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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入宫 ...


  •   大户人家都有一个小黑屋,因此在将军府里,也是标配。

      那屋子四面的窗子全都封死,门上也钉了木条,当门关好,屋里一片漆黑。

      郎夙夜闻着,有一股浓烈的霉味。

      被丢进来的好长时间,他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未动。

      仔细回想着刚刚发生的每一件事情,甚至来不及怨恨荀千蘅和孙玉傅,他只有一个确信的念头,他被人陷害了。
      只不过不知道那人是专门来陷害他,还是凑巧陷害到了他。

      他在墙根底下睡觉的时候,荀千蘅去了景王府,之后孙玉傅送了信进来,因该是在他醒来之前,信已经被人拆过看过了。

      可是谁能知道有人来过呢?

      郎夙夜想了好久,想不明白,十分痛苦地翻了个身。

      照他原本的计划,荀千蘅就算不对他动男女之情,也很快会跟他成为朋友,到时候他在将军府的日子就不会难过,甚至可以利用荀千蘅的身份做很多事情,比如说像去钱府营救畜民这样的事,可哪想到突然出了这样的事!

      早知道还不如去看看那信里是什么内容,也好有的放矢想个办法翻盘。

      不过也不是没有转机了,荀千蘅眼下还不会杀他,离正月十五还有四天,只要他能熬过这四天,荀千蘅一定会带他去见皇上,到时候,也许能脱身。

      郎夙夜此刻也顾不得地面脏黑,把自己摆成大字,平躺在地上,唉声叹气。

      而另一边的荀千蘅,由申甲陪着,一夜坐在书桌前未眠,眼睛熬得通红,等第二天早上孙玉傅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少帅!不能这么熬着呀,把自己熬垮了咱们就完啦!”

      荀千蘅没答,握着笔,一直在写着什么。

      申甲小声说:“统领不要太担忧,少帅心里有数,夜里吃过东西,没什么大碍。”

      “少帅这是写什么呢?”

      “请功奏折。”荀千蘅仍不停笔。

      孙玉傅虽然心里很纳闷,但是也不好再搭话,焦急地等着。

      许久,荀千蘅终于写完了,站起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成与不成,交由天命。”

      说着走到旁边去净手。

      孙玉傅凑过去细看那奏折,越看眉毛扭的越紧。

      “少帅!你这写得也太……没水平了,老孙来写,恐怕也比这——”孙玉傅突然住了嘴,好像有什么东西,他似懂非懂,但是又能感觉到一点点:“少帅这样写一定有道理。”

      过两日,荀千蘅叫孙玉傅去问,郎夙夜已经饿得只剩一口气,但还是咬死了说自己一个字也没看过。

      荀千蘅只能叫人给郎夙夜送了吃的,毕竟正月十五,还要带着他去面圣。

      十四晚上,荀千蘅和孙玉傅趴在献都地图上研究对策。

      “现在咱们在城里有多少人了?”

      “这几日陆陆续续进城,七千人了。”

      “足够了,明日如果午时我还没能从宫里回来,你先把景王给我扣住,然后带兵围太子府,把太子拿下来。”荀千蘅目光里不带一丝情感。

      “少帅放心!一定做到!”

      荀千蘅又想了想:“未时吧,多给我一个时辰。”

      “是!未时正,少帅没出现在宫城大门,我就立马行动!”

      “你们不要去宫城,就在家里等,未时,我到家。”荀千蘅往地图上献都东南门指了指:“撤退的真实路线就走这里,别忘了放几个烟雾弹。”

      “嗯,备好了。”

      荀千蘅叹了口气:“哎!我本不想走这一步。”

      “都是他们逼的!”

      “孙统领,听军令!”荀千蘅突然严肃起来。

      孙玉傅单腿点地,抱拳昂首:“在!”

      “如果确实了我的死讯,就不要再浪费任何兵力,已经动手的,立即撤退,赶回去跟蔺老将军汇合,没动手的就隐匿不发,等着来日跟蔺老将军里应外合。

      我的尸身,不要也罢,随他们怎么处置,别为了死人葬送活人,如有违令,军法处置!”

      孙玉傅空出一只手,用粗糙的手背抹了一下眼角,眼神坚毅地大喊一声:“遵少帅令!”

      荀千蘅看着孙玉傅这样子,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扶他起身:“统领!以前在战场上,日日都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来,也没见你哭过!憋回去!”

      “是!”

      ……

      正月十五,子时刚过,小黑屋的房门就被人粗暴地打开了,来人拎着灯笼,虽然只有微光,但是对已经几天没见过亮光的郎夙夜来说,眼睛好像已经承受不住了,连来人是谁他都没看清。

      那些人七手八脚地把郎夙夜拖了起来,拉到了客院,扯掉衣衫,扔进了一点都不热乎的大木桶里,换了几桶水,总算洗干净,又给他穿好了衣裳,梳头抹脸,还给了一口东西吃。

      郎夙夜惊奇地发现,今日给他穿的棉衣,竟然是一件素银色的,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表面刺绣精致高雅,一看就是花了不少钱的。

      但是他自然也知道,这是荀千蘅为了让他去面圣而准备的脸面。

      等郎夙夜被人拉着出门时,荀千蘅已经坐在马车里等了一会了,车帘子打开的一瞬间,本来已经准备了一肚子恼火的荀千蘅,看见郎夙夜这一副谦谦贵公子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压了压火气。

      郎夙夜看见荀千蘅也愣了一下。

      荀千蘅身穿大红朝服,头顶上盘了个非常复杂的发髻,戴了好些名贵的朱钗宝玉,脸上画着十分精致的妆容,还戴了一对红玉耳坠,两个手腕上也各戴了两条金玉镯子。

      委实有些惊艳了,她从没有打扮得如此华贵和隆重过。

      郎夙夜的喉头滚了一下,脚步在车门口顿住了。

      荀千蘅见他不动,抬眼看。

      郎夙夜一见荀千蘅的目光,立马慌乱起来。

      “我没看!”郎夙夜遮掩自己的尴尬:“陛下若问我,我什么都答不出来!”说完了这话,郎夙夜才钻进车里,坐在荀千蘅对面,不敢往她身边去。

      荀千蘅眼神晃了晃,不动声色地答了一句:“随你。”

      郎夙夜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随着马车的节奏摇晃身体,不时看看荀千蘅如湖水般沉静的面容,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几次咽了回去。

      很快,马车到了宫门口,所有官员都下了车,步行往内城里走,互相说着新年的吉祥话。

      荀千蘅还是如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谁都不理,阔步向前。

      崇政殿门口灯火通明,官员们鱼贯而入,只有郎夙夜不进去,他没有品级,只能在偏殿等。

      卯时正,小太监喊朝,宣恒帝带着一身新年的疲累走到了龙椅上,君臣之间互相恭贺了一番。

      过完年刚开朝,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办公,奏报的事情都是些不痛不痒,礼仪制度的问题,宣恒帝随意应付了几句,阶上阶下,一片祥和。

      直到荀千蘅朗声说了一句:“臣有本奏!”

      宣恒帝好像此时才正眼仔细看了看荀千蘅,露出君王威严笑意:“想来荀卿在献都过得不错,朕瞧着荀卿,贵气了许多!”

      荀千蘅微微弯腰:“臣从前没见过,献都富贵,超出臣想象太多,如今臣也越来越留恋献都风物,学着都城里的妇人家,穿金戴银,投壶逗鸟,始觉人生快意!”

      “哈哈哈!好好好!是嘛!荀卿也不要老是征战沙场,也该多感受下寻常女儿家的生活!”宣恒帝颇为满意。

      “臣亦望天下永无战事,让将士们都能放下兵甲,像臣今日一样,沐浴皇恩,享受盛世百姓之福,有绫罗绸缎,臣也不愿穿冷硬战甲,有凤箫鸾管,谁还愿再听战鼓喊杀!”

      荀千蘅声音清朗,说完后静静地听着龙椅上的动静,若是明君,此刻听到她这番话,已经开始生气了。

      但是宣恒帝没什么动静,反而轻笑了一声:“如此甚好!女孩子家家,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此刻朝堂上,恐怕绝大多数朝臣都是这样的想法,荀千蘅不忿,但是不表露分毫。

      “只是臣今日身为威扬军统帅,仍有职责在身,要办完了这件事,才能安心去享福,因此臣今日上表!”荀千蘅拿出自己的奏章:“为战功赫赫的威扬军诸将,请功!”

      四下里一片议论声。

      “哦?是吗?呈上来!”

      小太监跑下来,从荀千蘅手里接过奏折,端着递给了宣恒帝。

      宣恒帝低头读荀千蘅的奏章,不知不觉,脸就漫上了轻蔑神色。

      看了一会,宣恒帝把那份奏章又放回了小太监手上,低沉着声说:“给太子和尚书令大人看!”

      小太监一路跑到太子身边,太子接过去看,渐渐,他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正好他和周大人分别站在荀千蘅的两侧,看完后便直接递给了周大人,周大人接过去,眯着眼仔细看了许久,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奏章又被收回去了。

      太子转过身对荀千蘅笑道:“荀将军怕是不知道,这镇边大将军可是正二品,跟您平级,哪能二十个三十个的这么封?彰化大将军是正三品,您可是一要就要了百十来个!就说且先不论要什么,您这写的都是大白话,是怕父皇看不懂还是怎么着?”

      其他人虽然没看过那奏折,但是听太子那么一说,也都明白了奏折上的意思,虽然有点遮掩,基本上也都笑出了声。

      荀千蘅却不在意旁人嘲笑,只对着宣恒帝行礼:“陛下!臣自小提刀,不甚拿笔,文墨上,自然粗糙些,还请陛下恕罪!”

      宣恒帝点了点头。

      荀千蘅又说:“威扬军自建军至今二十一年,历经大小战役近千次,九成胜一成负,威扬军战士各个威武无匹,战场之上能以一敌百,日行八百里,臂力一千斤,每日消耗更是惊人,每人日食一石米,我军将领更是在这些普通士兵之上,能以一营之兵,破敌方三军士!因此向陛下请封。

      且臣又想着,打仗么大家都出力了,该一起封赏才好,免得厚此薄彼……因此请得多了些……还望陛下明断!”

      荀千蘅慷慨激昂,众人听得越发玄乎,议论纷纷。

      宣恒帝却冷哼一声,语气十分不悦地说:“荀卿所言,太过其实,勿当朕好欺!”

      荀千蘅赶紧屈膝跪地:“陛下!臣哪敢有丝毫欺瞒,陛下着人去问问边地百姓,或者去问问瞿国军民,都是这样说的,称我们威扬军为神军呢!”

      荀千蘅煞有介事。

      宣恒帝脸色深沉:“简直荒谬!百姓不懂,难道荀卿也不懂?”

      太子在一旁讪笑。

      周尚书令往前一步,拱手回禀:“陛下!荀将军所奏之事,恐无法在堂上决断,老臣提议将这份奏折发到两省,共同详细审议,报给陛下定夺,之后再回复荀将军。”

      “嗯!尚书令大人所言有理,就这么办,荀卿啊,你们虽然打了胜仗,也要戒骄戒躁,不能妄自尊大。你等两省审议回复吧。”

      荀千蘅叩拜谢恩。

      朝臣再无本奏,宣恒帝退朝,把荀千蘅留下了,让她到崇政殿偏殿等候传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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