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华亭存斋

4、楌落

　　三年前，一场融洽的欢爱后，秦落抱着江楌，告诉他，自己要结婚了。

　　“你不爱她，为什么要结婚？”江楌如跌入冰窖，好像连声音都是从骨缝里挤出来的。

　　“楌楌……”他说：“我三十多了，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场形象公关。”秦落低头吻了吻江楌，“各取所需。”

　　“那我呢……”江楌艰难道：“你结婚了，我怎么办？”

　　“楌楌是我的宝贝，不管什么时候。”

　　江楌咬紧了牙：“你结婚、我们就分手！”

　　“别胡说。”

　　秦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来，而昂贵的手表、西装，像献宝一样地送进苍山容偃。

　　“我不需要。”江楌对电话里的人说：“你结婚，我们就分手。”

　　“楌楌不要任性。”

　　秦落还是结婚了，文柯集团的掌门人娶了家具大王的千金，门当户对。

　　对于这场婚姻，秦落并未给江楌解释太多，因为解释代表着审视，审视他在这场感情里的卑劣，会让他原形毕露，像个精打细算的小丑。

　　他并不是富二代，父母皆是教师，所以就算他再光鲜亮丽，文柯也只是他的东家，他所有的荣耀与权力，随时可能在集团内斗中易主，三年前，他最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更多底牌。

　　他看中了日薄西山的林氏家具，以总裁权力与派系支持低价收购后，再通过婚姻的遮掩，以68%的个人占股彻底将林氏纳入囊中。

　　而林氏，很快又成了他可用作抵押的资产，他的目光转向更新的赛道，不过，接下来的这些已经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财富，和文柯集团彻底无关了。

　　从职业经理人到企业家，他步步为营走得很稳。

　　情场失意，钱场得意，这是秦落自己的选择。

　　唯一辜负的人，是19岁就跟在他身边的江楌。

　　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快四年了，四年，对秦落这样风流的男人来说，真是很长很长的一段陪伴。

　　那场豪门婚礼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俩天，除了联姻本身以外，婚礼上，新婚夫妇还宣布成立一个慈善机构，所有宾客的红包将作为第一笔启动资金注入其中。

　　因为这个颇有好感度的动作，文柯集团官博下全是恭喜，后来不知是谁带的头#秦落爸爸结婚了还不给我们点福利#这个词条被网友点上了热搜第一，一时间，各子公司官博下都开始有网友在吵吵闹闹地要秦落爸爸给福利。

　　翰辉酒店率先动作：三日内，网红打卡酒店三折，引起全网年轻人欢呼；紧接着，文柯旗下各地公寓楼盘加推加号；旗下游乐园也对大朋友小朋友免费一天，更别提其余文柯入股的或是沾亲带故蹭热度的企业也跟着吆喝一波送福利扩宣传了，就连文柯入股的文曲星教育，都免费出了一套名师真题，引起广大家长的追捧热。

　　很多人都记得，那俩天，打开微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热搜秦落爸爸又送了啥，小红书上也全是翰辉酒店的打卡。

　　一时秦落国民好感度爆表，文柯股价大涨。

　　江楌想，秦落说得没错，一位已婚企业家身份确实可以给他塑造更好的形象，从国民老公到国民爸爸，他走得十分成功。

　　突然有人发现，文柯集团旗下高端餐饮品牌-楌落，截止目前，一动未动。

　　楌落一直被誉为文柯的小公主，是秦落爸爸上任后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女儿，这个才开了三年的品牌，颠覆了以往餐饮的概念，在地产和酒店的双重加持下，任性地开在了每个城市最佳的日落观赏点。

　　这个日落点由文柯高级工程师勘测，可能是海边，可能是高山，甚至可能在一艘游动的轮船上。

　　有些地段价格即使十分昂贵，楌落依然会花重金购入。

　　像是一场盛大又无声的告白，尘世间的任何事都阻挡不了热爱。

　　浪漫永生，至死不渝。

　　纵使楌落每天只接待200桌，也不能妨碍它成为当地热度第一的餐馆，光是上海的号，已经排到了好几年后。

　　“楌落公主不送福利吗？”

　　“@楌落官博，小落落快看看，你的哥哥姐姐们都出来啦！”

　　@楌落官博，我其实没有想要看日落，你要是真想请我看，我会求你让我看 狗头jpg.。

　　@楌落官博我其实不想喝咖啡，你要是真想给我也愿意喝 狗头jpg.。

　　@楌落官博，公主请看看我们吧！

　　楌落俩个字很快就被顶上了热搜，在熙熙攘攘的热搜里，格外显眼。

　　上午10:08分，楌落官博：

　　【两情相悦为刻骨，朝暮不见亦铭心。感谢青睐，楌落不胜荣幸。】

　　楌落更新后，词条直接被顶上了热一。

　　"哈哈哈，翻译过来：本公主不参加，别艾特了！"

　　"公主就是公主。"

　　“怎么办，更想去了，我们这都排到明年了！”

　　“在线征婚：找一个陪我去楌落的人。”

　　“感觉像一句表白！”

　　“落…是秦落爸爸吧？那楌是谁？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爸爸的事是你该管的吗？狗头jpg.”

　　江楌刷着微博，突然间崩溃地哭了，10:08，是他的生日。

　　秦落再来苍山容偃是结婚后的第三天，那时候楌落的热搜还挂在第40位，像他的爱情一样，摇摇欲坠。

　　他的楌楌失魂落魄地坐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坐了多久。

　　“楌楌……”

　　秦落慢慢走过去，钱塘江景黯淡，雷雨即来，一切仿佛变成了黑白默片。

　　江楌抬起头，那眼神让秦落感觉痛苦，他半跪在江楌身边，将人抱进了怀里。

　　江楌动了一动，干涩地开口：“新婚快乐啊，先生。”

　　“对不起。”秦落低头吻干江楌的泪，重复道：“楌楌，对不起。”

　　“告诉你一件事。”江楌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我拿到了百森的offer，要去上班了。”

　　“楌楌很棒。”秦落强笑道：“百森虽然国内知名度还未打开，但欧美市占率大概在4%，前景很好。”

　　江楌“嗯”一声，仰头问，“要喝一杯么？”

　　他眼里都是泪，红了，肿了，不知哭了多久。

　　秦落心底一酸，“好啊。”

　　四目相对，江楌强笑着爬起来去拿酒——多讽刺啊，他与她宴宾客，也是这样高举着酒杯吧。

　　那晚，他们心情都不好，秦落喝了酒，弄得他好疼。

　　“楌楌……”

　　秦落第一次没有做措施，沉迷时的喘声格外迷人，他在他耳边唤着：“楌楌……我爱你，别怪我……”

　　再爱又能怎样，三年已经过去了。

　　对于江楌来说，与秦落分手的过程不艰难，但却很漫长，好似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烘干心底那块潮湿。

　　江楌吃完面，给对方倒了一杯茶，秦落其实没多少变化，但他自己，毕业了、工作了、失去了爱人与亲人，很难说身上还留有多少三年前的影子。

　　秦落的手机响了。

　　他顺手一接，听了一句就按了挂断，随即飞快地播了另一个号码。

　　“那个叫梦津的明星为什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江楌端起空了的面碗，起身。

　　厨房水开得很大，江楌乒呤乓啷地洗着碗，想要把外面的声音都隔绝掉。

　　秦落这种帅气多金、又不靠爹的顶级年轻企业家，身边从来不缺暖床的人。

　　有人进来，江楌没有回头，“冰箱里有水果，你要吃就自己拿吧。”

　　一双大手环上了他的腰。

　　江楌身体一僵。

　　“生气了？”秦落的声音很温柔。

　　“楌楌在想——”秦落自顾自道：“秦落不是个东西，一点儿都不挑食。”

　　悬空的抹布慢慢放回水里，江楌将水龙头关掉，“秦先生——”

　　“那个明星，是之前酒会上别人带过来的。”秦落解释道：“想从爱豆转型，争个电影主角，想攀上我在中间给他安排安排。”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行，我得自证清白，我确实没有搭理他，楌楌，你看……”

　　秦落压低了声音，好像在说什么秘密，“那些人都知道我在空窗期，但我并没有乱来，不信你问陈助。”

　　江楌失笑，“秦总，你的私生活干净与否，和我没有关系。”

　　“有关系。”秦落贴近了他，“我知道你回国也不敢主动打扰你，直到双方业务敲定才敢见面，江楌，你就这么晾着我，是不是不太好？”

　　“百森的报价并不高，整体业务线也非常成熟，对翰辉来说确实是非常有性价比的选择，秦先生，工作归工作，不要混为一谈。”

　　秦落哼笑一声，“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工作啊。”

　　那不然像你一样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吗？

　　秦落的声音越发含糊，“行吧，那我们聊点私事，你也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自然也没有什么理不断的关系，成年人总有正常的身体需求，你看看我，总比外面的1234要好吧？”

　　江楌淡淡的，“怎么，你要当少爷？”

　　秦落笑着，“一定会让你满意。”

　　江楌任由他抱着，拿起干抹布擦着碗里的水，“我可买不起你。”

　　“我不贵，100块一晚。”秦落的手在江楌腰上摩挲，纯棉的t恤下，是他从进门起就惦记上的线条紧致的腰。

　　“我有对象了。”江楌垂目道：“不能对不起他。”

　　秦落的手微微一顿，轻声说：“你骗我。”

　　“没有骗你。”江楌声线平静，“不然你以为我哪来的钱给我妈治病？来回飞德国，机票比我一个月的工资都要高，这是现实。”

　　秦落在他身后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是我的错。”

　　“别。”江楌说：“我说这些完全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解释我为什么会有男朋友的原因。实际上你已经帮过我很多，至于现在，我们是没有任何关系了，秦总，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秦落没有开口，慢慢放开了江楌。

　　江楌将碗放好，擦干了手，转身看向一言不发的秦落，“你该回去了。”

　　秦落终于笑了笑，方才的阴霾已经散去，他温柔道：“这样吧，下周我去美国开个会，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好吗？”

　　这话算是很给彼此台阶了，江楌了解秦落这个人过分的胜负欲，硬着来自己讨不到便宜。

　　“好。”江楌说，“不送你了。”

　　秦落离开后，江楌洗完澡躺在床上，他放空了很久，最终决定爬起来看看西山项目的资料。

　　虽然翰辉的业务确实是百森自己努力得来的，但西山可完全是秦落一句话就的事儿。

　　秦落是集团董事长，不会亲自干涉子公司合作商的选择，能帮忙搭个桥江楌已经十分感激，他需要尽快熟悉西山项目好顺利拿下，虽然还有一点点，想要在前男友面前完美做好一个项目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