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华亭存斋

17、曝光

　　钱辉，集团地产分公司二把手。

　　分公司一把手老杨总已快到卸任的年纪，接班人不出意外要在分公司二把手和总部几个秦董事长嫡系里挑选。

　　嫡系里，竞争力最大的自然是陈景书，总助的位置是香，但也未必不想到分公司当一把手爽一爽。

　　所以，钱辉这个人事调离这是点陈景书呢——你会替江楌追回合作来讨好秦总，我就不会么？

　　秦落在电话这头笑了，“江楌估计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你们这么快就把我老婆架火上烤了？”

　　陈助无语了两秒，“钱辉想不知道也很难吧。”

　　毕竟全高层都知道你爱人回国了啊！

　　秦董事长对这事并不表态，“今天我人在楌落，有事电话，挂了。”

　　秦落有三个办公室，一间在上海文柯总部，一间在杭州地产大厦，另一间设在江滨楌落。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这家店离苍山容偃很近，董事长上班最方便，开车十分钟就能到。

　　秦落吃完早餐，洗好碗，将昨晚江楌换下来的衣服扔洗衣机洗好晾晒后才出了门。

　　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外钱塘江波光粼粼，让人心情好上加好，秦落摸出手机，打着字：“楌楌，吃早饭了吗？”

　　江楌回复，“吃了。”

　　秦落：“这次疼不疼？”

　　对面没回复，秦落回思了一下，昨晚除了有点凶之外，并没有很粗暴，应该不会给楌楌弄很疼，等他下班了再好好安抚他。

　　一个上午，秦落先是和酒店方面开了个会，接着签了四五份文件，回了两三封信函，然后打俩个商业互吹电话外加处理了一堆流程节点后，就已经十二点了。

　　午餐是餐厅经理亲自送过来的，春风满面地推了个小餐车：“秦总，您的午餐。”

　　“谢谢。”秦落拆着筷子，“辛苦了。”

　　楌落可以说是整个集团内最没压力的子公司了，因为高层都知道，三年前董事长被甩后，楌落就跟他前妻丢下的小女儿似的，一直很受他偏爱，所以谁也不敢给楌落定什么增长指标，不过好在因为餐厅本身定位清晰，没有竞品，又因为员工没什么压力，心态超棒，服务一流，反而十分受消费者喜爱，流水一向很不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应该的。”经理为秦落揭开盖碗，含笑道：“您请用。”

　　“今晚在这吃，给我拟个菜单。”秦落说，“江先生口味你是知道的。”

　　经理眼睛一亮，“是，我来给您排！”

　　经理立刻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支笔和一个定制便签本：“秦总，当季时令还是食蟹，那么冷菜我们定一例冰淇淋红膏蟹好吗？主菜就选一例钱塘江鳗？我记得江先生也很爱吃鱼的，然后再配一例杂烩。”

　　秦落问：“现在杂烩是什么？”

　　“是用辽参蹄筋、甲鱼裙边、手打鱼丸以及羊肚菌酿虾胶来做的。”

　　秦落点头，经理又建议，“那么素菜我们选一例清炒石斛苗，现在是用猪油渣炒的，很干净的油脂不会有身体负担的。”

　　“可以。”

　　“那汤品我们选一例松茸鸡汤……”

　　“不，清淡点吧。”秦落说：“他吃不了太腻的，来一道简单的西芹牛肉汤吧。”

　　“好嘞，那主食我这边推荐蟹捞饭，今年是用30只大闸蟹的膏肓、蟹松、小青豆作料，非常好吃的。”

　　“可以。”

　　“好的，那甜点秦总这边是倾向拿破仑还是山核桃挞呢？”

　　“山核桃挞，甜度更适合他。”

　　“好，您今晚需要喝点酒吗？”经理满面堆笑地问。

　　“不喝酒了，清茶就好。”

　　“好的，我记下了，那您慢用，我先不打扰了。”

　　经理出去后，秦落又开始给江楌发消息。

　　“吃饭了吗？吃了什么？”

　　江楌正在工位上吃他的外卖，看了一眼微信，后悔在内心成倍数递增。

　　他真是疯了昨晚才会发生一夜情。

　　今天杜明没来，老裴说他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江楌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搞自己，杜明和秦落那个圈子里的人不一样，那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私底下都有腌臜事儿，大家都很会做人，但杜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唯一庆幸的是，还好杜明只拍到陈旭，江楌现在是宁愿跟陈旭有关系也不想跟秦落的关系被人发现。

　　他看着对话框，选择了装死。

　　“为什么不回我？”

　　秦落连珠炮似的发来一堆委屈到大叫的蓝胖子jpg。

　　“晚上和我一起吃饭，在江滨楌落。”

　　江楌不回复。

　　“七点，我来接你下班。”

　　这真是致死的消息，江楌不能再装死了，“不用，别来！”

　　秦落：“一只困惑挠头小鸭子jpg."

　　“可我想来接你。”

　　“你别来！”江楌真是无语了，“你这么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我不想让百森知道。”江楌回复：“你的身份也不适合被人知道。”

　　“你这么关心我真好。”秦落回复：“那你可以陪我吃饭吗？”

　　江楌飞速打字，“我跟你说了我有男友，你这样只会让大家都很为难。”

　　还在编那个不存在的男人，秦落唇角微扬，“但是楌楌，你昨晚的反应告诉我，你可能没有男朋友。”

　　工位里，江楌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就这么说定了，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去，你别来！”

　　秦落微笑着收了手机，打了内线让经理将餐车拿走，开始他的午休。

　　午休时间，文柯地产大厦附近一家静谧的茶馆里。

　　“辉爷，我真就搞不懂，陈景书是怎么管到西山头上来的！”

　　陈旭撩下杯子，琥珀色的茶汤溅了出来，一向体面的模样此刻看上去有些狼狈。

　　钱辉喝了口茶笑笑，“你得罪了上面，你知道吗？”

　　陈旭面色难看，“怎么？”

　　“那个江楌，是秦总的人。”

　　“秦总的人？”

　　钱辉微笑道：“陈旭啊，我发现你现在这敏锐度是真退化了，几年前，秦总有过一个小男友你知道吧。”

　　“知道啊。”陈旭反应过来，十分诧异道：“那小男孩子就是江楌？”

　　钱辉点头，“可不就是他么，不然你还真以为翰辉的张总是吃饱了没事干给你推荐人么？”

　　陈旭表情瞬间难看极了。

　　“要不是分手，按秦总私心，说不定那男孩子一毕业就安排进文柯，地位远在你之上了。”钱辉打量着陈旭的脸色，“你非要保留上古，人江楌回去跟董事长撒个娇儿，有你什么事儿呢。”

　　陈旭提起茶壶给钱辉添茶，诚恳道：“我感谢辉爷。”

　　钱辉慢悠悠道：“陈景书这人，哼，最会借花献佛，我把你调离西山，也是避免陈景书一直盯着你，这对你是件好事。”

　　“我都听辉爷的安排。”

　　钱辉摆摆手，“那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了，你回去吧。”

　　“是。”陈旭说，“那我不打扰辉爷，我先告辞了。”

　　“去吧。”

　　陈旭买单出来，入秋的太阳不知为何还是这么烈，他走在路上，突然收到几张微信图片。

　　是西山总监给他发的——好几张他和江楌在西湖边拉拉扯扯的照片，虽然不太清晰但明显能看出那是他。

　　“地产大厦那边发的。"总监只说了这么一句。

　　这几张照片，印在一家餐饮传单后面，地产大厦里有上千名员工，午间吃饭很多人都收到了这张传单。

　　陈旭耳晕目眩，人生至暗时刻不过如此。

　　午休时间，文柯内部各个群聊里却炸开了锅。

　　工程部-员工A：“这俩是谁？集团的人？”

　　市场部-员工B：“我靠！这男的不是陈旭吗？”

　　工程部-员工A：“陈旭是谁？”

　　采购部-员工C:“西山那边项目负责人。”

　　工程部-员工A：“哦，不认识。”

　　投资部-员工D：“卧槽！卧槽！这不是……这不是……”

　　投资部-员工E：“快撤回！”

　　投资部-员工D撤回了一条消息。

　　设计部-员工F:“谁啊？另一个帅哥谁啊？我们公司的吗？在杭州办吗？从来没见过啊！”

　　投资部-员工G:“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人是……”

　　投资部-员工D：“陈旭要完了。”

　　14:10，文柯集团人力资源部-兰姐（管理员）发布：工作时间请大家安心工作，不要刷屏其他与工作无关的消息。

　　大群止沸，无数小群正在翻腾。

　　小A：“我刚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有人说照片上那个男生是xx的男朋友？”

　　小J：“据说是，别乱说话。”

　　小A撤回了一条消息。

　　小A：“我靠，这么劲爆？那陈旭还能有？”

　　小X：“要被处理了吧。”

　　小A：“Xx好像很喜欢这个男朋友。”

　　小J：“所以别乱说话。”

　　小A撤回了一条消息。

　　小A：“我靠，好刺激！”

　　小A：“文柯年度drama事件！”

　　新同事小Z：“但是xx结婚了啊？怎么会有男朋友啊？你们在说什么啊？”

　　众人：“快撤回！”

　　小Z撤回了一条消息。

　　陈助推开一号会议室门，月度例会，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与会的部门负责人，大家虽然没说话，但空气里也涌动着一丝敏感的气息。

　　陈助也没开口，会议连线秦落，半分钟后秦总接了过来。

　　“开始吧。”

　　众人心中计较着，秦总声线平常，应该没受大影响。

　　例会按往常一样正常进行，直到人力部门进行汇报时，才如石子投湖，将整个会议室气氛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按照惯例，人力资源每月需要向秦总汇报经理级以上人员的调动原因及去向，金九银十，跳槽淡季，所以PPT上，寥寥的三个人事调动显得陈旭的名字十分显眼。

　　【陈旭，P5级，原西山项目负责人，调往宁波负责采购业务，平调。】

　　人力总监边说边冒冷汗，这ppt是早就交给陈助了，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改。

　　她急忙翻页，没想到秦总却叫住了她。

　　“陈旭的这个人事调动，是钱辉调的？”

　　众人目光纷纷看向钱辉，钱辉连忙半起身道：“是，秦总。”

　　“什么原因？”

　　钱辉心里发毛，我只是拍个马屁，想着把得罪你老婆的人给调走，谁知道中午出这事？

　　他和陈旭吃完饭回公司看到那照片差点没背过去，谁知道陈旭胆子能这么大！撩人撩到大老板后院去了！这马屁不是拍马蹄子上了么！

　　但钱辉这样的人精不可能让秦总的话掉地上，更不可能让这件事的风波波及秦总本人，忙陪笑道：“因为宁波那边缺人，就让他过去支援了，西山这边我安排的袁冯接手，秦总您放心，不会对项目产生影响。”

　　“知道了。”秦落说，“继续吧。”

　　钱辉松了口气，与会人员也明白了秦总的态度，没人再敢提这件事。

　　会议结束后，陈助接了个电话，“秦总您吩咐。”

　　陈助微微一怔，继而道：“好的，我立即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