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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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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江楌一边开车,一边听着Leo刘乐不可支。
“今天真是走了大运,你说怎么文柯大老板就偏偏来了!我听张总说,秦落是来杭开个行业会,本是不会来翰辉的,但听说正在接待百森,才特地来了办公室——你说是不是咱们对品牌市场价值预估错误了?”
江楌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突然说: “老大,我下午请半天假,带猫做体检。”
“噢?你还有猫啊?”关于秦落喋喋不休的话题终于结束,Leo刘诧异道:“怎么没听你说过?”
“昨晚捡的。”江楌面不改色,“拉稀,快死了。”
“哎呀!那是得去看看,捡的什么猫?大橘?狸花?小土猫好治,生命力顽强得很...…”
“嗯——”江楌随口编道:“三花。”
Leo刘是个猫奴,家里有四五只大宝贝,自然给江楌放了半天假,于是送完Leo,江楌就回了家,他精疲力尽,一整个下午就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
心理防线如退潮的海水正在不可控地后退,他以为决定回国的那天就已做足了准备,但看见秦落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段创伤距离修复还遥遥无期。
心脏疼得厉害,濒死的窒息感让他喘不上气,江楌翻身够着床头柜里的药囫囵塞进嘴里,拧开柜子上冰冷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灌了进去。
剧烈起伏的情绪在冰冷与绞痛下反而慢慢沉静,江楌靠在床头,翕张着眼微微喘着气——过去了,他一遍遍地在心底说,都过去了。
人都有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靠在床上,眼睛干涩,不受控地想着乱七八糟的过去。
突然间电话响了。
江楌从梦魇中乍醒,“喂?老裴?”
“完事儿了?”
“嗯,完事了。”江楌微微向后仰头,像一只察觉安全了的刺猬般放松了下来,“没吃饭,对方晚上有别的事。”
“那还不错,省得喝一顿了。”电话那头老裴似乎在跟护士说什么,过了会又问,“Leo跟我说,下午你们遇着秦落了?”
电话这头一阵沉默。
江楌喉结滚动,不知怎么开口。
“你下午没事儿的话,来医院一趟,安安在我这儿呢,她晚上还有舞蹈课,你带她去上课,上完了再给她送回去。”
“嗯。”江楌巴不得找点事做,“行啊。”
“那就快来吧。”老裴挂了电话。
江楌坐地铁去了省立,到病房时,老裴正享受着女儿送到嘴边的苹果,岑安一见到江楌,开心地扑过来。
“小楌叔叔!“
江楌笑着弯腰将她举高高,“安安,好久不见了!”
“我也好久没看到小楌叔叔了!”
江楌将小姑娘放下来,将手里拎着袋子拆开,“看!这是什么!”
“哇!是艾莎公主的裙子!”
岑安开心极了,忙不迭把裙子翻出来,跑向老裴,“妈妈妈妈!我想穿这个!”
“安安喜欢吗?”
“喜欢!”岑安抱着裙子,“我最喜欢艾莎公主啦!”
老裴抚过女儿的刘海,笑着,“跟江叔叔先回家上课吧,江楌,你出去随便带她吃点什么,舞蹈课一个半小时,完事儿送她回家,地址我都发你了,她外婆明天回来,今晚麻烦你。”
“没事。”江楌问,“你这有要我帮忙的么?”
“我没事。”老裴看着江楌,顿了顿才问:“那什么,你还好吧……”
“妈妈,我想试一试嘛!”小姑娘抱着小裙子打断老裴。
老裴揉揉岑安的脑袋,“那你自己去帘子后面试好不好?”
“好!”
小姑娘跑去试裙子,江楌倒了一杯热水重新放在老裴床头,“我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
“既然你回来了,他想和你发生点什么,也就再简单不过了。”老裴说:“过去的就别想了,一切朝前看吧。”
“我知道。”江楌说:“放心吧。”
“妈妈!”岑安笑着跑出来,粉蓝色的连衣裙像极了小公主,“好看吗?”
“好看!”老裴抱住女儿亲了一口,“宝宝最好看了!”
小姑娘笑得开心,江楌眼底温柔又怜悯,谁能知道这个孩子是个双相呢。
“我带安安去上课了。”
“去吧,安安听话,回去写作业噢!”
“知道了妈妈。”
他们打车回了滨江,吃完饭,江楌将岑安送去练舞,他自己坐在练功房外面的凳子上,打开房产App继续刷着公寓。
突然手机弹出来一条短信。
“楌楌在加班?”
这个号码他换过手机号后就再也没存过,但依旧一眼就看出来是谁。
陈助三小时前才刚留了江代表私人电话,他的老板立即就用上了。
江楌写了删删了写,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一句:我请假了。
电话下一秒就回了过来,江楌盯着那不知疲倦的闪烁,终于还是接了。
秦落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有一种很深沉好听的力量。
“生病了?”
“没有。”
“你明天加班,后天出差,今天又请假。”秦落笑了笑:“楌楌在躲我。”
他很喜欢把疑问句说成肯定句,大男子主义真可怕。
“住在哪里?我去找你。”
“……”江楌无语,“你结婚了,别再偷吃了。”
话筒那边的男人安静地笑了。
“我爱你。”他说,“不算偷吃。”
“……”
真是一拳打进棉花里,完全使不上劲。
江楌挂了电话,坐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突然有些难过。
这算什么呢?明明是你先放的手。
六年前。
“先生……”
江楌在男人怀里醒过来,周末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他们相拥的身体上,暖暖的,香香的。
秦落勾着嘴角,低头亲亲吻了吻他。
江楌回了他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又把自己埋进了对方胸口。
他喜欢秦落抱着自己,这让他觉得安全。
秦落拍拍他裸着的背脊,给他盖好被子,下了床去接一向停不下来的电话。
江楌知道秦落很忙,能抽出一天时间单纯陪伴他已经很不容易,所以那个时候,只要秦落来杭州,他们都会忘我的欢爱,然后赖在家里,一天也不出去。
苍山容偃那间房子里,沙发上、浴室里、餐桌上,甚至巨大的落地窗前,都留有过他们灼热的气息。
酣畅淋漓后,他们会依偎在一起看一场旧电影,落日在城市的边缘下坠,他们在电影的背景音里拥吻。
那个时候,江楌19岁,秦落28岁。
江楌努力把自己从记忆里拉回来,秦落没有再打过来,也许是放弃了吧,他叹了口气,胡乱刷着视频不再想。
安安的舞蹈房离家很近,下课后送她回家,江楌盯着她写完作业,又陪她玩了很久直到小朋友实在累了关灯睡下后才离开。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老裴家距地铁站大约一公里,江楌双手插兜慢慢晃过去。
他很烦,心里也很乱,烦躁的结果就是明天也不想上班。
“猫情况不乐观,明天得照看它。”
“带去这个医院看看。”Leo刘发了一段长达60秒的语音,又转过来一家宠物医院地址。
江楌飞快回复,“好的。”
他放下手机,看着钱塘江边无数矗立的高楼大厦,突然间眼底有些湿润。
好大的一座城啊。
第二天一早,江楌坐地铁转公交一路往郊外去。
天又下了雨,公交走走停停,出了城区,车上人就渐渐少了,只有穿着胶鞋的老人们提着菜篮子上上下下,在车厢里留下大片黄泥。
江楌在倒数第三个站台下了车,撑起伞一头扎进了雨里。
他在雨中约莫走了一公里多,眼前出现了河口功德圆几个字。
不是清明冬至,这儿冷清清的,江楌穿过一块块黑色大理石墓碑,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在一块墓碑前停了下来。
他从风衣内襟里拿出一只白菊弯腰放在墓前,轻轻抚摸过墓碑上女子的照片。
“妈,我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女子笑得温柔,一看就知是江南水乡养育出来的女儿。
“妈。”江楌蹲在墓碑前,望着照片上的女子。
“妈——”
江楌埋下头,大雨瓢泼,遮住了世间朦胧的一切……
回到出租屋时已经是傍晚,江楌洗了个澡,暖和很多,在床上躺着躺着突然间就有点饿了,于是下床去冰箱里拿了一只番茄两枚鸡蛋,准备随便煮点面条吃。
江楌切着西红柿,电视机里放着篮球比赛。
外头有人敲门,江楌抬头看向钟,七点多了,谁会找他?
“来了。”江楌趿着拖鞋,随手拉开了房门。
“!”江楌几乎瞳孔地震了。
秦落朝他微微笑着,他披着黑色的大衣,笔挺地站在门口,优雅高贵到与这个老小区有种画风上的格格不入。
“你们Leo刘还在办公室,我跟他要了你的住址。”秦落眼神深情,“我可以进去吗?”
江楌大脑空白了一瞬,他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我说了我不想出去吃饭。”
“我只是来看看你。”秦落温雅地笑着,江楌穿着宽松的长T恤,从他的角度看去,清瘦流畅的脖颈往下,连着两扇漂亮的锁骨。
江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秦落有似乎一瞬间的迷惘,随即温柔道:“楌楌,其实我想,也许我们可以维持以前的关系,不是吗?”
“以前的关系?”江楌冷笑一声,“最开始你包养我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