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衣南风

3、第 3 章

　　荒山残庙，篝火渐熄，无人添柴，更显静谧。

　　无风无雨之际，林间却一时夜枭惊旋。

　　阿青还未冲开穴道，耳有察觉却不得回身查看，只觉后脊发凉，不免有些惊慌，大呵一声：“是人是鬼？”她喊这一声，既为震慑来人，也为叫醒身旁打坐调息的男人。

　　一阵邪风吹进残庙，那篝火瞬间竟于死灰中复燃，向上蹿起一束蓝色火舌，荧荧如妖，阿青脊背凛然一悚。而趁着这蓝光，她却瞥见面纱之后，他竟还闭着一双眼，莫不是这时候还睡着？还真是个无用书生！今夜若是遇到歹人，她便死得太冤！

　　“是人也是鬼，哈哈哈哈！”说话间，梁上笔直倒挂下一黄毛老怪，黄发垂立，一脸轻浮，倒竖于火尖之上。

　　阿青杏眼怒瞪：“是人不是鬼，是鬼莫扮人！”

　　“好一棵小辣椒哇～”这黄毛老怪松散着抖了抖身子，仅留单脚钓于梁上，另一腿则轻松盘膝，双手抱胸，如坐于空中，在火舌之上竟自摇摇荡荡起来，发黄枯槁的头发扇动着那妖火前后左右摇摆升腾。随着摇荡，面目时远时近，真令人毛孔悚然，“水灵，真水灵～叫声爷爷听听～”

　　“呸！老不正经！”

　　“嘿呀，还是棵呛口小辣椒，可是好久没吃这么带劲的一口了！”摇荡近前，老怪竟快手扫挑了一下阿青的下巴，将她面庞抬起，瞧了个仔细。

　　“啊，呸！老不死，你敢碰我！”阿青边骂，边急冲穴关。

　　“晦气，竟是唐门的小毒妇。”老怪旋即嫌弃似地打了个转，向阿青对面的紫衣女子飘荡而去，“唷，地上这小美人倒是绝色乖巧～这荒山野岭，竟让我老怪捡到这等便宜，哈哈哈！”

　　阿青倒不在乎地上那人的死活，但朝身旁男人的面纱吹了一口气：“喂，你还睡得着！”

　　“他不是睡着，是失了五感的僵人，亏你还是唐门子弟！”那黄毛老怪已将地上昏睡中的紫衣女子拽起，扔上了房梁，意要卷走。

　　碧落散毒性若被忽然加剧，侵入筋骨时，确实会令人身体僵直不化，但并不会损人五感，且他一直打坐调息，何至于此？既指望不上他，阿青倒也不愿让那老怪得逞，攒着一口内息，终于冲破了穴关，扭身朝庙外风声之处连发数镖。

　　“小毒妇，你这几镖可是要丢尽唐门的脸面？哈哈哈哈！”那黄毛老怪的笑声在疏忽间消散于暗处，可见其轻功上乘。

　　阿青自知已追不上，回身刺激那还在打坐中的男人：“喂，你费力救她，结果还不是让她被歹人掳去，这可怪不得我！”她语气愤懑，责怪他无动于衷，也似为自己开脱。

　　“那老淫贼说你现在是个五感尽失的僵人，怎会如此呢？你打坐也有两个时辰，难道不是在调息运化？”阿青疑惑地碰了碰他的肩部，见他果无反应，这倒确实对应了碧落散毒深入筋骨之状，难怪他刚才一动不动，但转念一想，又更加困惑，“奇怪，婆婆下毒，从无失手，碧落散比那蒙汗药也厉害不到哪去，婆婆用意，也不过是为了防你沿途反击于我，你何至于五感皆失，僵直如此。你既这般无用，我又何必再留你！”

　　阿青出手已至他脖颈要害，他却仍无动于衷，倒真一点不惧死。要断他是真是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哼，杀死你之前，不如让我先摘了你这碍事的铁面！”

　　刃锋向上回旋，顷刻削掉了他头上那碍事的面纱顶罩，而后就要冲他那半副面具劈来。他这时倒是睫毛微动，只不晓得是他自己动的，还是被庙外来人的一阵风扫到：

　　“你何必强人所难！”庙外飞进一紫衣女子。

　　阿青急收手，回头防御，却错愕道：“你竟甩得脱那老淫贼？”

　　“这还要多谢你这几只镖，及时点醒了我。”紫衣女子手集数镖，掷还于阿青，“可见你还不算冷心冷血。”

　　阿青方才那几镖，根本不是冲黄毛老怪而去，而是为镖中这紫衣女，至于紫衣女醒来能否自救，就全凭她自己造化了，却没想，她能旋即飞回，说明她轻功与武艺更在那黄毛老怪之上。

　　既逃脱又何必回来？阿青有些后悔助她：“你可是要回来报仇？要杀便杀，不必多说！”

　　“你那师傅狠毒，你却未泯人性。不如我们做场交易，只要你治好他，我便放你走。”

　　“你先前不说他与我是一道恶人？现在为何又要我治他。”

　　“先前是我浑然不知，方才听你之言，才知你们果真不是一路。他既救我，我当还他恩情，与你交易，也为让你救人积善。”

　　“哈哈哈哈，我瞧着你比我还大些，说话怎还如稚子天真？善有何用？你该不会善心大发，放了刚才那黄毛老怪？”

　　“夜深路盲，我与他纠缠无益。”

　　“你轻而易举放走他，却回来与我谈交易，说到底，还不是欺软怕硬！”

　　紫衣女一时语塞，自己竟不觉，让出路来：“你说的有理，把解药给我，你便自去吧。”

　　阿青不免吃惊，眼前这女子空有一身好武功，秉性竟如此天真憨傻！无忧谷是什么世外之地，怎会把人养得这般不入世！对付这等人，何需浪费毒药与暗器？

　　“你现在赶我走，岂不是要我自投罗网去？明知我不是那老淫贼的对手，这与叫我去送死有何异！”

　　“...”紫衣女纠缠不过她，但管要解药，“药给我，你自便！”

　　“碧落散无需用药，可不治而治。但因他刚在车上与你虚耗了几分内力，原本三日可解的，眼下怕是要拖上个三十日了。”关于他与自己的周旋，阿青半句不提，全将责任推到紫衣女身上。

　　紫衣女倒也不轻信她，掐住书生手脉：“既未伤内腑，为何他僵坐无感，像个活死人？”

　　阿青信口胡诌一句：“许是在碧落散之前，还中了别的毒，毒上加毒，便这活死人样了！”

　　“什么毒？”

　　“我怎知？我刚要逼问他，就被你打断了。”

　　紫衣女以为她有意隐瞒，抽剑逼将道：“现在就给我解药！你若再胡搅蛮缠，我这就将你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