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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重逢 ...


  •   郎夙夜在将军府侍卫李繁和龚遂的一路护送下,到了秘书省官署,两人恭顺地行了礼,约好了申时再来接他。
      郎夙夜的身影一出现,官署门前小吏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郎夙夜去到史书库,找负责校书的令长报了到,领了新的官服和令牌,分了新的任务,便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开始校书,时不时听身后有人议论。

      “娶了大将军,就是不一样啊!转头就升了官呢!啧啧啧!”

      “哎!要么人家有这个气运,咱们就不行!”

      “什么气运,他就是长得好看,怕是早被将军看上了,找陛下要的人吧!”

      郎夙夜突然抬起头,却没往那些议论之人身上看,只是好像突然开了一个窍一般,一直不知为何皇上会把自己和女将军配在一起,之前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也许是荀千蘅要了他来呢?

      想了一会,又低下头。

      那些人见他仿佛没有发现,愈加肆无忌惮起来。

      “哎!你们看见没,今天早上,将军府还有两个侍卫护送他来的呢!这往后,咱们可再也得罪不起他喽!”

      “是啊!别看今日才是个校书郎,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秘书郎啦!”

      “你们看他的脸色!一定是夜里把荀将军伺候得好!这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喽!”

      一片酸劲。

      郎夙夜忙了一个时辰,去找令长告假,说有事要离开一会。

      令长笑眯眯热情相送:“你有事就去忙,也不用特意和我打招呼,咱们这个活,地久天长的,几日不做看不出来什么!”

      郎夙夜点头致意,便离开了官署。

      一路往南城跑去,气喘吁吁进了文清观,到了密室一看,里边竟然有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杰叔、大奎、宏晖、小樱。
      郎夙夜喘着气,眼里竟有点泪花:“你们……你们都在这等了我一夜?”

      三个人笑着点头,小樱却从小马扎上站起身,一只脚摇摇晃晃,扑在了郎夙夜身上,哭了。

      “好了好了,小樱不哭!”

      拍拍后背,把小樱拉了下来,郎夙夜在众人身边坐下,几个人连忙问:“你怎么样?那天见你在大博会坊门口被一个女的抽鞭子,还以为你死了呢!”

      郎夙夜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没事没事!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众人交流信息,宏晖的伤好了许多,六子的家人安抚过了,小樱组里的两个病了的姑娘也看了大夫,好了许多。

      嘱咐了好些,末了,郎夙夜再次掏出一些钱,这已经是他最后的积蓄了,如今赌场去不成了,再不找到别的来钱路,恐怕要断粮。

      但是郎夙夜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叫大家收好。

      临别时,郎夙夜叫宏晖跟他一起走,说有事要请他帮忙。

      宏晖是他们畜民群体里少见的三肢着地却能跑得非常快的,要不然那一日也不可能从猛虎口里逃脱。

      郎夙夜带着宏晖到上西城金羽卫兵营所在地大门外,找了个角落躲好。

      没一会,一辆马车从兵营里驶出来,往街市上走,宏晖手里握着郎夙夜刚刚交给他的东西,远远地缀了上去。

      郎夙夜跟不住那马车的步伐,便自行回了秘书省官署。

      宏晖跟了一会,马车停在了一处大宅院前面,宏晖迅速地爬上了宅院对面的墙头上,俯身仔细观察。

      很快,马车夫跳下车来,放好下马车的小凳,然后伸手去拉车门,正扶着门,头顶上一道黑影划过去,有个东西咣当一声掉了下来,正要砸在那马车夫手臂上,说时迟那时快,车里陡然伸出一柄钢刀,挡开了砸下来的东西。

      一个二十多岁须发浓密的青年人从车里出来,问车夫情况。

      车夫弓着腰跑到马车一侧,捡起刚刚被那人荡开的东西。

      那青年接过,刚一入手,就不由惊叹:“好东西啊!”

      ……

      过午,荀千蘅叫申甲,说闲着无事,肚腹空虚,要去吃烤鹅,申甲便备了马车,叫老吴拉着她们去兴记饭莊。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兴记饭莊里只还剩下两三桌客人在收尾,小二也准备收了午市,但见到走进来这一对贵气的主仆之后,又立马打起精神,把人恭恭敬敬请到二楼包间。

      荀千蘅把兴记的招牌菜全点了一遍。

      小二见惯了有钱人这种吃法,脸上眉飞色舞,要知道包间里点的菜越多,他拿的奖银就越多。

      等菜期间,荀千蘅觉得有些憋闷,便叫申甲打开窗透气,申甲开了窗,却不回身,站在窗口往外看,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怎么了申甲?”

      申甲回头:“少帅你看,那一伙人好生奇怪啊!”

      荀千蘅闻言也踱到窗口,放眼望去,街对面有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几个青年围在一起,看衣着应当也是有些家世的,中间一个脏兮兮的半大孩子,正在被人打。

      荀千蘅一眼就认出了那孩子。

      那孩子一直笑嘻嘻的,人家打他,他也不恼,反而高兴。

      围成圈的一个穿淡青色长衫的青年,伸手给了那孩子一个巴掌,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声音,打完了之后,那孩子双手合十,频频向那青年点头行礼,然后那青年扔了一块碎银子在地上。

      孩子脸色红红的,不知是冻的,打的,还是兴奋的。

      这个打完了又换下一个,下一个出手明显更狠了些,直接一拳打在那孩子眼眶下,那孩子被打的一个趔趄,几乎倒地。

      因只有一条腿,站不稳。

      但是他马上又送上笑脸,双手合十感谢,那打人的也扔下来一点碎银。

      如此下去轮了一圈,有人打了他的屁股,有人打了他的小腹,还有人打了他的断腿,打人的都喜得哈哈大笑,被打的也乐开了花。

      然后一伙人不知道协商了点什么,之后打人的便散了,被打的坐在地上,开始捡散落一地碎银和铜板。

      捡好了钱之后,孩童把钱放在破烂衣衫的口袋里,并用力把袋子口扎紧,生怕漏出去一点点。

      孩童扶着墙,一跳一跳地往街上拐过来,街对面是另外一家饭莊,规模小很多,属于小吃的类型,门口正支着个火炉,里面烤着肉饼。

      孩童站在那火炉旁边好一会,终于开口问了价格,又抬手摸了摸刚刚被扎紧的口袋,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蹦跳着走了。

      主仆俩看得入迷,甚至没注意到身后的桌子上已经上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荀千蘅拍了拍申甲的肩膀:“你去把那个小家伙给我抓过来!别走门,就从这窗口进来。”

      申甲点头,一抖手抽出了一条黑色的蒙脸巾,扎在脸上,如同一片羽毛一样从窗口飘了下去。

      正跳着走路的男孩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猝不及防就被拦腰抱走了,刚张嘴大喊一声:救——

      便被申甲用布条塞住了嘴,跑到饭莊下面,轰地一声,将人抛上了二楼。

      申甲摘掉蒙脸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容不迫地从饭莊正门进入,往包间走去。

      那孩童刚一落地,荀千蘅啪啪就关上了窗,孩童在看见荀千蘅的一刻,眼里的恐慌立马变成了喜悦。

      “荀千蘅!是你呀!你怎么在这?哇!这么多好吃的!”

      说着伸手就要抓,却被荀千蘅用筷子挡住了:“洗手洗脸才能吃!”

      正说着,包间的门被推开了,申甲端了一盆水上来。

      孩童赶紧跳过去洗手洗脸。

      洗的时候不住地呜呜叫唤。

      他眼眶下方乌青一片,另一侧脸肿胀着,嘴角裂了痕,流着血,一沾水,钻心疼。

      洗好了,申甲又给他拿了一张绵巾擦了擦脸。

      那孩童扶着桌子,一跳一跳地回来,坐在了荀千蘅身旁。

      荀千蘅隐隐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酸臭的味道,却没介意,叫他:“先吃。”

      孩童喜上眉梢,上手就撕了一大片烤鹅腿,烫得瞪眼,却还是拼命吞吃。

      荀千蘅也伸手,给自己掰了一块烤鹅肉,申甲刚想出手制止,却被她一个眼神喝住了。

      于是两人分吃,很快,一只烤鹅就被吃光了,申甲赶紧把空盘子拿走,又给那少年递上一盘酥肉。

      荀千蘅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就想起来景王第一次来将军府吃东西的时候,差不多的年纪,一个从来不知贫苦,另一个从来不识富贵。

      又吃了半盘酥肉,荀千蘅拦住了他,叫申甲把盘子端走。

      男孩愣了,瞪着眼:“干嘛不让我吃了!”

      “这样吃下去,一会肚肠要爆了,歇歇!”

      “哦。”男孩眼睛四周一扫,歘地端起一杯茶,一仰脖就喝干了。

      荀千蘅问:“你叫什么名字?”

      “朱星旦。”

      “几岁了?”

      “十四。”

      “你也十四了?我还以为你只有十一二岁。”

      回答问题的时候,朱星旦果然不再吃喝,并且间歇性打嗝:“我只是吃不上饭,长得小了点而已,要不是我的腿坏了,我这个年纪都已经能入伍了!”

      “你想入伍?”

      “当然想啊!哪个男子不想参军入伍,手刃仇敌,保家卫国!”

      荀千蘅受到一点点震撼:“即便这国这样对你,你也还想保卫它?”

      朱星旦认真地眨眨眼:“不是国这样,害我们的,是那一个人而已。”

      “你能这样想,真的厉害,我低估你了。”

      “这是我们老大教的!老大说我们不能去怨恨所有人,他们没有害我们,有些人欺负我们,也不是为了害我们,而是无论谁在我们这个位置,都会受欺负,并且刚巧那个人是把我们放在了这个位置而已。”

      “你们老大更厉害,他是什么人?”荀千蘅对这位老大突然有了兴致,他竟然能让这样一群受苦受难的人从悲苦心态中脱离出来,一定不是个一般人。

      “额……这不能告诉你,我们老大的身份要保密,而且……我其实也不知他是谁,我一般都见不到他的。”

      既然不让说,荀千蘅便不再问,要尊重人家,于是转移了话题。

      “你们刚刚在街对面干什么呢?”

      “哦!那几个小混混,就是平常从我手里买……买衣裳的人,前几天我失手了,没偷到,他们今天来取货,取不到,我就跟他们商量,让他们打几下又无所谓的,好歹把他们手里的钱哄下来!”朱星旦对自己的小聪明洋洋得意。

      “怎么无所谓,不疼么?”

      “咳!早疼惯了!老大说,疼得多了,就不怕死了。”

      荀千蘅再一次受到了冲击,这话听上去就像歪理邪说,对这些畜民来说,却又十分有用。

      “你偷人家姑娘们的贴身衣裳,这招也是够损的,谁给你出的招?”

      “我们老大啊!”

      又是这个老大。

      荀千蘅暗自下定决心,要把他们这个老大查出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这样极善又极恶,懂那些高尚的道理,却又让人来做这样下流的事情。

      偏偏这样下流的事情,又让一个又一个的可怜人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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