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筝》凤阁龙楼

24、心悦

　　关天锋离开的时候，还是清晨，他冒着寒露而来。又踏着晨风离开。
　　当夜晚的星光点亮了夜空，关天锋没有回来。
　　寒莫阿伦拿出自己的酒，和沙罗在重新布置的营帐里对饮。
　　两人都有些心事重重的。
　　寒莫阿伦的酒，是用九种葡萄融合九种冰川水酿造而成。
　　不戒门的葡萄酒，被称为摩罗酿。摩罗是传说中的天女，爱上了魔王，她坠落人间，和魔王在一起，生下了一双儿女。这一双儿女的后代，就被称为摩罗族。
　　摩罗族就是天女之子，是不戒门的前身。
　　天女死后，魔王将她的身体化作永不消融的雪，他自身化作厚重的山石，永远拥抱着妻子。
　　冰川的雪水，都是天女的眼泪，从山石身上流淌。
　　摩罗酿就是用葡萄和冰川水酿造而成。
　　而供给大不戒的酒水，用了九种葡萄和九种冰川水酿造，极为醇厚香浓。

　　沙罗将酒一饮而尽，让侍从拿来他的琴。
　　他抱着竖琴弹奏起来，优美的旋律在他手下流淌，他的歌声忧伤：
　　”天女散下了三界的花
　　神与妖魔纷纷而下
　　空中传来妙音梵唱
　　大慈大悲佛陀在说法
　　。

　　你是那三界间遗落的花
　　没有悲喜也没有家
　　你是那天女遗落的花
　　不眷恋世间浮沉的繁华
　　。
　　天女花啊天女花
　　走出那尘封的壁画吧
　　天女花啊天女花
　　让我用灵魂爱你吧
　　。
　　红尘中的我像一粒沙
　　美丽的你是永恒的神话
　　天堂和地狱分割了我们的世界
　　请放弃你的冰冷爱上我吧
　　。
　　黑夜的我听不到你的回答
　　用魔的爱情祈求你留下
　　如果命运审判了我们的选择
　　就和我一起投奔红尘世界吧
　　。
　　天女花啊天女花
　　走出那神话的冰冷吧
　　天女花啊天女花
　　让我爱你拥抱你吧。“

　　夜风吹拂着歌声，带着无尽的情意。
　　吹拂到几里外的山坡上，带着惑人的缠绵，流转涟漪。
　　白马卧在树下，美丽的少年抱剑靠着树，不动不言。
　　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在出神。
　　星光仿佛落在他身上，朦胧中仿佛披着轻纱。
　　有风吹过他的衣裳，掀动雪白的大氅，在风中如蝶翼。
　　仿佛立刻要飘飞而去。

　　夜色让人宁静，纷纷扰扰的俗世也似乎遥远。

　　他这一个白天都乱纷纷的，纵马奔跑，想要理清头绪。
　　想要强硬的离开，放弃这风险重重的捷径。
　　但又仿佛贪恋什么，无法真的离去。

　　理智告诉他，只有权势才是实实在在的。。
　　但情感又想让他停留。
　　不知不觉才发现又回到这里，心里就又是迷惑又是绝望。

　　一寸一寸的抽出剑，寒光映照着星光，照见他出奇美丽的眼睛。
　　这时候他就忽然明白从寒莫阿伦眼里看到的绝望。
　　命运想要打碎他早已布局好的人生，而他竟不想反抗。
　　理智在振聋发聩的呼喊，情感却欣然扑向那火光。
　　决然而绝望。

　　要去赴那命运之约吗？
　　哪怕人生会失控？
　　要去握住那不测的光吗？
　　哪怕会是虚妄？

　　他听着那风里传来缠绵的歌声，叹了口气。

　　一寸一寸的阖上剑鞘，闭上眼。
　　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了迷茫。
　　翻身上马，马蹄声中，他没有回头。
　　世上哪有没有风险的赌局呢？
　　他赌了。
　　就算满盘皆输，他也可以重新再来。
　　他不怕输。

　　夜色里传来轻轻的马蹄声，歌声渐消，只有缠绵的琴声反复的低吟。
　　马蹄声落，有人轻盈的下马，一步步的走来。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上。
　　一只如玉一样手，轻轻的掀开了帐门，带着清冷的风，走进红尘世界里。

　　美丽的少年仿佛披着一身的星光，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营帐里已经焕然一新，重新铺好了织毯，四面是精美的挂毯。
　　皮毛层叠的胡床，铺着精美的丝绸。
　　精美刺绣的帷幕，将这个巨大的营帐布置成旖旎的风情。
　　清新的花香，从花瓶满插的花枝中传来。
　　玉屏掩映，锦绣罗帐。
　　寒莫阿伦坐在胡凳上，关天锋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两人默默的相望，俊美的金发少年，蔚蓝的眼眸在灯光下仿如海水微波。
　　关天锋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金发，顺滑的发丝从指尖滑落，他的手指插在他发中，微微俯身，低头吻住了他的唇。寒莫阿伦睁大眼睛，有些晕眩的眨了眨眼，毫不犹豫的伸手将他拖入怀里，反客为主的辗转吞咽，迷恋又狂喜。
　　关天锋在差点失去理智前，推开了他，这时候两人都有些狼狈。
　　沙罗忍不住咳一声：“还有我。”
　　关天锋用手捂了捂脸，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好悬他穿着银甲，不然刚才就得被扒光了。当然看看寒莫阿伦，其实也差点了。
　　要不是关天锋理智回笼，这时候就风月无边了吧。
　　寒莫阿伦的眼眸变得暗蓝，带着深深浅浅的欲望，深深的看了关天锋一眼，默默的整理凌乱的衣袍。声音都因为欲望变得沙哑：“阿锋，你的想法？”
　　关天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一连饮下三杯酒，他才看向寒莫阿伦：“你心悦我？”
　　寒莫阿伦：“我心悦你。”
　　关天锋又看沙罗：“你心悦我？”
　　沙罗：“我心悦你。”
　　关天锋抬手，解开大氅，落在脚下。慢条斯理的一件件解衣解甲：“那就这样吧。”

　　轰的一声，仿佛有火焰轰然而起，无边的热浪席卷了红尘。
　　艳阳高照的中午，四面静悄悄。

　　然后就听到一个有些愤怒的声音：“都滚。”两人就被踹下了胡床。
　　关天锋瞪着美丽的眼眸：“玛德，禽兽！”
　　其实以现在他的力气，也没法踹他们下去，但显然两人自知理亏，顺势就自己滚下了床。
　　只有床上的人，捂住脸，无法面对昨夜的一夜荒唐。

　　他一定是被沙罗的琴声蛊惑了，莫伦古竟然恐怖如斯，他一定是被魔音诱惑了。
　　不然怎么会被男人的美色所误，就这么荒唐了一夜。

　　关天锋倒是没有什么守身如玉的节操，大唐风气开放，别说公主们的放荡，就是民间，也多有自荐枕席的少女，并不流行贞洁烈女。遇见美男子，多的是女子直言或婉转的求欢。
　　常常就有少妇少女求一夕之欢的事情。
　　他要不是因为伪装性别，早就不知道被多少贵女勾搭了。哦，或许有几个面首了。

　　反正不会是现在这样，郑王世子高冷难近。

　　但关天锋现在觉得像他这样莽撞，就是不怕死。
　　大约真的要感谢他自己武功高深，内力精纯，不然真是会力竭而死。

　　他一定真的是被蛊惑了，不然绝不会这么大无畏。
　　好吧，他其实是真不知道做这种事情会这么狂放，他要是死在这里，必然是一个惊天丑闻，关天锋和大不戒修罗王欢好无度力竭而死。
　　他无力的抬头看帐顶，身下的丝绸软滑舒适，底下的毛皮柔软舒适，但这并不能让他好受，全身都和被碾压了一遍两遍三遍，腰软无力，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就他妈的混蛋！
　　虽然……好吧，后来确实很快活。但最后就失控了。

　　嫁入不戒门当王后的事情，要不还是算了吧。她岂是一个为美色昏头的俗人？虽然看起来不戒门王后挺有权势……
　　麻的，权势虽好，也要有命享用。

　　关天锋正在生无可恋的考虑重新计划，走捷径这种事，果然有陷阱。
　　活着不好吗？

　　就在这时，空气里传来燕窝粥的香甜，他感觉真饥肠辘辘。
　　从内到外都被掏空了的感觉，必须补啊。
　　就见罗帐掀开，金发少年满脸温柔，端着一个食盘，有三四个小碗碟，放在床边矮几上。温柔的蓝眼都能滴下水来。
　　小心的把他扶起来，有些愧疚的说：“阿锋，对不起，你原谅我们吧，等你修养好，你打也可以骂也可以。先补一补身体好吗？我一开始有克制的，真的。”至于后来……谁能在欲海里克制呢？他又不修佛。
　　关天锋看看他一脸的愧疚和挺拔壮美充满力量感的身躯，他能怎样？他当然要好好修养好，然后就抛弃这两个混蛋，远走高飞。
　　男人！哼，只能影响他走向权势的脚步。不要了。

　　暗暗打定主意的关天锋也没推辞，被他温柔的喂了燕窝粥，喝了人参汤，吃了据说极有大补作用的摩罗果，这才又躺回舒适的大床，昏睡过去。
　　也许这一顿补确实有效果，关天锋倒是觉得更可能是摩罗果这种神异的果子的异处，到了下午，他醒来又补了一顿，就能下床走路了。
　　甚至有一些暖洋洋的感觉，内外仿佛都补了一下，连内力都隐约有些提升的感觉。
　　这就很神异了。果然不愧是辅助大不戒修罗王练功的圣品。
　　就是他妈的不用在正经地方。老子严重怀疑你们武功不正经。

　　就在寒莫阿伦和沙罗来和他商议嫁娶事项的时候，他心里盘算一下，就准备放弃了，这个王后，他当不起。
　　“我如今是大唐郑王世子，如果暴露了女身，那就是欺君之罪，这肯定是不行的。”关天锋婉言。
　　寒莫阿伦似笑非笑：“莫非阿锋你还是想嫁妹？你都知道我和沙罗心悦你，难道你要吃干抹净不认账？”
　　关天锋：麻的，那是我年少无知，不知道你们是禽兽！认屁帐！
　　关天锋都要被气得骂出脏话了，忍了忍气，婉言：“宜宾王幼女，和我容貌相似，不失为一好人选。”
　　沙罗：“你是打算把她嫁过来，然后杀了她取而代之吗？那也不错。”
　　关天锋：这是什么邪恶想法？我要取而代之，何必要嫁妹？我就是雄才大略爱自由。
　　他义正词严：“联姻之事，意义重大，我是真心诚意嫁妹。”

　　虽然有些对不起某位堂表妹，但他能怎么办呢？只能告诉某堂表妹多带滕妾来分担一下了。
　　寒莫阿伦和沙罗都是这么优秀又英武，也不算坑了她吧？
　　关天锋，你要相信大唐公主们！她们无所畏惧！她们面首无数！她们撑得住！

　　寒莫阿伦意味深长的一笑，倒没继续逼他，而是更加温柔体贴，晚饭继续投喂摩罗果。关天锋准备明天就一起返回月城。他准备在月城修养几天，推动联姻事项，如果推不动就算了，伺机就一走了之。
　　他是真有自知之明。
　　横扫武林不好吗？儿女情长只会影响他的人生。

　　必须联姻，美少年们他惹不起。

　　寒莫阿伦看关天锋这么急着回月城，也就同意了。

　　关天锋叹口气。
　　要说对这两人，他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他也不是不喜欢，谁能不喜欢这么美貌的两个俊美少年呢？如果不喜欢，他也不会想试试做这个王后。当然，也是他有那么点走捷径的糊涂想法。

　　对，他就不是个耽于情爱的人。
　　他是个更爱权势的人，为了权势，他付出太多了。
　　没有权势的人生，他觉得很危险。会活不下去的。

　　两者之间，他就只能舍情爱而取权势了。
　　像寒莫阿伦和沙罗这种人，已经有权有势了，怎么能理解他这种追求权势的人的想法呢？

　　他们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