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起时》千云及

3、他很顺眼

　　“叶哥，要不我背你？”
　　“江杨你屁股不疼啦？”
　　“疼啊！”
　　江杨挎着四个书包，一肩一个分别是朴及和周建的，胸前还挂着两个是他和叶陶的。
　　“那你还背个屁呀！”
　　回家的乡间小路上，朴及扛着叶陶的左肩，周建扛着叶陶的右肩，朴及瞅了走在前面不时回头跟几人交流的江杨一眼，大家都是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但他和周建还要承担着伤情更加严重的叶陶，看着走在前面蹦跶的江杨就火大，偏这货还油嘴滑舌事儿不做话说得好听，就更生气。
　　叶陶瞥了朴及一眼，“你说话小点儿声，震着老子耳膜了。”
　　朴及立马收了烦躁的态度，小声道：“好的。”
　　江杨又回头看了一眼叶陶，小心翼翼又赤胆忠心地说：“叶哥，你今晚回不去了吧，要你爸知道恐怕打得比这还狠呢。”
　　朴及嘴快接道：“去你家呗，把你的大床贡献出来给叶哥睡，你睡地上。”
　　叶陶又瞥朴及一眼，朴及立即闭嘴抓着叶陶的胳膊挪了挪，让老大更舒坦一些。
　　叶陶对江杨说：“去你家。”
　　江杨倒是很高兴，“好呀好呀，我哥从大城市里给我寄了一款新的游戏机，我还没舍得玩儿，先给叶哥玩儿。”
　　朴及白人江杨几眼，嘴里嘟囔着，“狗腿子。”
　　江杨一边肩上的书包老往下掉，他拽了几次看清是周建的书包以后，他随口问道：“周建你书包咋这么重呢，你装啥了？”
　　周建愣了几秒，慢吞吞地答道：“没啥。”
　　朴及也瞅着周建，“大鸡鸡你蒙谁呢，我才不信你书包里装着作业和教材能这么沉，江杨快打开看看。”
　　周建肉疼地喊了一句，“别…”
　　但为时已晚江杨已经扯过来拉开了拉链，然后随着夸张的一声大喊周建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艹！”
　　朴及连忙够着脑袋看，嘴里急迫地问着：“是啥是啥？快给我瞧瞧。”
　　叶陶松开朴及的肩膀，把身体的重量挪到周建身上，朴及便快步过去跟江杨一起翻周建的书包，里面的作业本和教材加起来都没有五本，其余的全部都是零食。
　　周建见已无挽回余地，沮丧地说：“拿出来吃吧，把那个鸡腿拿过来给叶哥，那个好吃只有一个我专门留给叶哥的。”
　　朴及边翻找他说的东西边吐槽道：“这会儿知道捡着好听的说了，要江杨不问你不就全部背回去自己独享了么，还什么专门留给叶哥，虚伪。”
　　周建悻悻地闭嘴，小心翼翼地将叶陶扶着挪过去，几人找了个草垛厚实的空地歇趟，这是回村的必经之路，也是横穿在田间地头最宽敞、最挺拔的一条主路，人走或者车行附近田地里的人都能看清楚。
　　四人是一个村的，这会儿田地里人很少，远处的村子里冒着烟，是做饭的点儿。他们选的位置好，空地跟主路保持了很长一段距离，车行不受干扰，空地的另一边是一条季节分明的大河的中游和下游的划分节点，所谓节点就是那个孩子们很好奇的河闸。
　　旱时河闸打开，让中段的水流畅通往下输送灌溉农田；涝时关起拦住那汹涌澎湃的洪水不冲毁庄稼，这么个砖红色的有着避雨洞的河闸解决了很多农用问题的同时，也给孩子们枯槁的放学路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兴致好的时候眼前的四人就会在避雨洞里烧洋芋、包谷、青蛙、河虾河鱼吃，里面的某个洞里藏着他们的调料和工具，虽然只有盐巴酱油火柴和小刀但也已经很够用，尤其下雨的回家路，几人走到一半就四散开抓鱼的、偷菜的、捡柴的，等聚拢的时候就是一堆吃的待烤。
　　但现屁股受过“酷刑”的四人没那兴致，周建这一书包的零食倒出来现成的比那个更具诱惑力，朴及先把鸡腿找出来递给周建帮叶陶撕袋子，然后跟江杨一人撕开一袋什么小零食大口咬进嘴里，受刑过的身体很疲乏，饿得前胸贴后背，根本尝不出什么味儿，只顾着往嘴里塞。
　　周建把鸡腿的塑料袋撕开剥弄出鸡腿递给叶陶，叶陶笑着看他，“舍得？”
　　周建低垂着长长的睫毛看着那只鸡腿，眼神里的贪婪都快掩饰不住了，但嘴上却是，“舍得，叶哥吃比谁吃都好。”
　　叶陶继续逗他，“比你吃都好。”
　　周建一点头，眼睛就没有从鸡腿上挪开过，可见其实他也没有怎么吃过，馋得紧。
　　叶陶接过来狠狠咬了一大嘴，周建呆呆地看着他吃，叶陶将鸡腿从嘴边拿开他便看着叶陶手里的鸡腿，那样子就像恶犬盯着肉。
　　叶陶吧唧吧唧嚼了几口咽下，江杨和朴及也都往这边看，他们吃的是夹心饼干跟小面包，就像周建说的，鸡腿只有一个。
　　叶陶看着大家都在等他一个评论，他点头笑笑说道：“好吃。”然后随手递给周建，“剩下的你吃。”
　　周建接过来，脸上终于浮现笑意，“谢谢叶哥。”
　　四个人只能围着周建的书包蹲着，屁股上有伤根本坐不下去，好吃的零食暂时让他们忘记了疼痛，但却没能让他们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
　　江杨看着蹲在一边看着零食缩着手没动的叶陶，“叶哥，你真答应出演大灰狼？”
　　朴及满嘴嚼的饼干说话就往外喷，但扎不住他想表达的心，“为啥不演，人小红帽是大嫂叶哥不演大灰狼谁演，换那个苏林吗？”
　　江杨：“可小红帽跟大灰狼是对立的呀，怎么都不像是一对儿，叶哥跟大嫂人是一对儿。”
　　朴及：“你懂什么，小红帽跟大灰狼人是天生一对，狼才女帽你懂不懂？”
　　叶陶听笑了，抬手拍了一下朴及的脑袋，“竟他妈胡扯，不过谁演狼外婆来着？”
　　江杨也笑了，喷出一口面包渣，周建吃到鸡腿也跟着高兴了，他笑答道：“叶哥，是小红帽的外婆不是狼的，方怡萍演小红帽的外婆。”
　　朴及笑着眯眼，“那个傻大个儿倒是挺适合演这种不费脑子的角色，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被大灰狼吃了很正常。”
　　江杨：“哈哈，这话我赞成，嘿你们说方怡萍吃啥长大的，猪饲料吗？不然为啥长那么高？比叶哥朴及你俩还小2岁呢，但长得比男生都高，牛逼了。”
　　朴及：“这话你问周建啊，周建他爸不就是养猪的，是不是周建，这些零食是你爸杀猪卖肉给你买的吗？”
　　周建瞪了朴及一大眼，“是的狗日的有种你别吃，就是我爸杀猪卖肉买的。”
　　朴及笑着挠了一把周建的头，又抓起几样扯开吃，“大鸡鸡你气性还挺大，老子就吃就吃，又不是猪饲料为什么不能吃。”
　　周建也笑，“狗日的，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这张车轱辘嘴。”
　　江杨找到一根麻辣味的热狗撕开递给叶陶，“叶哥，你们这个节目还有旁白，旁白是臭嗓子还是苏林来着？我没有听清楚。”
　　朴及：“是两个一起，男生念一句女生念一句，一句中文一句英文。”
　　江杨笑喷，“啥？李雯跟苏林搭档，那余妖精不得气疯？”
　　“早疯了好吗，你是没看见那货拍桌子、踢椅子、跺脚、又扭又哼，举手抗议了好几次，但人李雯会念英文她又不会。”
　　作为余秋艳的同桌周建边神采飞扬地讲边比划，完了不忘数落一句。
　　江杨看向朴及，“你不挺中意人余秋艳的么？喜欢追呗，省得人苏林看不上她她自己在那儿瞎折腾。”
　　朴及冷笑一声，“谁他妈看上她啊？我又不是瞎，穿得跟鸡毛掸子似的。”
　　周建：“不是喜欢人家，你天天逗人家还扯人家衣服带子？那可是那什么的带子，是那啥的小衣服，那很私密的你知道吧。”
　　江杨：“就是，你摆明占人便宜。”
　　叶陶也饶有兴趣地看着朴及，朴及本想混过去，但见老大看着自己，只好老实答道：“我不喜欢她，只是看她骚逗着玩儿。”
　　江杨立即追问：“那你喜欢谁？”
　　周建也快语道：“可不准是萌萌，萌萌是我的。”
　　江杨白周建一眼，“人家答应你了么，咋就你的了？”
　　朴及：“就是，我看人赵文兵都比你跟萌萌熟，还上手来着。”
　　周建眼神发狠，“那个狗日的，周一老子打得他亲妈都不敢认！”
　　江杨也气呼呼的，“赵文兵那个狗日的是有点儿欠收拾，班霸当惯了还以为现在自己还是老大呢，叶哥，我觉得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妈的班霸遇到校霸谁大我看他分不清楚。”
　　叶陶慢悠悠吃着零食，听见这话笑了，“江杨周建你俩都喜欢人萌萌吧？赵文兵插在中间碍你们眼你们自己收拾人去啊，搁我这儿瞎凑什么火，又不是我喜欢萌萌。”
　　江杨调皮又撒娇地笑着，“这不是打不过嘛，人赵文兵又高又壮，好歹是原班级的班霸，要不是碰上叶哥那还得当老大。”
　　叶陶笑骂：“出息。”
　　回过味儿来，周建看着江杨，“先说好公平竞争啊，你滑头说话又好听，玩阴的我可玩不过你。”
　　江杨：“说这些，咱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外敌当前谁他妈跟你搞内战。”
　　周建想了一下，“也是，那个赵文兵是够烦人的，周一叶哥坐镇咱俩给他好看。”
　　叶陶看着不说话的朴及，“咋地，你也喜欢萌萌？”
　　周建江杨立即抬头看着朴及，朴及一脸错愕，“没有啊，我喜欢她做什么，我不喜欢。”
　　又回到了老问题，江杨皱着眉头问朴及，“那你到底喜欢谁，就你小子最麻烦了，从来不跟咱说实话。”
　　周建：“就是，你的嘴最严实，叶哥都看不透你心思。”
　　朴及各瞅了江杨和周建一眼，然后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谁都不喜欢，我还没有看好。”
　　周建突然紧张抓了一把江杨的胳膊，“我艹你说苏林他会不会也喜欢萌萌？要他喜欢萌萌咱俩肯定抢不过啊。”
　　江杨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大问题，看向叶陶。
　　叶陶蹲不住了，“扶我起来。”
　　直到此时，如四方会谈的架势才被打断，几个屁股开了花的孩子围着一堆零食讨论着青春期的早恋，谁抢他们的女人，争夺老大要给谁好看，谁谁谁又欠收拾，这本身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但局中人显然是意识不到的。
　　其余三人连忙丢掉手里的东西去扶叶陶，周建和朴及又一人架着叶陶一边胳膊，江杨收拾地上散乱的零食，剩余的全部给周建装了回去。
　　就在几人要离开这个临时阵地的时候，叶陶瞥了眼地上的垃圾，“做事认真点儿，捡干净。”
　　“好的叶哥。”
　　江杨立即点头蹲下打开自己和朴及的书包，准备把这些残渣垃圾给装进去。
　　朴及连忙喊道：“你敢塞老子书包看我不弄死你！”
　　叶陶淡淡地瞥着朴及，“你的书包是金子做的？”
　　朴及立马改口，“没有不是，叶哥发话全塞我书包里都成。”
　　江杨笑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走了一段，江杨想到什么脱口而出，“叶哥，我们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教训过苏林，为什么？”
　　朴及冷笑，“人体育生放开了打，你打得过？”
　　江杨：“我打不过不代表我们叶哥打不过啊，叶哥跟镇上初中部的恶霸打都没输过，难道会打不过人苏林？”
　　周建：“其实人苏林也不是体育生，人成绩很好，全科成绩只比嫂子差一点，比李雯都好。”
　　江杨：“所以你说萌萌会不会真喜欢苏林？”
　　周建急了，“就是说啊，要是喜欢苏林咱俩赢不了。”
　　朴及：“你俩急什么，人苏林喜不喜欢萌萌另说呢，光萌萌喜欢苏林有什么用，在一起得是像老大跟嫂子这样，两情相悦。”
　　两人觉得对，没反驳。
　　江杨又问：“所以老大，你真的一次也没有教训过苏林，为什么？”
　　这个问题作为金牌小跟班的三人组其实一直非常好奇，学校里各种看不顺眼的，没有不被叶陶收拾的，即便叶陶不动手也会被小跟班伙同其他一些叶陶的狗腿一起去收拾，甚至女生都不放过。
　　但苏林，确实没有过，为什么？
　　叶陶想了想，“一次也没有吗？”
　　三人异口同声：“没有。”
　　叶陶：“可能是他看着比较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