一场。

　　下定决心，寸心再度抬眸看向杨戬，却见杨戬紧盯着自己。娇然一笑，问道：“怎么了？”

　　杨戬回了个浅笑，伸手抚上寸心的紫水晶，不想紫水晶猛然弹起一道紫金光，二人吓了一跳，杨戬急忙将手挪开：“寸心，这……”

　　寸心拉过杨戬的手掌，仔细翻看，确定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长出口气道：“紫水晶是七夜离去时送我的护身之物，方才定是以为你想伤我，才会自动发出光来保护我。”

　　“不过是紫金光而已，真能保护你么？”杨戬方才没有防备，险被紫金光伤到。现下听寸心这么一说，又加上流云天眼给自己的暗示，脑海中不禁想起昔日牛郎追织女上天时，王母曾手持过的一物。

　　“当然了。”见杨戬似有些不信自己的话，寸心握着紫水晶举例反驳道，“七夜离去不久，我尚不能自由操纵紫水晶，偶尔偷上岸吸收太阳光华来抵御寒冷，有次竟遇到一条蛟龙，那厮妄想杀我夺我龙珠，幸亏有紫水晶，那蛟龙来不及触我，便被紫金光射中命门而死。”

　　“哦，看来是该寻个机会谢七夜圣君对你的保护。”杨戬微一沉吟，刚才的触碰，他明显可以分清紫金光分别从项坠和项链射出，且那金光与王母的仙力颇为相似，依寸心所说，这链子该与项坠同时系于寸心项间的，难道……

　　思及此，为再确认，杨戬低头含笑问寸心：“这紫水晶链子，可是七夜亲手替你戴上？”

　　寸心本就心思单纯，见杨戬发问，不疑有他，笑颔首以示回答。

　　杨戬脸色一黑，瞬间恢复正常，话题倒不再在紫水晶上打转。看着寸心重现笑靥，杨戬自觉轻快几分，圈紧寸心的腰，道：“这次幸亏玉帝有远见在先，知道让你劝降送你金箭令护身。否则……”想起沉香的举动，忍不住叹了口气。

　　寸心见杨戬如此，知他想要说什么，不过不管怎样，自己还是不忍见他皱眉的。“沉香这次也是为了大军着想，并非故意针对我。沉香如此年纪就能抛开亲情，顾及大局，你就莫要再皱眉伤神了嘛。”说着，伸手替杨戬揉开皱在一起的眉头。边揉边笑，“这回你猜错了，金令箭是王母娘娘送我的。”

　　“是王母不是玉帝？”杨戬闻言惊讶，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嗯。”寸心虽不知杨戬为何惊讶，但还是老实回答，“那日在瑶池，王母娘娘说与魔宫一战事关重大，怕稍有不慎便会涂炭生灵，因此希望以和为上，但怕天庭主战一派会有反对，才令我见机劝和七夜。娘娘怕万一途中有个意外，我会遭什么不测，故而从玉帝手中拿过金箭令送我防身。不想今日竟派上用场了。”

　　杨戬一听，便听出其中可疑之处，问道：“寸心，王母可是早就知晓你与七夜相识，否则为何会让你劝和七夜？”

　　寸心摇摇头，猜道：“我是听七夜说的，我被刺险些丧命时，多亏王母出手相助，王母娘娘定是那时知晓的。”

　　险些丧命？杨戬隐隐想起灵霄殿大封时，王母为寸心求情时所说的话，拥着怀中佳人，追问道：“寸心，到底怎么回事？谁人要杀你？”

　　回想起血腥场面，寸心仍控制不住由心底溢起的寒意，整个人都倚入杨戬怀中：“不是杀我，是杀七夜。”

　　“杀他？”

　　“嗯，他们想要杀死七夜，斩草除根，派了死士一路追杀到西海极滨。”不小心瞥到杨戬阴沉的脸色，寸心声音愈发小了，“恰好我因送七夜离开，他们便连我也杀，我避之不及受了他们一剑。”

　　听着寸心的述说，杨戬原本霁色的脸此刻乌云翻滚，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对他的妻子下杀手。眸光一冷，杀意乍起，敢杀他妻子的，他必要他们以命来抵！觉察到寸心的惧意，杨戬收起杀意，俯首对寸心歉意道：“对不起，寸心。我没能保护好你。”

　　“不，这不能怪你。”寸心又是一笑，反过来安慰杨戬，“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想起什么，寸心补充道，“杨戬，你不必自责，七夜已经替我报了这仇。”

　　“他替你报仇？怎么说？”杨戬愈加觉得愧疚，那三百年里，若他能一直暗中让人衬着寸心，寸心也不会被人刺杀。幸亏有七夜，七夜，你若不是魔教圣君该有多好。

　　“七夜是干将转世，但他一心想统领魔宫走上正途，因此一直压抑着自己体内的魔性。可是为了保护我，他唤出干将，与干将合为一体，杀死了那些死士。”说到这，寸心美目隐现泪光。紧抓着杨戬衣袖，寸心恳求道，“杨戬，七夜他是好人，他只是想报轼母之仇，想要保护魔宫而已，你能不能帮他报轼母之仇，放过魔宫？”

　　杨戬听言，沉吟良久，才含着几分怜惜之意对寸心道：“寸心，七夜于你有救命之恩，我可以帮他报轼母之仇。”

　　“真的？”寸心闻听，不由一喜，有杨戬相助，七夜要报母仇定会容易许多。

　　看着寸心泛着喜意的双眸，杨戬虽有几分不忍，却还是把话说出口，他不想隐瞒寸心什么，他更没忘记此次出征所为何来：“寸心，我可以帮七夜报轼母之仇，但是否放过魔宫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七夜是魔宫圣君，我是天庭司法天神，我们都有各自职责在身，不容我们逃避或者推卸。我只能答应你，如果七夜他真能带领魔教之人走上正途，不为祸三界攻打天庭，我会促和玉帝答应与魔教和平共存，不加为难。”

　　听杨戬这一番回答，寸心情知这是杨戬对自己最大的让步。身为天庭司法天神，帮魔宫圣君报轼母之仇，已然是极限，若真要他无端放过魔宫，依杨戬铁面无私的个性，定是不会答应的，自己又何苦要为难杨戬，让杨戬为自己循私枉纪，亦非自己所愿。

　　见寸心默然偎于自己怀中，杨戬知寸心心中不好受，在为自己和七夜左右为难，可他是司法天神，职责所在，绝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不顾三界安危。想着寸心一说起七夜，就绽起笑颜的模样，杨戬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寸心，如果此次战役到最后我与七夜之中只能有一个活下来，你希望是哪一个？”

　　寸心身子一颤，却不肯开口。

　　杨戬久等不着回答，低头看去，见寸心红了眼眶，泪水无声滑落两腮。

　　心不由被寸心的泪水灼痛，伸手去擦寸心的泪水，杨戬轻叹道：“是我为难你了。我答
　　应你，只要七夜肯诚心与天庭和谈，我必不难为他，也不会难为魔教中人。”

　　“杨戬。”双手环上杨戬腰身，寸心语带哽咽，能让杨戬让步至此，她已满足。“杨戬，生死相随，无怨无悔。”

　　杨戬一愣，旋即醒悟过来，肃颜轻缓，扬起了春风一笑，轻拍着佳人玉肩，无声安慰着。

　　良久，见寸心脸露倦色，杨戬心疼道：“累了一天，你回帐好生歇着，我处理完军务再去看你。”

　　说着，杨戬解了结界，将寸心送到帐外，交于不肯离去的听心，嘱咐听心细加照顾，待亲眼看着寸心和听心离去后，才折返帐中。

　　端坐帅位之上，杨戬阖上眼，一边弯起手指在案桌上轻扣，一边回想着寸心所言：“王母，牡丹簪，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