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白夜苍茫

26、二六。活着

　　刚才还那样动摇的人，现在仿佛从未出现过。

　　倾颜庆幸高压电产生了已经不能称之为“火花”的耀眼白光，这样，就不用亲眼为那两个悲哀的人送葬。

　　也许那个叫做歆的女孩放在正常社会中会活的如鱼得水，聪明善良又贴心，无论在谁眼里都会是个完美的女子吧。

　　偏偏是在这里，遇上了这么一个更加优秀到不可思议的人。

　　际遇是一种不可估测的东西，他可以让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他可以让一个天才堕落成一个心理扭曲的疯子，而他同样可以给予深渊中的人微茫的救赎。

　　是的，在歆为陆远征挡下致命伤的时候，陆远征已经顾不上继续在倾颜身上施加保护了。

　　所以，我都看到了，歆，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他的，不，是你们的，过往。

　　倾颜虚弱地重新瘫软在地上。

　　明明连睁眼的力气都消失殆尽了，可这眼泪却是如何能奔涌而出的呢？

　　不过至少，最后的一刻，我感觉得到你是微笑着注视着自己深爱的男人离开的。

　　愿你，一路平安。

　　栖夜发现固定自己的机器突然松开了，几乎同时他就冲向了地上的倾颜。

　　仅仅作为媒介的他并没有伤到元气，从头至尾就只关注着那一个人，此时他终于能够回到小颜身边了。

　　心疼，满满的心疼，恨不得把所有伤害都转嫁到自己身上换得小颜周遭的些许安宁。

　　怀中的人为什么在流泪呢？从很久很久以前，栖夜就没再见过他的小颜哭泣了。

　　有些慌乱，想要做些什么却被怀中人轻轻制止。

　　静一静，就这样，等待那些让人痛心的情感随眼泪流淌开来。

　　非君被放开后只是默默站在原地，在胸前划着十字，近乎虔诚。

　　一时间屋子里刚才的混乱和嘈杂无影无踪，而那个担负了最后任务的人，自从颤抖着输入了高压电的启动程序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任何表情。

　　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大梦，真实到令人窒息的离合悲欢。

　　以非人的效率解除了对栖夜和非君的束缚，却是连瞟也没瞟一眼，神情冷淡地不停输入着指令，不到十秒就写了满满一屏幕的程序，这才是陆远征的真正实力。

　　“通道已经打开，你们走吧。”打破沉寂的声音少了几分平常的讥讽语调。

　　当然要离开，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遗忘了。

　　非君脸上的虔诚表情消失了，目光转向陆远征，颇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哦，忘了跟你说了，苍夜的发病者所受的辐射只会存在短期的急性症状，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遗症。而且放射源其实只在我送过去或者叫你们抓回去的那些失败品身上，相信你早就处理掉了。苍夜后来的患者并不是因为辐射，只不过是我用残余在那里的能量对他们进行了干扰罢了，什么隐藏在苍夜里的放射源只是骗骗小孩子而已。”

　　非君拼命抑制住想杀人的冲动，自己当时由于太过担心众人的安危居然中了这种圈套！但至少，苍夜的那群家伙安全了。

　　“非君你就按以前来的路带他们出去，我和歆如果十分钟后再不出现在工作岗位上的话，她那个疑心很重的上司绝对会查过来，对于研究所来说这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再磨蹭下去你们也出不去了。”

　　倾颜越听越不对劲，这种言辞很像是在交代后事。就算陆远征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可他毕竟，还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啊。倾颜从莫语和歆的思念中看到了他的过往之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歆已经不可能回去了，你留在这里真的可以吗？”倾颜靠在栖夜怀里强迫自己的嘴能说出话来。

　　像是嘲笑倾颜的无知，陆远征挑了挑嘴角，懒得回答。

　　早就对自己有怀疑，陆远征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乾慕张开网子已经等自己很久了，而且他好像对他的副手很满意，没准还会想要给歆报仇吧。

　　陆远征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凭一己之力对付小半个研究所。

　　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可能再回头在这个地方平平稳稳累死累活地生活下去呢。

　　更何况，就算现在回头的话，也看不见想要见到的人了，那么，回头还有什么意义？

　　非君已经得到“苍夜全员无危险”的满意答复，而栖夜此时更忧心小颜的状况。见倾颜和陆远征的对话在陆远征的沉默中无法进行下去，非君示意栖夜抱着倾颜跟他走，离开研究所。

　　对话进行的时候陆远征也一眼都没看这边的三个人，自顾自地写程序，对自己之后的结果似乎毫不在意。

　　能在研究所里开出这么一条暗道，陆远征果然不能以常理推断。

　　被栖夜抱着，倾颜得以保存体力来想一些事情。

　　“夜，非君...”

　　两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倾颜。

　　“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拜托你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陆远征带出来！”

　　挨不住倾颜苦苦哀求，让行动力差一些的栖夜负责把倾颜带回去，非君只得回到那个私人实验室。

　　此刻，陆远征刚刚输完最后一行指令，淡淡舒了口气。

　　“你都在写些什么？你都那样对她了倾颜最后还是不放心你。”

　　有些惊讶非君的去而复返，“只不过是消除掉包括080108001和080108012号在内的所有实验资料而已。”满不在乎地回答，陆远征随意地在墙角坐下，闭目养神。

　　“什么？”

　　“是陆倾颜和沈栖夜在研究所的一切资料，因为是由我全权接手其他人都没有这些数据，所以这之后对于他俩的研究恐怕都没办法进行了。我手下的其他研究也是如此。”

　　“你这是在向我展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道理么？留下来只是为了干这个？”为了除掉对别人来说的“后患”么。。

　　“你想怎么理解随便你，反正我也没什么再能做的了。”

　　正视陆远征之后非君才发现，这个人因绝望而洗净铅华之后竟会是这样。

　　依旧不屑依旧骄傲，只是没了那种太过强烈的仇恨和愿望。那张甚至更胜于倾颜的完美的脸此时是如此安详，即使是因为已经没有比绝望更加绝望的噩梦了。

　　面对这样的陆远征，就算记得他做过的种种，却再也恨不起来。

　　不过非君可不觉得现在是纠结于这种事情的时候，“总之，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非君当然也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因为陆远征完全可以干扰非君的神经从而把他拉给自己陪葬，但是如果陆远征不想把非君牵涉进来的话，就只能用一些不会伤筋动骨的方法把非君赶出去。

　　不过只要陆远征不动用他的能力，非君有绝对的把握能控制住他。

　　只能赌一赌了。就从陆远征并没有对计划外的无辜人群造成多大的伤害这一点来看，非君觉得眼前这个人或许并不是那么恶劣，因为致使他变成那样的根源已经不复存在了。

　　于是非君有幸看到陆远征从没出现过的无奈苦笑。

　　“你的要挟成功了。虽然我并不觉得活着还能有什么意义。”但我也不认为再拉一个人陪葬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