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儿麻+盲》lchanglemon

2、第 2 章

　　面前的这个男人一身淡青的长袍，黑发散在脑后，只用一根带子松松地系上。
　　他撑着双拐，两肩微耸，衣摆之下，隐约可见内翻畸形的双脚不着力地歪触地面。
　　“在下温如许。”他的声音有点低沉，有点沙哑，我更想说，这就应该是小说里总提到的“磁性”了。

　　接着，他引我们进屋，一路上行走有些困难，双脚悬空，偶尔会在地上拖拽一下。
　　进入到屋子，我不知怎的，微微感觉到了这人有松了一口气般的放松。
　　然后，他仿佛看得见似的准确地坐在了桌边，执起茶壶给我们倒茶。

　　茶水正好七分满，让我简直下巴要掉在了地上。
　　这人真的是瞎子？
　　但是，我随即又敏锐地注意到，他说话与动作时，都有微不可察地偏头的习惯。
　　大概，无论如何，他其实还是没有视力的，只能拼命地借助其他感官，来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我平静地向众人叙述了下我的经历，并遗憾地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然后，看着对面全体的静默，我不由也屏住了呼吸。
　　难道，还真的会像有些穿越文里YY的，这些人把我当妖怪给烧了不成？
　　是了！这里是山寨啊……
　　虽然这些人谈吐看起来不像是山贼，但他们的本质还是打家劫舍的反政府武装分子啊！

　　我咽了咽口水，开始思索逃脱的可能。
　　我何晓月的身手还是可以的，目前，这里一个力气颇佳，但反应不够的大汉，两个弱质纤纤的少女，以及一个目不视物的残疾人……
　　虽然刚刚又看到外面有人，但是也颇为松散的样子，恩……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突然站了起来，准备掀桌逃跑。
　　结果，手腕却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
　　我挣了一下，对方还挺有力。
　　于是我抬头瞪他，是那个死瞎子温如许。

　　“姑娘想去哪儿？”他语气冰冷地质问我。
　　“不跑难道被你们当妖怪烧掉啊？”我没想到会被一个瞎子给料到先机，如今却是丢了最好的机会。
　　“……姑娘误会了。”他听我那么说，声音缓和了不少。
　　“我们不是要把你当妖怪给烧了，只是……”猩猩哥看起来有点犹豫。
　　正要跟我解释清楚，却被死瞎子再次打断。“阿星！”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威严。
　　猩猩哥看起来很听他的话，止住了嘴，然后乖乖地坐在一边。
　　而两个女子在此情形下，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我们不是想要伤害你，只是你留在这寨子不方便。”死瞎子语气冷漠，一副想赶我走的样子。
　　“那我走就是了，不打扰你们。”我也不是受得了气的主儿。
　　“不行，你不能离开这里。”为毛？你们在秘密实验核武器么？还不让人走了？
　　见我没说话，死瞎子又继续威胁道，“目前走出这个寨子的还没有活人。”
　　“……”这让我怎么回话，他说了半天，还是想弄死我，只不过不是烧死而已。

　　我忍不住鼻子酸了酸。
　　长这么大没遇到过这种破事儿，天大的事情也都是打架回家被老爸再教育一顿。
　　考试什么的凭着小聪明也是一路顺风。
　　从来是衣食无忧，乐观理想。
　　就算突然来到这里，又立刻被人捡到。

　　但是，为什么还是免不了一死？
　　我就是不想死，才在摔下去后，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说了半天，什么理由都没有的，就要杀了我？
　　我明明还救了猩猩哥！
　　这是一个怎样野蛮不讲理的地方！

　　委屈、心慌、难受、绝望，种种负面的情绪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我突然哇哇大哭。

　　死瞎子以及猩猩哥他们被我吓到，一时愣住。
　　死瞎子还想收回手去，结果被我抓住。
　　看着这白皙修长的手，我突然特别愤恨。
　　这种言情小说里，应该抚着女主小脸的手，到了我这儿就成了抓我的凶器了。
　　我恨死你了！

　　然后，我一张嘴，用力咬了下去。
　　“呃……”死瞎子痛呼。
　　旁边的温絮絮和猩猩哥都上前来帮忙。
　　可我是犟脾气上来了，就跟乌龟似的死不松口。
　　我感觉到湿湿热热还有点腥味的液体从嘴角溢出。
　　但我也懒得分辨，这到底是我的口水，还是他流血了。
　　他流血也活该！！！

　　身边有猩猩哥的大呼小叫，有麻雀妹妹的劝说，有温絮絮的怒斥。
　　我都甩到了脑后，此时，心里只有无限辛酸。
　　只觉得这天地都塌了下来。

　　突然，我又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带着点无奈，带着点谅解。
　　继而感觉到头被人摸了摸——就好像每次找程学长倾诉时，他常常做的。

　　我立马松了口，抱住“学长”，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学长……呜呜……”
　　“学长”的身体好像有点僵硬，随即又拍了拍我的背。
　　让我感到十分安慰。

　　从我到这里，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在林子里逛了许久，和猩猩哥一起制服了黑熊，再拖着大家伙走了许多的山路。
　　到了寨子，还没喝口水，又骤逢情绪大喜大悲。
　　只有到了“学长”怀里，我才觉得仿佛有些安心。
　　然后，我竟然，在这是个时候，就那么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麻雀妹妹正守在床头。
　　我的理智也回了大脑。
　　当时，我咬了死瞎子的手，我还……
　　我还把他当成了学长，扑到他怀里哭。

　　我简直无脸见人了。
　　我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我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我很想闭着眼睛继续装睡，但是又不幸被麻雀妹妹发现。
　　“月月姐你醒啦？”麻雀妹妹看起来也有点担心我。
　　我只好坐起来，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麻雀妹妹看到我无所适从的样子，不由地笑了：“这儿以后就是你的房间啦，你好好休息，没事的！”

　　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没事”到底是指什么没事。
　　是我不用死了，还是那些傻举动没造成什么影响。
　　我怎么的也是弄伤了人。
　　还、还做了那么唐突的事儿。

　　虽然对于我这个现代人来说，可能就是芝麻点事，不提就算了。
　　这个时代的人古里古怪的，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会不会要对我负责任？
　　所以他不杀我了？
　　难道他会要我嫁给他？
　　仅仅因为我抱了他？
　　或者其实，难得有女人送上门，他那么不好解决的问题就顺势解决了？

　　我思绪乱飞，一时头脑不清。
　　麻雀妹妹看我的样子，也不知道我头脑里的天人大战。
　　但看到叫我也没什么反应，只好默默地离开。

　　过了一会儿，我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看看四周，是一个布置得挺简单的小屋子。
　　古色古香的家具，大方简朴而不寒酸。
　　身下的被褥松软而干净。
　　一时间，如果不是身上的运动服还在提醒着我，我有种恍如融入到了这个梦里的感觉。

　　咚咚咚。
　　敲门声轻缓而有节奏。
　　我下床走到门前，拉开了门。
　　然后蓦然惊住，是死瞎子。

　　“何姑娘？”他听到我开门之后就没了声，没法判断我的情况，不由出声相询。
　　“你、你……”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视线下垂，却看到了他包着的手。
　　心里咯噔了一声，突然有点犯罪感。

　　“我听小美说你已经醒了，但有些不对头。你进去坐下，我给你把脉。”他的声音里带了点不容置疑的关心。
　　我却不知怎么办才好，一边想给他让路，一边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结果，他刚感到我让出了身位，于是把双拐伸了进来，结果又被我晃荡的身子挡住，一失平衡。

　　“唔……”
　　我们两个人都闷哼了一声。
　　我几乎能听见自己脊背在地上撞出来的声音。
　　他感觉到身下压了人，连忙也急急地撑起身体，摸索身旁的拐杖。
　　右手边的还好，就在身侧，可左边那支被我撞飞，他摸了半天，仍没找到。
　　我看他蹙了蹙眉，似乎有点急切，连忙把拐杖递给了他。
　　他礼貌地接过拐杖，可我却觉得他好像手稍稍抖了下。

　　然后，他开始撑起身体，似乎想要站起来。
　　但他摔下之时，瘫软的双腿搅在一起，不能用力。
　　我看他好像有点艰难，于是探身准备帮忙，他却看得见似的退了退身体。
　　“姑娘自重。”

　　他这句话把我气得不轻。
　　我就成了一个色迷迷想怎么地他的女人了？
　　他太高看自己了吧？
　　“哼。”我故意重重地冷哼，他当然听到了，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撑着身体。

　　扭在一起的腿不仅没能帮到他，反而害他半天使不对力气。
　　他无力地坐回地上，犹豫了一阵，又好像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搬弄残疾的腿。

　　我看他右手虚执拐杖，包着的纱布异常刺眼。
　　是了，我把他咬伤，才害得他手上不着力气。
　　如今这么尴尬，我咬了咬牙，也不顾他阻拦，伸手过去夺了他的一边拐杖。

　　“何姑娘？”他有些诧异。
　　“我不是故意的。”我说得特别快，声音也挺小。
　　“我并未怪罪姑娘，但是，姑娘可否把拐杖还我？”他的声音里带了点无奈，同时又伸出手来。
　　“我、我不是……”我又结结巴巴，慌张地把拐杖递给他后，我连忙补充，“我不是为了抢你拐杖的事儿道歉。”
　　“我知道。”他接过拐杖，像是放松了些，然后笑道，“然姑娘你又抓着在下这只完好的手，可是又嘴馋了？”
　　我的脸瞬间如火烧，像扔下烙铁似的甩开他的手。
　　“我虽然不计较之前种种，但姑娘抓着在下的另一只手，也让在下莫名心慌。”他的语气是略带心有余悸的，我却仿佛看到了调笑。
　　“你……”我有苦说不出，只想把这人推倒在地。

　　见我不再接话，他又撑了撑身体，试了好几个角度，都有些打滑。
　　我看得有点不忍，他也似乎察觉到了我热切的视线，转过头来对着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却又想起他是看不到的，于是干脆伸手到他腋下，把他直接扶了起来。
　　他来不及拒绝，只得顺势撑好双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