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欲飞》结晶蜂蜜

12、中国文化

　　这回牛倾婷倒是很听话，乖乖地睡了，还是脚踩大地来得踏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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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dria07年回到加拿大，08年置业，奋斗到40岁终于买了一栋房子。一路行来，牛倾婷始终不省人事，两天后才想起来问宁宁她们所在位置的大致方位。就当Edria和宁宁费劲巴力地把牛倾婷抬上2楼时，牛倾婷终于醒了。她醒来第一句话不是问我再哪，而是继续发扬她“民以食为天”的政策方针，对着两位气喘吁吁的女士吐出一个字——饿。
　　宁宁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看Edria，然后耸了耸肩。Edria倒是笑了，对宁宁说道：“亲爱的，如果你们不想吃面包的话，能不能煮面条？我已经两年没尝到你的手艺了。”宁宁看了看没骨头一样倚在门上可怜兮兮的牛倾婷，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Edria，无奈的点了点头。其实她真的很累，为了该死的友谊大考验，她在飞机上基本就合眼。可算落地要进家门了，新任务又出台了。宁宁心中郁闷，不禁怀疑道：难道我上辈子欠了这个牛倾婷的债？这一世注定是要还她的？
　　Edria打开房门，宁宁扶着牛倾婷走进来，二人环顾四周：怎么如此一尘不染？这是给人住的吗？Edria推了推傻站着的两位中国朋友，把她们按到客厅的沙发上，又转身下楼取行李箱。

　　Edria第二次上楼后，拉着宁宁和牛倾婷参观她的房子。4间卧室，其中一间改装成了书房；一个大客厅，落地的窗子，两个卫生间，一个开放式厨房。更难能可贵的是，从房间里向外看视野非常好。前方应该是一个公共小花园，可惜这个季节看到的就只剩白茫茫一片，和挺立其间的稀稀拉拉的几尊浮雕了。
　　这一切对宁宁和牛倾婷来说太梦幻了。她们做梦都想拥有这样一栋房子，二人看着房间的布置，简洁大方，很好的烘托出主人的品位和修养。她二人一边看着房间的陈设，一边不时用眼神交流感受。宁宁在牛倾婷眼里看出了羡慕，牛倾婷在宁宁眼中瞧出了向往。她们不知道，这别样的“眉来眼去”全部落尽一旁作介绍的Edria的眼底，而且已经被解释成为暧昧的“眉目传情”了。

　　这次航程对于牛倾婷来说属于体力消耗过度型，羡慕是羡慕，可无奈身体支撑不住。最后对Edria道一声对不起，又一头扎在沙发上。Edria的意思是，让牛倾婷洗洗先休息，等她和宁宁做好晚饭再起床一起食用。而牛倾婷的意思是，还洗什么啊，就这状态不晕在洗漱间才怪。宁宁左右为难，一方面，毕竟客随主便，尤其Edria是犹太人，特注重饮食和卫生；另一方面，就牛倾婷现在这身体素质，的确不适合洗浴，很容易出事儿。想来想去，最后对Edria说：“吃饭先不着急，我带蜻蜓先洗漱。一会儿我们两个在像从前一样，协同作战、谱写厨房交响曲怎么样？” Edria十分诧异：她们两个洗浴都要一起吗？如果说刚刚的“眉目传情”只是让Edria怀疑的话，那么此刻Edria在心中已经确信了她想象中的事实——看来她们已经是一对了，向往蒙特利尔这样一个同性恋开放的城市才来的。于是，点了点头，自己先去厨房准备了。由于觉得给Edria添了麻烦，宁宁出于愧疚没敢抬头看Edria，也就错过了Edria眼力的那份怀疑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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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倾婷被宁宁拉到洗浴间，试着水温，宁宁则到Edria为她们两个分别安排的卧室里，打开行李箱，分别找出两套换洗的衣物。自己的衣物还好，都是很职业、很女人的，再看牛倾婷所带衣物，宁宁绝望地拍了一下额头，低声吼道：“天啊，认识这个女人10年了，所穿衣物必印有熊的图案，果然天生一个熊样。”她翻来翻去，还为牛倾婷拿了一件印有小熊图案的格子外衣和一条长裤。到了洗涮间后，对正在冲洗的牛倾婷喝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自己看看，连内裤上印着熊，还有突出来的两只熊耳朵。这种内裤也就卖给你这样心理年龄不满10的傻子。”
　　“别吼了，我头晕，算是洗完了吗？她不会让我们把头发吹干了才能出这个房门吧？”牛倾婷有气无力地说。
　　“洗你的吧，大小姐。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吗？要不是在大学里洗澡时经常互相帮忙，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
　　“头发在飞机上都洗过了，真的不用再洗了……你揪着我干吗？”
　　宁宁没有给牛倾婷再说话的机会，三下五除二，把她当成大街上捡来的脏娃娃一样就给洗了。然后命牛倾婷把自己的头发吹干，又快速地冲了冲自己。一切完毕，急忙把牛倾婷扔回卧室，跑去厨房找Edria。

　　“Edria，十分抱歉，没想到两年后再见你，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等蜻蜓恢复体力后，我们再惩罚她好吗？让她为我们做饭。”宁宁觉得十分愧疚。
　　“Amber，不要客气。你能来我很高兴，还记得在深圳的时候，我们也经常一起煮饭，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Edria微笑着说。
　　“是啊，我也有一样感受。”
　　“你说那位俏佳人也会做饭吗？”
　　“她做饭能吃，但是味道怎么样就不敢恭维了。”
　　“亲爱的，我想我现在知道你和她为什么来蒙特利尔了。”
　　“哦？”宁宁开始心虚：难道我来这里招夫婿一事，这么快就让这个头脑简单的老外洞察了？太不可思议了。
　　“我想你和蜻蜓，是叫蜻蜓没错吧？” Edria见宁宁点头，继续说道：“我想你们是觉得中国人的价值观不能接受同性之爱，所以才来到蒙特利尔的，你们想登记结婚是不是？我声明，我对同性恋者没有歧视。”
　　“什么？”宁宁的声音已然颤抖了。她嘴巴张成O型，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Edria。开始时，宁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之后发现Edria表情特别严肃，觉得情况不对，这件事儿必须解释清楚。本来自己是高高兴兴、信心满满地来找男人的，怎么刚下飞机一会儿，就被臆想成拉拉了呢？宁宁觉得委屈，觉得气愤，觉得莫名其妙，觉得哭笑不得。于是，她问Edria：“是什么事造成你有这样的错觉呢？”
　　“我看到一路上你照顾蜻蜓非常细心周到。”
　　“我们是认识10年的好朋友，况且她是跟我一起出来的，我照顾她很正常啊。”
　　“哦，是这样呀。刚刚带你们参观我的房子时，我见你们眼神频繁交流，也很默契。”
　　“Edria，你在中国工作生活的时间也不是很短嘛。”宁宁边说着，边装出若无其事地用小刀切几根不知名的叶菜，“中国人都很含蓄的，这个你知道啊。尤其是在羡慕别人的时候，大多不会说出口，怕自己没有面子嘛。其实我和蜻蜓都不是这样的性格，她今天实在是身体不舒服，另外和你也不大熟悉。不然，刚才她一定会和你大吼大叫，告诉你她是如何羡慕你。基于以上两个原因她没有办法向你表达她的心情，只好用眼神向我表达了。”
　　“Amber，你说的没错，你们中国人的眼睛真的像会说话一样。”Edria好似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是又觉得不甘，接着吞吞吐吐地说：“可是你们为什么一起洗浴呢？成年后，不是即使和自己的母亲也不能共浴吗？除非，除非是和自己的爱人。”
　　“你是说这个？唉，Edria看来你对中国的国情还是不了解。在中国南方，因为天气炎热，水源也很充足，所以每家每户都有单独冲凉、洗浴的设施。但是在中国北方，第一天气适宜，第二水源匮乏，可不是每个家庭都装有洗浴设施。如果想要洗澡或者冲凉的话，要去公共浴池。现在有更高级一些的，叫做桑拿浴，就是专门洗澡的地方，收费的。里面有多个洗浴设施，通常能同时容纳几十人。而且在中国北方，国家所有制的大型企业多，企业内部也设有这样的洗浴的地方，只是不收费了，算是对职工的一种福利。”宁宁看了看Edria那不可思议的表情，继续解释道：“不光是企业，就拿我们所就读的学校来说，也是这样。我们通常一个寝室的几个人一起去，然后互相搓背。可能因为中、西方生活习惯上的差别，所以我说这些你可能觉得很荒谬，但是在中国有很多非常著名的洗浴场所，其中还衍生出很多服务项目。你在那里洗完澡，然后可以找人帮你做按摩，做足疗，修脚。北京有个华清池就是一家专门洗浴的老字号，有上百年的历史。”
　　宁宁又偷眼看了看Edria的表情，觉得Edria好像理解了一些，马上补充道：“你还记得，在深圳时，我带你去做足疗吧？就是用中药泡脚，服务员还帮你按摩脚底，把你按得快哭了。还有我带你去按摩，你说你腰疼那次？”
　　“记得，记得。” Edria赶忙说：“很舒服，也很厉害。”
　　“在那种专门洗浴的场所就有这样的服务。也算是中国特色吧，在中国北方很普遍，如果你下次去北京的话，我会带你去感受一下的。”
　　“可不可以光按摩，不洗澡呢？” Edria忙摆手问。
　　“哈哈，那可就赔了，花同样的钱，少享受一种服务。”
　　“我宁愿不享受。” Edria的表情着实滑稽。不过，这次她终于理解了，于是问宁宁：　　“Amber，现在我知道了，这种中国特有的洗浴文化和中国的京剧、中医、麻将一样，都是国粹是吗？”
　　宁宁崩溃了，心想：这哪儿跟哪儿啊，不就一澡堂子吗？怎么上升到和京剧、中医一样，成国粹了？还有麻将什么时候也有这么高的地位了？虽然，宁宁也很想再给Edria普及一下有关中国文化方面的知识，但是，她今天确实很累，于是敷衍道：“算是，但是没京剧、中医名气大，有空我再给你讲讲。其实就全世界范围来讲，这样的公共浴池不光中国有，土耳其也有啊。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幅名画……”

　　两个人边聊天，边做饭，宁宁暗地里抹了把冷汗，她庆幸：虽然费了很多口舌，但是起码捍卫了自己的性趋向。Edria欢欣鼓舞，她感慨：中国文化太博大精深了，这段时间一定多多请教两位中国朋友。二人各有所得，面条做好后，宁宁到牛倾婷的卧室叫她出来吃饭。牛倾婷晃晃悠悠，简直在走京剧台步，看得Edria心驰荡漾，不禁暗自思索：难道这只小蜻蜓学过中国戏？可不可以请她教自己，以后也可以在朋友面前露两手了。当牛倾婷看到餐桌上的那碗面条后，顿时觉得无比亲切，眼泪就滞留在眼眶中，心中好生怜惜自己：蜻蜓，你太不容易了，飞了这么远，又死了一次似的，就为了吃上这样一碗面条之后的愉悦心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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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宁宁和Edria以为牛倾婷在感激她们，都热情地请她先吃第一口。其实犹太人的饮食忌讳颇多，不能吃猪肉，装肉和奶制品的盘子必须分开，肉和奶制品不能同吃……在中国呆久了，Edria对中国的一些酱料非常熟悉，而且她觉得有一部分中国菜很适合犹太人食用。所以，这顿面其实很简单，Edria事先在唐人街的超市买好了挂面和老干妈、青菜、鸡蛋等。宁宁的厨艺十分了得，虽然原料简单，但是盛到碗中的青菜鸡蛋面看起来却有几分诱人。这一晚，三人吃得都很舒服。介于牛倾婷的身体原因，宁宁特赦她回房间继续休息，同时也警告她赶快恢复，别老是光吃饭不干活。并解释道，不是不体谅牛倾婷的实际情况，实在是因为若长此以往，有悖于牛倾婷的自我注解——我能吃，我也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