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の灵异事件簿》布丁之魂

9、第九夜之图书馆

　　回广州之后才发现他们六个早去北京旅游了，要下周才回得来。于是平常的一起撞鬼活动就要告一段落了。我安安稳稳地睡了几天，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无事可做了。虽然博览群书是文学院人的天职，为此文学院人必须能够耐得住寂寞，皓首穷经几十年才能有所收获而获得一个比较好的饭碗，但是在这样热的天气里，偌大一个宿舍空空如也，偌大一层楼也是空空荡荡，真的就好像除了我只有群鬼了。
　　放假了饭堂就只开第二层了。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步骤：起床、玩电脑、撑起眼皮看点书、去吃饭、回来睡觉、睡醒继续玩电脑直到深夜……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有时候面对着另外三张只剩木板的床，真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情，看着手机上那些名字，又真不知道该打给谁，看着□□空间上的动态，似乎每个人都忙得大腿打结：做兼职的做兼职、做家教的做家教、三下乡的三下乡、旅游的旅游、聚会的聚会、学英语的学英语……似乎全世界……就我最闲。
　　是谁说的寂寞就像一杯酒，一喝就醉？闲久了真的感觉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会想想那些人——那些平常经常来往玩得很好的那些人，而他们现在，应该没空理我吧。应该都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寂寞久了会感觉自己开始胡思乱想，比如，哪些哪些人是不是嫌我烦啦？哪些哪些人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啦？哪些哪些人是不是早就删了我q删了我手机号码啊？应该……不是这样的吧，不是这样的吧。但过了一段时间平复之后又发觉自己的确不怎么在人家心中留下比较重要的位置，的确很多自己很珍视的朋友，却是要在实在无人可找的时候才想到我，抑或者早就把我忘了，抑或者……即使见了面也面若冰霜仿佛刚刚认识不久，而跟其他人也一样分开得久却能马上亲切地打成一片，留我一个在角落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很让人无语，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人，是不是让人觉得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开始一个人在路上走得很快，不知不觉，竟发现自己在……图书馆门前？
　　对了，我一拍脑袋。没错，就是这里。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自己明明在一个地方，跟朋友们在一起，下一秒却莫名其妙身在图书馆，而且还是个一个人都没有、书架也空空如也的角落。图书馆也好、自修室也好，如非备考期间，多数人在那里除了看书，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寂寞找个容身之处？
　　想想也是，一想到隔壁那个人就知道是怎样的一种生活。除了社团活动，每天从早到晚要么图书馆要么自修室，似乎宿舍对她来说只是个有床有被子的地方，这样的勤奋我曾经打心底赞美过欣赏过，但一想到从早到晚不发一语只是皓首穷经一个人走在路上走得很快匆匆瞟过路过的结伴而行嬉笑打闹的几只……那样的鬼状况还不如让我去撞鬼。
　　我走了进去，带着兴奋也带着不甘，是的，我最好变成这样，成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泡图书馆，狂看各种各样的书，吸取古今中外哲学政治经济外交英语日语历史地理摄影风水方面的知识，然后成为一部活百科全书……然后那个人走过来问：“你怎么了？怎么跟上学期差别这么大？你受了什么刺激啊？！！”然后我抿抿嘴笑得很蒙娜丽莎：“没有啊，幻觉来噶嗟~！”当然，这只是幻想，只是，为什么那个人真的走过来了？
　　“你怎么了？怎么跟上学期差别这么大？你受了什么刺激啊？！！”
　　然后我抿抿嘴笑得很蒙娜丽莎：“没有啊，幻觉来噶嗟~！”不对不对！！！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是想这样说的！！！我没有……我没有自言自语~！！！
　　终于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样的鬼状况，我跑了出去，但眼前幻象还是不由自主地不断浮现：
　　“对不起啊，去北京没叫上你，你回广州了吗？”是崔姐。
　　“北京很好玩哦！你也一起来吧！！！”是雪倩。
　　“下次我们一起去杭州吧！！！”是和贞。
　　“伶姐有没有想我啊？”是逸凡。
　　“不！！！”我拼命摇头想要甩掉脑中的幻象，但他们的脸一张一张的浮现，说的都是一些关心的话语，到后来某些人说的话更是我无法想象现实中他们会对我说得出来的……这间……这间图书馆有问题！！！
　　快……快跑到有人的地方！！人越多越好，这样我就会知趣地停止自娱自乐的幻想了！！！
　　对了，去二楼文学馆！！！那里一向很多人！！！
　　死命地跑到文学馆入口处的时候我滑了一跤，一位男生经过，我以为他会走过来扶起我，谁知他看也不看我就那样径直走了出去。我奋力爬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却发现，他很不对劲。
　　步伐很缓慢、很有节奏，有点像……有点像被控制的……人制木偶？？
　　这个时候，他迈步到栏杆前停住，双手举起，仿佛扶着某人的肩膀，嘴里自顾自地说着：
　　“傻的你，我怎么会有事呢？我只是想看看书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聆听他对面那个“人”说话。然后，笑了起来，笑得颇为暧昧：
　　“哦，原来你这么挂住我，那你前段时间干嘛连个短信都不回呢？”说罢他变了脸色，十只手指弯曲用力，仿佛在用力掐住虚空中某人的脖子，大吼道：“你是不是有外遇了！！！说！！你不说我们就马上分手！！！我早就看出来你嫌弃我了，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如此大的分贝震到我几乎耳聋，可是……为什么图书馆那么多人却没人发觉呢？我环视了一圈，发现那些人——几乎情况都同这个男的差不多，都在做白日梦，在凭空幻想！！！他们仿佛听不到旁边人的大声说话，只在自己幻想的空间里跟眼前的“人”说话……
　　骗人的吧？！！！难道我又撞鬼了？？
　　我跑到文学馆里面，发现里面的人也一样，要么坐着要么站着要么走着，都是在对着空气说话，说得很大声仿佛平常在街上一样。原来我是这座图书馆里唯一清醒着的人啊……
　　这个时候，我撞到一位扫地的阿姨，那阿姨惊讶地睁大双眼望着我：
　　“今天图书馆闭馆，你怎么进来的？！！！”
　　这句话让我如被电击中，一转头，刚刚见到的那些自言自语的人，竟然全部消失，一个都不剩，刚刚的一切仿佛梦一场。
　　“这里又没空调，又没开灯，又一个人都没有，桌面又脏，你干嘛不回宿舍去呢？”阿姨继续发问，而且颇有责备之意，殊不知她这句话让我转头就落荒而逃！
　　没空调？没开灯？没人？那我感受到的空调气氛和头顶上的那些白炽灯是怎么回事？？
　　一路狼狈地狂奔回宿舍，我抓起手机，颤抖着手指播下了崔姐的号码。
　　“你先别慌，慢慢说，怎么了？”崔姐试图用言语安慰使我平静下来，我却不停在喘气：
　　“崔姐，你们快回来吧，我一个人怕……”
　　“好好，那我明天就回来，北京我已经去过无数次了，就让他们玩得尽兴点，我先回去陪你。你乖哈，今晚再忍忍。怕的话就开灯睡觉，或者把笔妖放在胸口……”
　　听到这句话我虚脱般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机从手中滑落到地上，直愣愣地对着黑色的电脑屏幕发呆，罔顾手机里还在拼命叫着的：
　　“喂！喂？！！听到吗？！！伶！！你没事吧？！！”
　　其实凭着多年的撞鬼经验，我也猜到那是什么了。大千世界，每种物体都包含着生命的潜在可能性，只要有足够的天时地利，再加上自身的一定特殊性质。不止纸币、桌子椅子会成精，人类的意识领域的某些东西如果发展到够强烈、时间够长，也会成精。如寂寞。
　　刚刚我在图书馆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那些人的寂寞。寂寞，产生于人的意念，长久不发泄会幻化为实体，就是那个人自己，然后长久徘徊在那个人认为的可以躲避、可以为他的寂寞找个好理由好的安身之处的地方。
　　如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