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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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秋水是被催债人的电话震醒的。
他拿了震动不已的手机，赤了脚，小心地掀开一点窗帘，推开阳台的门。
外面雾气朦胧，已经有早起的学生从宿舍楼下走过了。
他压低了声音，怕吵醒室友，“你昨天才说的给我三天期限，现在早上还不到六点，你讲讲道理，我就算去割肾，也没那么快到账啊。”
电话那头：“哎哟喂我的随小哥，我也不想起这么早啊，我昨晚三点才睡下的，催你是因为我也没办法了啊，你多少给我点，我好去交个差嘛，你手里有多少给多少，你后面的债，我再去向上头给你宽个期限，你看怎么样？”
随秋水道：“我看不怎么样。”
“随大哥，你问你同学借一下嘛，借一下啊，借一下就有了啊，你名牌大学的嘛，肯定有那种有钱的同学，你问他们随便谁借一下嘛。”
随秋水沉默了下，道：“我如果能问同学借，当初我妈妈病重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向你们借？我两年我只借了一百万，结果利滚利我要还你们两百万，这你为什么不说？”
“哎呀，话不是这么说的嘛，你想啊，当初阿姨急病要钱，又没那个保险，那谁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是不是？你借到了钱，阿姨治到了病，那这个钱借得就是有意义的是不是？我们既然给了钱就是要收利息的嘛，你借了钱就是要还的啊是不是？”
随秋水不想听催债人在他耳边循环“是不是”，他直接打断道：“按照约定，我三天后把钱转你，先挂了。”
“哎哎哎，别挂别挂，没见过你这样的，算了，我也给你透个底，上头告诉我，你只管问你那个姓纪的室友借钱，借多借少不论，只要你借到了，老大说了，后面到期的欠款都可以再给你往后延几天，延一周延一个月都行。”
随秋水垂下头，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动了动脚趾，恍然发觉自己忘了穿鞋。他往身后看了一眼，苍绿色的窗帘密密实实地遮掩着光，室友们都还在睡。
他的语气也变得冰凉起来，“为什么是纪择？”
“哎呀哥，您可别问了，听我的准没错，啊就这样啊，我挂了，千万记得借钱哈。”
天光大亮，寝室里闹钟此起彼伏地响着，随秋水看了会儿刺目的太阳，转身拉开了阳台的门。
听到动静，室友章齐回头，诧异道：“啊小秋，你这么早在外面啊。”
他非常自然地走过去，握了握随秋水的左手，“你手怎么这么冰。”
他随手拿了椅背上的外套披在随秋水的肩上，低头时看到脚背上青绿色的血管，他又惊了惊，“你怎么连鞋都不穿！”
他连忙去随秋水的床位前拿了拖鞋，让他穿上，然后推着他进卫生间，“别发呆了，要迟到了。”
随秋水还没回过神来，章齐已经风风火火地拿了随秋水的毛巾脸盆牙刷牙杯，像随秋水穿书的第一天那样，要把挤上牙膏的牙刷塞进随秋水的嘴里。
随秋水：“……”
他头往后仰了仰，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来，“不用了，我自己来。”
看随秋水接过牙刷，章齐还有点失望的样子，“小秋，等会儿下楼了记得坐我小电驴啊，我带你，不然你百分百要迟到的。”
从大学第一年开始，章齐就像男妈妈一样对随秋水颇为照顾，大多数时候随秋水都不希望麻烦章齐，但另外两个室友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们往边上挪挪，给随秋水腾了个空位。
随秋水低头刷着牙，他感到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盯着他，漱口的时候，他瞥到镜子里一双锐利阴晦的双眼。
两个人对视了两秒，随秋水垂下眼眸，若无其事地用毛巾擦了擦嘴角，转身擦着纪择的肩膀离开了卫生间。
章齐果然在一楼车库外边等着随秋水，“小秋，快快快。”他催促道，还从前边车筐里递了早饭，“赶紧坐上吃两口，今天早上的课可不能迟到。”
随秋水接过早饭，突然间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侧头看去时，又是纪择，那双凤眼几乎是恶狠狠地，像是要从他身上刮下一层肉来。
“早饭多少钱，我转给你？”
说话间，小电驴已经从车库里冲出去了，校园的主干道上，此刻都是赶着早课的同学，章齐没走人最挤的那条干道，而是稍微绕了点路。
趁人不多，他飞快地回了下头，大声道：“你说什么？啊？我刚没听清。”
“多、少、钱！”
“不用！”
“啊？”
“我说，不用！”
电驴的速度很快，教学楼下，章齐顺利地将车挤进停车坪里，拽着随秋水噔噔噔地往楼梯间跑。
他边跑边说，“王教授实在是太狠了，迟到半分钟会被他记名，然后课上提问，答对了加平时分，答错了倒扣分。”
随秋水脑海里并没有关于这位王教授的记忆，只听章齐开始喘气，“太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
在章齐的拉拽之下，他们赶在铃声响起之前，坐进了角落里靠窗的最佳位置。
随秋水把书包放好，一抬头时，就看到纪择正在讲台上帮着王教授调试设备，拷贝课件。
他转头看向章齐，章齐连忙把书翻到其中一页，凑过来小声地说，“上节课的内容会重点提问。”
见随秋水的目光仍是茫然，他很有趣地揉了下随秋水的头发，继续争分夺秒地复习了。
书上的概念随秋水并不陌生，他没穿过来前也是学这个专业的，有些知识点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实际上再回过头来重看时，过去的东西就像活过来一样，在他脑海里深深浅浅地漂浮着。
“等会儿有人迟到了，你就记下他的名字。”王教授吩咐纪择道。
“好。”
王教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名气很大的同时，也是出了名的严苛，他的课也是出了名的难选，经常小道消息说他第二年就不给本科生授课了，然而实际上每年还是有他。想上他的课和不想上他课的学生，基本上是一比一打平，但教务处会提前预分配好相应的学生，因此还有一批学生是无所谓哪位教授授课的，就算分到他的课也不会换。
上完一小节课后，王教授照例要开始点名。
“先从迟到的学生开始吧。我看看，第一个谁先来，随秋水，哪个是随秋水。”
王教授摘下了眼镜，目光犀利地从前排看向后排。
章齐诧异地抬头。
随秋水一点都不意外，他神色自若，站了起来，“我是。”
王教授把眼镜戴了回去，“你来回答第一道题。”
题目并不难，抛开各种假设和条件，实际上是一道数学题。随秋水随手在草稿纸上画了几个数字和符号，给出了一个答案。
王教授点点头，“答案倒是对的，只是下次不要迟到了噢。下一个，章攸云。”
章齐拍拍自己的胸口，等随秋水坐下，他连忙歪过身子凑在随秋水耳边说，“我一听章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你没迟到啊，纪择怎么会算你迟到？还好你答出来了，刚才我脑子都是空白的。”
随秋水收回目光，用手挡着嘴巴，也跟章齐耳语了几句。
章齐不住点头，还伸手拍了拍随秋水的肩膀。
这一切都看在纪择的眼底。下课铃声响的时候，章齐正要问随秋水，等下怎么个安排时，纪择悄无声息地站在随秋水的桌子前面。
高大的阴影一下子盖住了两个人，随秋水抬起了头。
章齐干巴巴地笑了下，“你们有话好好说，小秋，我社团有点事，先走了啊，午饭不要忘了吃。”
他几乎是话刚说完，人就一溜烟出了教室。
“他喜欢你。”纪择用一种很笃定的语气说。
随秋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收拾好书包，站了起来。
“但他既不能帮你还债，也不敢留下来，这种喜欢……”他很轻蔑地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得去打工了。”随秋水示意他，“你让一下吧。”
纪择挡住了唯一一个出口，半点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你难道不是有求于我吗？”
见他凌厉的凤眼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随秋水道：“只有low人才会欺负弱者。”
纪择饶有兴致，“那你是弱者吗？”
随秋水语气冷淡，“这与你无关。”
“我不喜欢你这种冰冷的姿态。”
“那是你的事。”
随秋水油盐不进，纪择只能把话题挑明了说，“催债的人给你打过电话了吧。”
随秋水冷嘲，“你业务还真广啊。”
纪择装作没有听到，“说吧，这次想借多少？”
随秋水无所谓地说，“那要看你能拿出多少。”
纪择皱眉，“这是你对债主的态度吗？”
随秋水头一扬，“天王老子来，我也是这种态度。”
他看了眼时间，不想继续跟纪择掰扯下去，手在课桌上一撑，长腿一抬，从课桌上翻了过去，提着书包往后门走去。
纪择三两步追上他，拉住他卫衣后面的帽子，“你不许走。”
随秋水就算涵养再高，此时也有些恼火了，他用力扯回自己的帽子，纪择却抵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门后面，随秋水脸都涨红了，头一偏，扯开肩膀上的手，两个人推搡之间，踢翻了门后面的垃圾桶。
垃圾桶倒地的瞬间，里面的垃圾倾泻而下，一个易拉罐蹦蹦跳跳地弹了出去，罐底残留的褐色汁液甩在了纪择纯白色的裤子上。他白色的球鞋也被满地的垃圾包围着。
纪择短暂地愣了一下，立刻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暴鸣，“啊啊啊啊啊！”
爆鸣声的凄厉程度，撞见鬼也就那样了。
当事人尖叫完后立刻被原地封印了，许久过去，一动不动。
随秋水：“……”
教室后面的走廊传来了说话声。
“你有听到刚才的声音吗？”
“谁的实验室爆炸了吗？”
“这层没有实验室啊？难道是楼下？”
“太奇怪了。”
随秋水看着已经石化了的纪择：“……”
他单知道纪择有洁癖，没想到洁癖可以严重到这种程度。
可喜可贺。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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