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华亭存斋

1、逮人

　　“江楌，老裴今儿不在，你可要顶起你们部门半边天了。”一身西装的总监Leo刘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走吧！”

　　年轻人微一点头，上前拉开车门，低头时碎发落在额前，Leo刘每次看到江楌这张无甚表情的侧脸，都感觉这下颌线清晰得简直像他女儿房间里贴的那些二次元帅哥，Leo刘唏嘘自己，老话说得好，岁月真是一把猪饲料啊……

　　“老裴都交待过你了吧？”

　　“您放心。”江楌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江楌就业于德国一家高级灯具制造企业，今晚会面的甲方是国内顶尖酒店翰辉集团，总部早就给了指令，今年子公司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啃下翰辉这块硬骨头——毕竟在大陆，只要有了翰辉这个背书，其他高级酒店和会所几乎都能谈下来。

　　项目组从标书到电联跟了快小半年，才总算是打动了甲方，那天翰辉负责人来邮通知竞标成功，老裴一个激动带着大家伙去干饭，结果一不小心把自己喝了个胃出血，直接躺医院去了。

　　倒也不是那晚喝得多，这是老裴多年跑业务积攒下来的旧病了，所以今天这个沟通会，江楌只得扛起项目组的大旗，跟着Leo刘去见甲方。

　　翰辉总部离公司不远，开车半小时左右，江楌上总台报了家门，行政小姐就引他们去了电梯间。

　　行政小姐刷了卡， “二位这边请。”

　　“谢谢。”

　　电梯指示牌不停变化，最后停在了19楼。

　　电梯门一开，一位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就迎过来，非常有礼貌：“二位是百森的代表？”得到肯定回复后，男子笑道：“我是张总的秘书，请随我来。”

　　Leo与江楌跟着秘书往会议室去，翰辉不愧是国内顶级的酒店，从大堂到会议室，设计风格华丽不俗，十分大气。

　　“Leo——”会议室里，翰辉采购部总负责人张总站了起来，笑着伸出手。

　　“张总好，张总好！”Leo刘连忙上前笑着握手，“好久不见了。”

　　张总寒暄一番，又向江楌伸手，“江楌，那次去上海竞标的队伍里有你，我记得，不错的年轻人。”

　　“是。”江楌忙伸手，“谢谢张总认可。”

　　“坐，咱们坐下说。”

　　张总招呼各位坐下，其实竞标成功后，这一趟纯粹是双方再加深下彼此的了解与共频，所以气氛相对和谐融洽。

　　不多时，秘书接了个内线，上前对张总耳语了几句。

　　“什么？现在？”

　　张总有些慌忙地扣好西装纽扣，他只来得及对Leo刘抱歉地打了个招呼，就紧随秘书赶了过去。

　　几分钟后，秘书复又进来，对江楌二人抱歉笑道：“张总现在有客人，请二位稍等。”

　　“不急不急，他先忙。”Leo刘欠了欠身，秘书走后，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百森俩人，Leo刘烟瘾犯了，对江楌道：“你坐着，我去个洗手间。”

　　江楌点点头，划开手机，界面是某个房地产app。

　　最近同事们都在看城西的公寓，说是明年城西某国际峰会一开，地段一定会涨，这波车赶不上，下趟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App热度里，文柯地产排第一，品牌大，口碑好，确实十分抢手，文柯是国内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眼下这个翰辉酒店，也是这家地产集团的子公司之一。

　　他的同事们有能力的也是首选文柯，而没有人知道的是，文柯在江滨开发的高档小区苍山容偃里，有一套写着他的名字。

　　屋子的钥匙被他放在电脑包里一直贴身带着，虽然他已经快三年没有去过那个……家了。

　　大学算起，江楌来这个城市已快七年，母亲去世后，也再没有了亲人，他大学德语专业毕了业，就拿了百森的offer去了德国，以前那个人在，他还觉得在杭州是有个家的，后来那人离开了，那间房子也就没有了再去的必要。

　　江楌如今在外租房，他不可能结婚，也没有谈恋爱的念头，40来平左右的小公寓正好满足他，于是江楌主动筛选了一次条件，把文柯地产排除了。

　　正看着，Leo刘回来了，“我听外头那几个小姑娘说，今天他们总部的人来视察工作，怪不得这么紧张。”

　　“总部？”江楌划屏的手指微微一顿，还未来及再问，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秘书含笑的声音传来——

　　“董事长，您请。”

　　江楌的心骤然一紧，连忙跟着Leo刘站起来，转身看见来人是谁时，心情简直不能描述。

　　张总忙着给刚进门那位高大俊朗的男人介绍：“董事长，这俩位就是百森的代表了——中国华东区销售总监Leo，业务代表江楌。”

　　他又向江楌二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长，秦总。”

　　Leo刘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于震惊之中，这位秦总，他没有见过真人也不可能不认识，文柯集团当下的掌门人——秦落。

　　按官方信息，秦落今年34岁，中产出生，毕业后进入文柯，六年时间飞速升上集团总裁之位，在今年股东大会董事局选举中当选董事长一职，真真正正的业界精英，这个人英俊高大，挺拔结实，站在那里自有生而俱来的精英气派，跟他们这种跑业务的，一看就不是一个阶级。

　　秦落微微一笑，与Leo刘握完手后，礼貌而绅士地向江楌伸出手：“你好。”

　　江楌与他触之既分，被握过的地方，微微发着烫。

　　他听着秦落简练地开了口：“西山公寓业务以前是交给上古的，但百森正好在这里，不妨也聊一聊。”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Leo刘受宠若惊，连忙道：“谢谢秦总！要是二位领导有时间，江楌可以就此给做个简单的项目介绍？”

　　跟在秦落身边的总助看向江楌，外人眼里一向严肃的脸上挂了些礼貌的微笑：“那就请江代表控制在15分钟内，秦总恰好有这个时间。”

　　……………………

　　洗手间里，江楌垂下眼睑，笔挺鼻梁投下漂亮的阴影，顺着很好看的弧度，一直收进开了一颗扣子的衬衫里。

　　“楌楌长大了，材料讲得很好。”方才会议室里那个认真听报告的男人正抵着他，鼻腔的声音里甚至有些宠溺的味道。

　　江楌没说话，目光一直落在秦落无名指上，那儿赫然是一枚婚戒。

　　年轻有为、温柔顾家，文柯大老板对外的人设一直都是忠诚可信的国民企业家形象。

　　江楌侧过脸，“我出去了。”

　　“我会在杭州待上一周，约个时间吃顿饭吧？”秦落以适当的力气扶住江楌的肩，温柔又不容拒绝，“明天吧，明天晚上我去接你。”

　　这句话陡然让江楌想起了五年前，秦落的助理找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秦总未来会在杭州呆上半月，他问你愿不愿意陪他。

　　江楌觉得很讽刺，他平静道：“明晚我加班。”

　　“那后天呢？”

　　“后天我出差。”

　　秦落倒是笑了，低声道：“楌楌生气了。”

　　秦落这个人，永远都很绅士，如果他愿意，他完全能做出一副以假乱真的痴情模样。

　　“我想我们不缺这一顿饭。”江楌转过脸，正视着秦落微笑道：“多谢秦总夸奖。”

　　他抽出一张手纸擦干扔进垃圾桶里，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风扑在秦落脸上，他笔挺地站在当地，抬起右手，无名指上是一枚尚美 Lines Evidence素戒。

　　这是一对弱性别化的婚戒，另一枚和他的几乎相同，只是多了几枚小钻。

　　秦落端详了好一会儿，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他将戒指拔下放回内衬口袋。

　　人既然回来了，也就不必借物了。

　　秦落推门出去，因他下午还有别的议程，陈助已经替他做辞，反正他临时决定来翰辉也只是为了见见前男友而已。

　　陈助正站在电梯厅等他。

　　“秦总——”陈助似乎有话到嘴边又有些欲言又止。

　　秦落看了一眼陈助，自己按了电梯。

　　“下午2点的高管汇报大约持续一个半小时，四点的行业研讨会，我可以帮您推掉。”

　　秦落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一眼陈助，慢悠悠道：“你能替我推掉会议，你能替我把他约出来？”

　　陈助道：“甲乙方关系，单独约出来并不难。”

　　电梯到了，秦落跨进去，哂笑一声，“强扭的瓜不甜。”

　　陈助跟进来，电梯轿厢里拉丝玻璃照出他面无表情打工人的脸：“不是解渴么？”

　　秦落微笑道：“直说吧，是不是怕江楌回来对你不客气？”

　　“我在老板手下，当然要替老板和江先生卖力。”陈助礼貌道：“想必江先生见我勤勉，对过去既往不咎也是可能的。”

　　“呵呵。”秦落跨出电梯，冷笑道：“自求多福吧。”

　　关于陈助和江楌之间的恩怨，那真是可以用伤口撒盐、雪上加霜俩个词来形容，当然被伤的那个是江楌。

　　陈助看着老板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丝对前途的忧郁来。

　　谁让他曾经像打发叫花子一般打发了自己的“老板娘”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真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