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筝》凤阁龙楼

19、鸾宫

　　关天锋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信。除了密旨之外，又收到一些其他信件和资料，略做浏览，就前往大不戒的宫殿去。
　　他去的时候，金发少年正在练刀，关天锋心里倒也佩服他这勤奋，果然能成为大不戒，也不仅仅是身份，若非出类拔萃，也没法继续这威压西域诸国的威慑。

　　他津津有味的看他练刀，也没作声。大不戒倒也不介意他旁观，一直练完一套刀法，满身的汗气蒸腾，少年雄健峻拔的身躯充满了阳刚和雄壮，扑面而来的男性威压，让关天锋忍不住暗骂一句风骚。

　　其实大唐人对这种雄壮体格是非常推崇的，别人看到眼前这情景，女的大概是能羞红脸，男的大概嫉妒红眼，满楼红袖招是必然的。
　　也就关天锋早嫉妒过了，此时心如止水，半点都不羡慕。
　　反正他也长不成这样，就不必给自己再多一些遗憾了。

　　大不戒将手里的金刀扔到侍从手里，一边穿上外袍对关天锋招呼一声：“阿锋且在中殿稍待，我清洗一下便来。”关天锋点头：“你自去，并无急事。”

　　坐在中殿，随便喝着侍从奉上的葡萄酒，几碟酥酪点心果脯肉脯，挥手让侍从不必服侍。他现在也是常来常往，倒也不拘束。好在大不戒的宫殿都是用侍从，也无胡姬，倒也不必承受胡姬的热情目光。

　　大概物以稀为贵，不戒门多是雄壮威杀的勇士，就显得他这种相貌稀奇起来，颇受胡姬喜爱。胡姬热情奔放，总有明目张胆的，用关天锋的理解就是自荐枕席，用丽兰的理解就是想睡他。
　　关天锋：“……”难不成他的嗜杀威名是假的？
　　“这自然是她们以貌取人了。”丽兰就很觉得可乐：“关公子不必理会，就她们那样，还敢肖想关公子这等神仙人物，山雀还想配彩凤？想都别想。”
　　虽然丽兰是在赞扬他，但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和丽兰关系尚好，倒也不能计较太多。

　　喝了半杯葡萄酒，大不戒寒莫阿伦就换了一件黑色暗纹袖口掐金丝的外袍走来，侍从也鱼贯而入，为两人上了酒菜。不是宴请聚会的话，大不戒的饮食挺简单，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也不过都是日常饮食。
　　西域武者多喜欢肉食，大不戒也不例外。关天锋的案几上，多了些清淡的蔬菜水果，显然是照顾他的习惯。关天锋也不打搅大不戒，自己慢条斯理的吃了些，直到大不戒将饭菜一扫而光。
　　每一次关天锋看着，都有些震撼，也就再不嫉妒人家能长得那么雄壮了。他这辈子也别想了。

　　侍从收拾了案几，又奉上水果点心酒水后，鱼贯而下。
　　大不戒这才向关天锋问询。
　　关天锋拿出一个册子：“阿伦你有意联姻，我自是要奏请，此事颇受重视，因不知阿伦你是否有属意之人，我便着人将宗室适婚宗室女做了个名册，让你好能选一个喜欢之人。”
　　大不戒就有些意兴索然，懒懒的说：“有你姐妹吗？”
　　关天锋：“我身为郑王世子，自然是要优待自家人，只我没有嫡亲姐妹，庶出自是没有资格为君后，可为滕充于后宫。此名册宗室女皆和我有亲，最前几位皆是我堂妹，几位亲王嫡女，品貌上乘，堪为良配。”
　　将册子递给身边侍者，侍者趋步奉上。
　　大不戒接过名册，翻了翻，抬头问：“有和你像的吗？”
　　关天锋只好说：“宜宾王幼女，幼时入宫饮宴，人皆言与我颇为相像。”
　　大不戒：“那就……”顿了顿：“此事非我一人决断，阿锋且等几日，我与沙罗议后再做定夺。”
　　关天锋：“正该如此。”

　　正事说完，两人都松了口气，大殿里空气也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下来，说笑了几句，关天锋就告辞而去。
　　几天后，大不戒邀关天锋和诸位门主赴宴，正是为了商议联姻事项。这几日大不戒修罗王和诸位门主商议了多次，关天锋也不参与，倒是有所听闻。
　　此时，大约是要定下来。
　　关天锋是松了口气，这件事总算有了着落。但同时，也隐隐的有些失落，他只当是一时心情不快。
　　和诸人相见，几位门主都是喜气洋洋的。不管怎么说，不戒门有新的女主，总是一件好事。
　　至于定下之后的诸多事宜，就是诸位门主筹措了。反而大不戒修罗王并不插手，只必要时过问一下。

　　同样的，大唐那边，自然会派朝廷官员来商洽，也不用关天锋处理琐事，最多只作为联络，说到底这已经不能称为武林的事情了，而是国家之事，朝廷之事。
　　关天锋是作为宗室身份而不是武林身份，而郑王世子的身份不足以主持此事，他觉得朝廷大概率会派一位王爷来主持。

　　气氛正融洽，歌舞也欢乐。就在这时，有卫士禀告：“主人！有人自称是鸾宫主人姬笑凡要见主人！”寒莫阿伦挥手令歌舞停止，有些诧异：“鸾宫不是中原的吗？为何要见我？”
　　关天锋：“不知。”他一直以来就只见过鸾宫副宫主，这鸾宫主人，他所知甚少。
　　寒莫阿伦沉吟着站起来：“好，请他等候。”
　　众人对视一眼。关天锋平静的饮酒。等他放下酒杯时，寒莫阿伦已经迎了出去。众人也跟出去。
　　沙罗好奇：“鸾宫主人？咱们看看去！”
　　丽兰微笑：“关少主，要去吗？”她知道关天锋和鸾宫一向有隙，所以有这么一问。

　　沙罗一拉关天峰：“什么要不要的，一起去！”关天锋只好快步随他出帐，心中也好奇。
　　他其实也只是看不上鸾宫这些年的做派，倒也不算有隙。

　　一对少年男女，如同一对璧人。玄衣少年和白衣少女。
　　关天锋看到少女，略变了脸色，随即恢复了平静。那个白衣少女，和他母亲如此相像。

　　少年微笑拱手：“原来关少主也在。幸会幸会！” 少女浑身一震，脸上苍白，嘴唇动了动。随即垂下头。
　　关天锋冷淡：“你见了我，有什么幸会的？我们非敌非友，何况你也不是来见我的。”他连客套话也不肯说。姬笑凡微笑：“武林恩怨纠葛难以说清对错。既然相见，自然有缘。今日我来打扰，是有求于大不戒的。”

　　沙罗：“你真是鸾宫少主？”失望之色不觉浮于面上，感到大大的失落。
　　对于关天锋的形貌，他虽然惊奇不过并不失望。
　　因为外表的瘦弱掩不住内心的坚硬，在惊奇过后就觉得关天锋本就该如此。
　　关天锋有一种让人心折的气度，那是一种掌控的气度。当然，他也有一种让人想靠近的气息，让人想要亲近的吸引，这个他就死也不承认了。

　　但这个姬笑凡，他能看出他的武功很高，不过怎么看都觉不出他象傲放不羁的一宫少主，而更象一个中原礼教烤制成的君子。
　　他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中原人里那种以正义自居的人，而这个姬笑凡似乎就是。
　　也许他对中原少年高手太理想化了，以为都能像关天锋那样。其实并不是。

　　寒莫阿伦也有点疑惑，看了关天锋一眼。
　　关天锋淡淡：“对鸾宫少主我也只闻名，没见过，无法佐证。”
　　姬笑凡淡然：“身份且不忙验证，天下人真真假假男男女女委实难辨，关少主，可是？”
　　关天锋心一震，不知他语指何意，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他心里有一线杀机，如真有问题，他一定要下手除去此人，他绝对不允许有人阻碍他。
　　关天锋“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姬笑凡拱手：“别的事情不该打扰大不戒，我的这位义妹双眼不慎失明，向大不戒求取一些药，顺便请丽兰门主出手医治。此情日后自当回报。”
　　阿伦：“你只是来求医求药？”
　　关天锋看着失明少女，若有所思。

　　阿伦点头示意：“丽兰，你为他疗治吧。”丽兰：“姬少主，请。”
　　丽兰带着少女离去，关天锋清楚的看到斯亚脸色苍白，似乎流露出一丝象是关切的眼神。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关切？在以无情冷静著称的地狱门主的脸上出现？

　　酒宴重开，依旧热闹非凡。斯亚饮下几杯酒后就出去了，众人皆不在意。
　　关天锋随即也微笑一声：“在下出去一下！”走了出去。沙罗盯着他出殿若有所思，不一会也借故离开。
　　关天锋悄然跟着斯亚，见他大步来到一个帐子，径自走了进去。
　　丽兰正在为少女疗治，见了他：“我正在查检，你不去饮宴吗？”
　　他摇摇头，也不做声的坐在对面，深沉难测地看着那少女，似乎另有一番心事。

　　关天锋正在沉吟，就见沙罗径直走来，眼里露出不赞成的眼神，走到跟前，高大的身影配合着极其英俊的眉眼，让他有一种危险的气息。

　　看了他一眼，关天锋挑眉：“怎么？”
　　沙罗：“站在外面喝风吗？有什么事情进去再说！”
　　关天锋灿然一笑：“说的也是！”走入殿中，向三人招呼一声，也坐了下来。

　　沙罗被这一笑震得呆了片刻，半晌才迈步走进去，犹自内心震动万分。反而对殿内的事情没什么注意，低头想着什么。

　　关天锋微笑：“你进入中原原来为了找这个女子？”他这是对斯亚说的。

　　斯亚“哼”了一声：“不是。”站起来走出去。
　　这时姬笑凡走进来：“我义妹姓许，许遥。我遇到的时候，她已经失明了。我不知道她是谁，就收了个义妹，既然路过这里，正好请丽兰门主帮忙。”

　　少女听到了关天锋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你是...你是关天锋？”

　　关天锋伸手握住她的手：“别怕，眼睛好了再说。”他声音淡淡 ，少女却安心下来，脸上有一抹光彩：“我知道了，你是关天峰。”关天锋点点头：“我是。”

　　沙罗惊讶的看到关天锋脸上有一抹温和，与姬笑凡的温和对比着，觉得就是不一样。
　　心里暗暗赞叹，名扬天下的关天锋果然魅力天生，连看不到他脸的盲女也会被他吸引。
　　这就是他盲目崇拜了，关天锋并没有吸引盲女的魅力。

　　关天锋笑了：“好了，沙罗，一起回去继续喝酒了。丽兰，我们先告辞。”
　　这个少女不但样貌和母亲相似，连性格也如此。看来真的是他的表妹。
　　只是，到底怎么回事，只能等以后再问。

　　只是这个姬笑凡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得好好想想。

　　宴席散去，姬笑凡没有醉，关天锋没有醉，阿伦没醉，沙罗没醉，几乎人人清醒，这真不是一个让人放松的酒宴。一直到席散，姬笑凡也没说多余的话，而别人对他无从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