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岁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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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唉声叹气：【我也只能帮仙尊试试聚个魂，回来的究竟会是谁我可不清楚。】
祝峥看着即将燃尽的长香，沉静地应了一声。
【……还有，那些积分，可以让我见他吗？】
……
至此，人间数百年轮番过，当年执著得冷静又疯魔的少年，如今越发沉着。
仙尊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魔尊颇受魔族众人爱戴，那是随手拿起的黑铁面具也盖不住的“挡我者死”，谁都模仿不来，那戾气源自无法宣泄的恨意。
系统担心祝峥会被恨意吞噬，可祝峥却在岁月流逝中逐渐真的冷静下来，尤其这一次回到过去见过仙尊后，祝峥浑身的气场柔和至极，盖着股残花要凋不凋的颓靡。
六年了，仙尊的神魂散成碎光流淌到世间的每个角落，它拼凑了这么久，也不过是将所有碎光集在一起，剩下的，看天意。
系统不忍再打击祝峥，所有后果他早已说过无数次，临到分别，也没必要再去插一刀子。
一阵细微的电音过后，祝峥掀开眼帘，盯着上方累累白骨出神。
“宋影山，我又见到你了，原来你早就准备好要丢下我了。我恨过你的，我应该继续恨你的……”
“我等你等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祝峥语气平淡，顺着那缕神魂轻轻落在宋影山脑海中，宋影山茫然无措间下意识收指勾了一下，一丝异样的麻疼攀附而来，他愣一下，垂眸看去。
本是虚影的手指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水质一样蔓延至整个手掌才停下。
与此同时，祝峥一句未说完的“我真的很想你”戛然而止。
宋影山看着那一缕神魂怔愣起来，尝试一般，他再次动了动手指，又是一阵麻疼，而随之一同出现的，是又一缕神魂。
他可以召回神魂？他的神魂……不是已经炼化了么？
是祝峥。
意识到这一切与祝峥有关的刹那，宋影山再顾不得其他，匆忙将神魂拼凑起来。
无数流光从四面八方涌向他，细碎绚烂，或成丝缕，或是点滴。细密如刀割的疼被粗糙地缝在一起——
最后一缕神魂归位时，赋闲应召而出。
虚空烟消云散，金光流入身体，宋影山半跪下去，一口血涌出，溅在素白的雪地上。
有魔气在飞速靠近，宋影山缓过少顷，干净利落地擦掉血迹，拢雪净手、盖住被染红的地方，迅速起身往林中走去。
他走出不到半里，一个身影不出意外地从天而降，拦住他的去路。
松针上的积雪落一地，宋影山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眼前人往日生人勿近的气质收敛许多，印象中深邃的五官一夜之间褪去了少年的稚嫩，整个人显得沉稳非常。
宋影山能感受到祝峥身上刻意压制的、更甚之前的威压，祝峥该是更笃定自若的，然而不知为何，那双漆黑的眸子在看过来时却带着莫名的犹疑。
祝峥不远不近站着，不上前也不开口。
宋影山事先没料到这种场景，为爱恨交杂准备好的腹稿通通缩了回去，只轻声道：“祝峥？”
寒风呼啸过树梢，宋影山看到祝峥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祝峥大步朝他走来，那目光复杂柔软，却像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看的宋影山动弹不得，他刚伸出手，就被祝峥捞了过去。
肩颈被死死抵着，祝峥俯身埋进他怀中。
笔挺的鼻翼贴着耳下，急促的呼吸烫的宋影山忍不住偏头，祝峥却像是不知餍足一般地嗅着，一边深呼吸一边将自己埋的更深。
宋影山的心不上不下地悬着，在他背后拍了拍：“好……”
“了”字还未出口，宋影山就卡住了——他的手放在祝峥背上的瞬间，脖颈处忽地漫上一片湿热。
祝峥哽咽出声：“宋影山。”
三个字，混着祝峥复杂难言的所有情绪，在胸腔翻滚，在唇齿发颤，明明委屈至极，却又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宋影山胸口一闷，缓缓收拢了手臂，回抱住祝峥：“嗯。”
肩处晕开湿痕，一点余热很快被朔风带走，宋影山露出的指关节青白，在切切实实地拥着跨过时间长河和虚实世界的爱人。
宋影山身上的暖意都来自祝峥，祝峥也很快察觉到，几年前那个寒意彻骨的吻他还记得，当下便抖出狐裘裹住了宋影山，整个人惊疑不定。
宋影山指腹抹过他的眉眼：“皱着眉做什么？不高兴？”
祝峥一把扣下他的手拢在掌心盖着：“怎么还是这么凉？”
宋影山看了眼身上的狐裘：“在等你拿出来。”
祝峥神色滞涩一瞬，垂眸深深看着他，紧抿着唇不说话。宋影山有心想让他放松些，话还未出口就被祝峥带进怀中离开山巅。
***
骨吟殿内殿生了火，祝峥自己热出一身汗也无知无觉，一言不发地握着宋影山的手，怎么也暖不热，干脆将人整个拢进怀里捂着。
宋影山拂开他额前汗湿的发，道：“不是什么大事，能养好。”说着，他将手放进祝峥手中，“我让你探。”
神魂与魔气天然排斥，宋影山从来没有这样虚寒过，祝峥胸腔起伏的厉害，却怎么也不敢真的去探。
宋影山道：“神魂确实还未稳固，但也不至于叫你探一下就碎的程度，不用担心。”
祝峥眼眶还红着，怎么劝也不肯说话，只将他越抱越紧，宋影山被迫窝在祝峥怀中，也没有任何不适感，祝峥的分寸拿捏的很好，不会叫他不舒服。
宋影山宽慰无用，也不说了，由着祝峥抱。
暖意升起，他昏昏欲睡时，听见祝峥压着嗓音道：“我送你去神域。”
宋影山迷蒙地应了一声，祝峥蹭在他颈侧，潮湿的汗意沾上脸颊。
祝峥道：“宋影山，我没有力气再等你一次了，无论去哪里，你带我一起吧。”
“……”
宋影山缓缓睁眼，侧首吻在祝峥额前：“不会了。”
这样执拗的人，他哪里还舍得。
***
祝峥不能直接去神域，他又不许宋影山用法力，只能带宋影山先去仙界找乔幸。
挽尘仙尊死而复生，登时轰动了整个仙界，各仙山的仙君收到消息也马不停蹄赶来，却通通被拦在魔君的屏障外。
本来怨气满满的众仙神，一看到现任仙尊邢乐一也侯在万静殿外，顿时又觉得也不是不能忍。
宋影山苍白的脸色让祝峥耐心极少，乔幸刚打开通道，万静殿就空了。
让宋影山意外的是，祝峥在神域倒是老实了，乖乖站在神域外等他，神域内的神君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宋影山心有疑惑，但到底没直接问，径直去了养神池，静心殿内依旧守着上次那个小童，宋影山拒绝了他兢兢业业的伺候，只让帝君来时记得通报就好。
然而直到他泡够时辰，小童也未曾通报帝君来此，见真不来，宋影山也是要找他的，而等他推开门，却看见站在门外的见真。
宋影山疑惑：“站在这里做什么？”
见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复杂道：“你那好徒弟还是找到办法了，我说为何会突然看不清你的命数，他倒真有点本事。”
见真说完，又眉头紧锁地盯着他的脸瞧，宋影山正不明所以，就看见真不忍直视地收回目光，欲言又止：“魔君他……挽尘你……”
宋影山等他下文，等了半晌只等到见真叹一口气：“罢了，回来就好，早日把神魂养好。”
他年少乱写的字迹被祝峥得知，如今祝峥甘愿乖乖守在外面，这些必然和见真有关，宋影山有心想问，祝峥的传信已至。
祝峥在外掐着点，早已迫不及待。
见真复叹一声：“去吧。”
宋影山顿了下，觉得既已心知肚明，便没什么需要特意再说的，轻颔首道：“多谢。”
神魂养好之前，宋影山在都待在魔界，祝峥看他像是在看一尊易碎的陶瓷娃娃，每日养神池的那一个时辰已经是祝峥容忍的极限，仙界如今被邢乐一治理的很好，宋影山没什么需要忧心的，给邢乐一传过信后便由着祝峥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祝峥内殿的桌案边有厚厚几沓的临帖，零散堆在地面，宋影山闲来无事时常看，看祝峥在这几年间的进步，和那越来越像他的字迹，到最后，宋影山都要分不清自己究竟在看谁的字。
祝峥从背后将头放在他肩上：“这些有什么好看的，师尊怎么不多看看我。”
宋影山无奈：“不是日日都在看。”
祝峥伸手环过他腰身，偏头亲他：“师尊。”
宋影山：“嗯。”
祝峥又亲一下：“师尊。”
宋影山侧首看他：“怎么？”
祝峥笑起来，又在他唇上啄一下：“弟子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这还是他回来以后，祝峥第一次这样发自内心地笑，青年沉稳的气质被明朗笑意压下，宋影山晃了下神，似乎又看到那个总爱撒娇讨巧的少年。
眼下微痒，宋影山抬眸，祝峥不满道：“师尊想谁去了？”
宋影山神色柔和：“在想，不该叫你等这么久，若能再早些回来便好了。”
祝峥一动不动地盯了他许久，忽然再次吻上来，温柔绵长地辗转各处。
临帖不知何时散落满地，砚台笔架砸进纸堆，宋影山的掌心扣在祝峥后颈，拇指压在小小的耳廓夹上，皮肤漫上一层薄红。
祝峥俯身亲他，小鸡啄米一样又轻又密：“师尊，好了吗？”
墨发垂了满背，祝峥修长有力的手指划出灵活的轨迹，宋影山忍不住偏头，却被祝峥托着背靠得更近。
祝峥轻吸着气：“还没好吗？”
热气灼人，宋影山阖眸忍耐，实在说不出话。
祝峥唇舌狡猾，又耐心十足，那双幽深明亮的眸子含着笑，将宋影山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最后抵在宋影山额间，委屈道：“师尊，我有点疼。”
宋影山受不了他这种软磨硬泡，在凌乱的间隙点头。
……
墨迹漫染，残留的临帖在指下皱缩，桌案冰凉，冷热交替让宋影山苦不堪言。
……
宋影山醒来时，祝峥正推门进来，见他醒了，笑着凑到床榻前：“人间近年关了，师尊想不想去看看？”
祝峥带着宋影山到了一处集市的酒楼雅间，窗棂上挂着细小冰凌，祝峥坐在他对面。楼下一扎着双髻的女孩正缠着父母买花灯，圆润的脸庞被喜庆的红袄褂衬得双颊绯红。
祝峥忽然指着女孩问道：“师尊还记得她吗？”
人间早过数百年，宋影山当初认识的人早都入了轮回重新转世，这会儿问他记不记得，问的就是那个身体下的魂魄了。
宋影山垂眸看下去，轻声感叹：“这一世也已经这么大了。”
祝峥笑道：“是啊，他们的这一世我可以和师尊一起看了。”
祝峥又指向远处正在喝温酒的老者道：“那师尊可还记得他？”
都是百年前半山村的人，宋影山颔首。
祝峥一连又指了数人，宋影山道：“今日是特意带我来看看这些人都是谁？”
祝峥握住他的手，笑道：“其实也没有，我看了他们两三世，今日遇到，便想看师尊还会不会记得。”
他笑的一如往昔，宋影山道：“自然都记得。”
祝峥买了个宅子，两人干脆在人间住下，等着他们的第一个年关。祝峥带他走遍人间，在人群后看曾经故人的转世。
仲曲的那些学生果然拥有了美满的来生，一个不起眼的医馆里坐着看医书的青年，有酣睡的女童伏在青年膝上，背上盖着一方小棉被，眉目温婉的女子从后堂走出，伸手弹在医书上，青年恍然抬头，对上女子愠怒的神色，赶忙放下书陪着笑抱起女儿走进后堂。
祝峥拿着两个精致的面具走近，见宋影山在看那医馆，笑着将面具递给他：“他这一世也姓南，就是没干老本行了。时辰快到了，我们回去吧师尊。”
子时的爆竹噼啪，烟火锐鸣着飞向上空散开，宋影山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祝峥那枚黑玉指环时，就是一支魔箭发出同样的啸声带给他的。
祝峥站在他身侧，两人背后的木门入乡随俗地贴着门神画，细雪纷扬，被头顶的灯笼照的昏黄，宋影山没有回头，忽然想问：“指环上刻的字你怎么知道的？”
有孩童嬉笑着提灯跑来，在门前不远处炸开爆竹。
祝峥不动声色往宋影山身侧靠了靠，低声抱怨：“时光漫长啊，师尊的什么我不知道，就差研究个法咒把我知道的、不知道的都重现出画面了，聊解相思之苦。”
祝峥借着委屈劲在宋影山颈项蹭过，看着宋影山面具下无奈又纵容的双瞳，胸口涌过涓涓暖流。
长街张灯结彩，充斥着欢声笑语。
他不是喜欢这样的市井生活，他是喜欢陪宋影山看，就像他无数次走过变迁的山川湖海，总会忍不住在心里告诉这个人——
你看，你护下的生机勃勃，万物峥嵘。
“瑞雪兆丰年，春风迎新岁。宋影山，”祝峥覆上宋影山狐裘下的手，滑进指缝中扣住，“岁岁长安，永世康健。”
他曾独自踏遍这个陌生的世界，终于等来了真正想看的人。
是他甘愿给出一切的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岁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