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山晏》柒零九

14、受伤

　　顾清晏也不和那些人啰嗦，直接挥鞭朝人招呼。

　　她原本想拉金爷做人质，没想到这肥老爷动作还挺灵活，一个转身就溜到了人后。

　　顾清晏手舞长鞭，鞭行轨迹如灵蛇出没，诡异而犀利，对方虽人数占了优势，却也难以近身。

　　金爷手底下的人都是他平日养的打手，惯常欺行霸市，江湖匪气重，靠的都是一身蛮力。

　　顾清晏自幼习武，受的都是系统性的训练，虽力气不比对方，但能以巧制之，若是她单独一人脱身，自是无碍，但是想要把这几个不会武功的拖油瓶带出去，却是难上加难。

　　场面一度陷入僵持。

　　刘全几人哪里见过这般场面，早就吓破了胆，小鸡仔似地聚成一团。

　　他们看着顾清晏以寡敌众，在包围中腹背受敌，间或还要顾及他们身侧，施以援手，眼看她体力不支渐渐落入下风，刘全也一咬牙横下了心。

　　自己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眼看女子冲在前头，自己却窝窝囊囊躲在人后。

　　于是鼓起勇气，大喝一声，举起旁边足有半人高的青瓷大花瓶，嗷嗷叫着就往人堆中冲去。

　　刘全嗓门洪亮，顾清晏只觉这人着实是蠢得无可救药。

　　你砸东西那就是偷袭，偷袭这事哪有大喊大叫昭告天下，不都是贱兮兮直接偷摸上来就是一顿打。

　　他这样，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果然，听见刘全大喊，原本攻击顾清晏的众人瞬间转移了目标，刀枪棍棒直往刘全身上招呼。

　　顾清晏用长鞭将离他最近一人的脚拴住后扯，身上仅剩的刻刀凿刀也统统向众人掷去。

　　可谁想，还漏了一人。

　　只见那人手持长棍，径直就要向刘全脑袋劈下。

　　顾清晏冲上前去，抓着刘全的胳膊倒地作势一个滚翻退到了后侧。

　　就在二人擦身的一刹那，木棍敲击花瓶碎裂四散。

　　顾清晏只觉手心一痛，竟是被破碎的瓷片划伤了一道口子。

　　此时，对方的人已是倒了近半数，但顾清晏身上已再无能防身的利器。

　　她正想抄起凳子继续开干，却听得外头突然想起急促的敲门声。

　　“金爷金爷！大理寺陆大人来了，说是要找顾姑娘！”

　　大理寺，陆廷山？

　　金爷有些意外，这个顾清晏什么时候和大理寺陆廷山扯上了关系？

　　莫不是她身上背了案子？

　　以她这般嚣张的做派和毒辣的身手，的确像是在道上混过的，许是惹了什么命案也不稀奇。

　　国公府的人，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他立即招呼手下收拾残局，将受伤的人和被砸坏的物件通通搬到隔间。

　　他手上不停，伸头朝外边高声问道：“陆大人现在走到哪儿了？”

　　从会仙楼的大门，到这三楼的雅间，有老鸨在旁边拖延，想是也能匀出点时间来。

　　可谁想到回答他的，竟是一个沉冷的男声。

　　“开门。”

　　短短的两个字，威压感十足。

　　老鸨自知身旁这尊佛她可万万惹不起，只能叫人将门给打开。

　　门开启的那一刹，血腥味扑鼻，里头桌椅板凳倒了一地。

　　金爷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立即躬身迎上前来，恭维笑道，“哟，陆大人，我是京城金氏木雕行的东家，金俞，幸会幸会，不知陆大人深夜前来，是为了何事？莫不是也来这里喝酒赏曲?我与这会仙楼的东家也很是相熟，要不我摆一桌，还望大人能赏脸与金某饮……”

　　金俞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面前人冷峻的眼神冻在了嗓子眼。

　　陆廷山根本就没打算搭理他，四周环顾一圈，径直走到了顾清晏他们所在的角落。

　　顾清晏眼见这人居然来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低头，看到陆廷山手里拿着的那个火折子，上头一个大大的“顾”字。

　　原来那团火真被里头的人看到了啊。

　　可她当时丢这火折子进去，不过是走投无路的最后一搏，陆廷山一个三品要员，她心底根本就没想过他会真的因为见了这火折子深夜抛下公务过来寻她。

　　或许不是为了这火折子，而是因为案件有了新进展，需要她的帮助。

　　应该就是这般缘由。

　　顾清晏抿了抿唇，对走到面前的陆廷山道：“陆大人，这么晚过来，是案子有进展，或抓到那灰袍男人了么？需要我做什么？”

　　陆廷山将火折子递给她，低头，看到她握着一截凳子腿的手有血滴落，鲜红的血水顺着断了一截的棍子缓缓淌下，接连不断溅在青灰色的地砖上，此刻已蕴成小小的一滩。

　　他蹙了蹙眉，将凳子腿从她手中取过，朝身后跟着的侍卫李齐道：“将你随行带的药箱拿来，给她包扎一下，伤成这样还不忘抄家伙打人，也真是虎得很。”

　　顾清晏看着自己早就被血覆盖的掌心，反驳道：“我这不是虎，是见义勇为，英雄救……救男，挂点彩，才说明我英勇无畏。”

　　她一边说一边拧着眉头细细研究，“啧，伤口还挺深，但应该没插什么碎屑进去，待会儿清洗一下上药包扎就行。”

　　顾清晏描述她的伤口，就像这伤割在别人身上一样平静。

　　陆廷山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并不作声，倒是一旁的刘全等人心里一揪一揪的惊讶。

　　不单为了顾清晏的舍命相助，更是因为这个白日里跟顾廷晏说过话的男人，竟……竟然是堂堂大理寺卿？

　　他们今天还嘴碎编排过这陆大人与顾清晏的关系，陆大人不会是专门来找他们算账的吧？

　　这时，站在门边，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金俞终于反应过来。

　　瞧这架势，难道这陆大人真的是来给顾清晏解围的？那个半年前才来京城，耗尽身家也只在落花胡同要了间小铺面的赁驴小儿，顾清晏？

　　金俞眯缝似的眼睛里，眼珠子来来回回在陆廷山和顾清晏脸上转了几圈，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果然，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以后都不要轻易招惹，谁知道败在她们石榴裙下的，会是谁呢？

　　只见在各人注目的视线里，顾清晏没受伤的那只手，上下左右一遍遍摸着身上能放东西的兜袋，陆廷山也不用多问，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方叠得四四方方的帕子递给她。

　　“先用我这张来止血吧。”

　　顾清晏展眉一笑，“陆大人果然心思玲珑，一看就知道我缺这个。”

　　她将帕子接过，在手里揉了揉，复又递还给他，“啧，果然是上好的料子，摸上去冰冰滑滑的，连上头的刺绣都这么雅致好看，这般名贵的东西，我就不拿来浪费了，索性你那侍卫腿脚快，我等一等便是。”

　　陆廷山冷冷看着递到身前的手，虽然没出血，但也有多处擦破了皮。

　　他没接话，只将那帕子拿了，再伸手捞过顾清晏另一侧的手腕，不轻不重地将帕子压在了伤口上。

　　陆廷山指尖微凉，略带寒意的触感让顾清晏有些发怔，只静静地任凭他将手握在掌心。

　　头顶传来陆廷山的声音，淡淡的，“我让人一直注意着大赛的情形，听到下头说有个叫金爷的将你们都带到了会仙楼，而且他们还带了十几个打手，想必你们会有危险，所以就过来瞧瞧，没想到真撞上了。”

　　顾清晏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你看到我丢到大理寺的火球，猜到我遇险过来救我，可没想到，竟是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你们监控着，早知道我就不必动手了，不过陆大人还真是凡事都亲力亲为，此等小事也特特跑过来处理，真是为百官之榜样，总之，今日还得谢谢陆大人了。”

　　顾清晏说完，轻轻使力，想将手从陆廷山掌心抽出。

　　没想到却被对方又紧了手腕，反拽回去。

　　顾清晏疑惑，却见陆廷山只是静静低着头，似在端详她的掌心。

　　其实顾清晏刚才那番话说出来，陆廷山有片刻的怔忪。

　　她说得没错，此等小事，他只需要让手下的人过来看看究竟，并不需要他的亲自出马。

　　可他看到手下送来的火折子还是来了。

　　在连轴转了近两个月，疲惫至极的他，打马来到了会仙楼。

　　顾清晏觉得自己这手被陆廷山盯得有点慎得慌，想再一次发力抽回，却听见头顶上传来男子的轻唤。

　　“等下，别动。”

　　顾清晏应声停下了动作。

　　却见陆廷山竟然不满足于看，还抬手摸上了她的指尖。

　　“食指第二节，拇指，掌心外侧，这些地方的茧子是做木雕的人都会有的么？”

　　顾清晏点点头，“天天拿刀拿凿的，可不就得着这几个地方磨。”

　　她顿了顿，“难道，你发现了谁的手上也有这样的痕迹？”

　　陆廷山眸中闪过几丝暗色。

　　“这段时间，我让人将所有在京从事木头雕刻的人员信息都筛查了一遍，将所有有可能的人都调查过了，但，都没发现什么头绪，我想，或许那人……”

　　陆廷山说到此处，抬眼看向四周，“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出来另找一处细说吧。”

　　陆廷山说完，正巧李齐拿着药箱子进来。

　　他摆了摆手，让李齐先给顾清晏包扎上药，自己则在外头等着。

　　陆廷山先一步走出雅间，路过金俞的时候，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不过短短的一瞬，却是将金俞整个汗毛都炸了起来，哆哆嗦嗦，腿软得向后踉跄着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