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守恒定律》acrane

2、车厢

　　次日清早，雾气弥漫。

　　七蝉叶早早便乘上了大巴车。

　　他带着围巾，哈出一口气来，一团白雾便此蔓延开来。

　　大巴车启动发出“库次库次”的响声，七蝉叶瞧着窗外给他送别的宋宫秋难得沉默。

　　“再见，一路顺风。”宋宫秋礼貌性地点点头，笑意盈盈，举着手机念着刚搜的告别词，“放心，公司永远有你的位置。”

　　“有我的位置？一直缺个位置不填，咱公司想倒闭了？”七蝉叶惊诧地一挑眉毛，“公司倒闭的事咱同事知道吗？”

　　宋宫秋笑意更深：“知道啊，他们哭着闹着抱着我的大腿非要继续呆在公司里干活，我看他们那么用心，于心不忍，就将你的职位当做礼物送给了最勤恳的一位天选打工人。”

　　“放心，也不会亏待了你的，至少你回来绝对能领到一把全新的扫把——扫厕所也算公司职位，如果扫地的是你我每个月还会多发五百的奖金，啊，多诱人的条件，这你不得好言好语感谢我几句？”宋宫秋说的自然又陶醉，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事的可行性。

　　七蝉叶在包中翻找着耳机，言简意赅：“滚。”

　　极给面子的大巴车车轮滚动，扬起的灰尘尾气扑了宋宫秋一脸。

　　“再见，希望下次见面是我在破产新闻上看见你。”七蝉叶毫不留恋地关上窗户。

　　塞上耳机，七蝉叶打开手机。

　　微信置顶消息二三十条。

　　还在持续增加。

　　看见这个数目，七蝉叶两眼一闭关掉手机心平气和地靠在椅背上假寐。

　　旁边的旅客是个小姑娘，看起来二十来岁大学没毕业。她被七蝉叶的动作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把还没开封的辣条塞回包里，又心虚着往邻座偷瞄几眼。

　　包内东西有些多，塞了几次辣条也塞不进去。她急得满头大汗时，邻座的那帅哥忽然又直起了身子。帅哥揉着眉心，用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模样重新解锁了手机。

　　小姑娘：？

　　她突然有些不确定帅哥到底是不是因为她在大巴车上吃辣条而生气。

　　况且——那牌子的辣条真的好吃，如果帅哥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她应该是能偷偷摸摸再吃几口的……吧？

　　沉思几秒，小姑娘继续偷偷瞄他。

　　七蝉叶丝毫不知道身旁坐着的姑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他认命地点开微信置顶备注为“风倚东”的那栏。

　　三十二条消息，全部来自于一个人。

　　七蝉叶服气了。

　　风倚东发的消息很杂，有语音也有文字，时不时再穿插上几个表情包——大段大段的语音和大段大段的文字之间夹杂的表情包。

　　风倚东：是今天回来？到哪了？需不需要我去车站接你？车牌号告诉我，我带阮鹊过来接你。

　　接下来是一段语音。

　　七蝉叶点开，风倚东温和的声线里含着笑：“阮鹊，来打个招呼。”

　　窸窸窣窣的布料声响起，片刻后，另一道女声低低地响起：“晚上好，七蝉叶。”

　　风倚东哑然失笑：“已经是早上了。”

　　“早上好，七蝉叶。”女声顿了顿，有些难过，“抱歉，我还不太能感应时间，听风倚东的语气，我们应该很久没见面了。”

　　语音戛然而止，七蝉叶手指一僵，唇角一点一点耷拉下来。

　　接下来又是一大段文字。

　　风倚东：这几年我一直在找医生询问阮鹊的病，进展还是不太理想。医生告诉我得慢慢来，一点一点唤醒患者对于世界的认知。她现在已经好多了，已经捡回了比较复杂的思考，再引导个几年或许能变回以前那副样子，提前庆祝庆祝。

　　风倚东：你应该没有见过阮鹊清醒时候的模样，我提前来预个警，她特别特别爱闹腾，就知道天天上房揭瓦下山打虎。你们独处时要是受不了她就拿我来威胁她，她要是敢继续闹腾就把她的行李打包打包扔出房门。

　　风倚东：不说这个了，说了也没什么用，等她治好病了你亲自来看。

　　风倚东：［希望比失望大.jpg］

　　风倚东：在外面过得如何？怎么突然间想要回来了？是钱不够用了？我说过，关于钱的问题你可以直接向我开口的，我这里从来不缺钱……不会是那老板欺负你了吧？他能有胆子欺负你？怎么欺负的，告诉我，这口恶气我一定帮你出。

　　风倚东：［转账30000］

　　风倚东：刚给阮鹊交完医院的花销，这点钱你先收着，回头我去银行里再取点，别执意去当资产阶级压榨的对象了，自己创个公司多舒服的，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搞不好还有我能跟你兜底。

　　…………

　　剩下的几十条消息全部都是风倚东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从他的事业状态到他的身体情况，以至于到最后，他已经肯定地分析出七蝉叶的身体情况很不理想。

　　七蝉叶没忍住，他动动手指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只是一些身体上的小毛病，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来接我，我能找到路。

　　默了默，他又发送了一个可爱小猫表情包。

　　风倚东：坐上车了？那就别玩手机了，也不嫌晕。

　　七蝉叶：“……”

　　一边发送三十二条消息一边告诫他别看。

　　绝了。

　　七蝉叶将手机重新熄屏，他转头，余光一扫，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小姑娘：“有事？”

　　小姑娘偷看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没事……就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七蝉叶：？

　　小姑娘继续胡编乱造地狡辩：“这是我的习惯。”

　　七蝉叶不太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点头：“哦，抱歉，戴着耳机一直没注意，你好。”

　　当代社会的包容度很高，有点奇奇怪怪的小癖好也没什么大不了，比如喜欢和素不相识的邻座打招呼。

　　莫名其妙有了些奇奇怪怪小癖好的姑娘眼睛眨的飞快：“你好。”

　　七蝉叶点点头，他正要转回去，忽地，他眉头微蹙：“车厢里面怎么有一股……辣条味？”

　　小姑娘倒抽一口凉气：……！

　　“没有没有，是您的嗅觉出了问题，这种情况是晕车里挺常见的一种，睡上一会就没事了。”小姑娘语速飞快，就是眼神飘来飘去不知道在看哪。

　　七蝉叶“哦”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过了几分钟，小姑娘偷偷瞄向他，发现他真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