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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刘之和 ...


  •   虽然隔得较远看不太真切。

      但是顾清晏方才在雕刻时也在留意在场众人的落刀手法。

      从几次颅顶的伤痕来看,凶手雕刻惯常使用的,是左手,且落刀谨慎精确,并未有多余的修改痕迹。

      方才在场使用左手的不过两人,都与凶手手法不同。

      今年大赛,为获胜者准备的奖金丰厚,又能得到代表北梁匠人为太后献寿的机会。所以北梁境内但凡能叫得出名字的雕刻者都已汇集于此。

      而此处的五十六个人又是他们当中的顶尖人物。

      如果凶手不在这些人里面,又会是谁呢?

      顾清晏觉得,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她心中正烦得厉害,再加上后边的人又咋咋唬唬在她耳边奚落嘲弄。

      顾清晏索性将桌上小托盘中层层码放的苹果拿起,两根拇指对着上头凹陷的顶端往外一用力,顿时,汁水四溅,苹果被轻易分成了两半。

      她将这两半苹果分别塞进了吵得最凶的两人嘴里。

      脸上似笑非笑,“来,请你们吃水果,要是再有声音从你们的嗓子眼里出来,你们脖子上的东西就会像这个苹果一样裂开。”

      霎那间,众人骤静。

      只有厢派瘦子刘全啃着嘴里的苹果小声嘟囔:“切,自己输不起又来威胁人,当真泼妇,以后谁敢娶你。”

      “没人娶就自己过呗,总好过嫁给你这种心胸狭窄嘴上没毛的男人,再说最后是谁能够获胜,还不一定呢,你现在得意为时尚早。”

      “哟”,那瘦子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指着下头评审的人群大声道:
      “你丫说谁嘴上没毛呢?你也不睁开眼睛瞧瞧,半数的人都投了票,一百号人,每人两张票,你那只瞎眼的鹦哥儿前头,除了那张可怜你给你投下的光杆司令,都找不出第二张,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也不害臊!”

      顾清晏被他呛声,无所谓似地挑了挑眉梢,后撤半步,正欲手撑栏杆翻到厅中。

      抬头间,突然眸光一凛,止住了动作。

      只见正依次从长案旁走过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浆洗得近乎泛白的灰色旧袍的男人。

      男人个子高大,身形瘦削,大热的暑夏,头上竟带着顶掩去了半截面容的长兜帽,遮住眉眼唇鼻,只在阴影外露出两侧凌乱潦草的发梢覆在颊边。

      好生奇怪的男人。

      陆廷山也同样注意到了这人的出现,眼看着他径直略过其余人的作品,直走到顾清晏那只无眼的鹦哥儿前站定,静静地站在原地端详。

      片刻后,他缓缓地抬起了原先隐在宽袖下的手,那只手带着黑色的皮手套,而中间,正握着一把刃口微弯的凿刀。

      那人握着刀,慢慢地向那只鹦哥儿立在枝头的爪子底下伸去。

      陆廷山眼光锐利,他发现那人虽带着手套,却断了两指,黑色的皮套下,右手无名指和小指的位置是空的。

      参赛的作品评审观众可近看却不能妄动,更不能用刀破坏,有小厮发现此处情形,疾步上前,欲要制止。

      却见那男人手中的刀只是在鹦哥弯曲尖细的指甲上一点,刀口嵌入上头一个微小的关节罅隙之中。

      突然,厅内响起一声悦耳的鸟鸣,接着,顾清晏那只鹦哥儿竟缓缓地在点缀着桃花的枝头上展开了双翅,而那一双原本苍白无神的眼,也突然现出了眸子!

      那鸟儿的身上竟然藏有机关!

      一时间,围观众人齐齐惊呼不已。

      “好厉害的手艺,才不过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竟然能在这么小的身体里藏入此等复杂的机括!”

      “原来它的眼睛不是没有来得及雕刻,而是要等观众来完成最后点睛的那一刀!此番设计,何等绝妙!”

      厅堂中,所有人都齐齐围到了放着顾清晏那只鹦哥的桌案前。

      可是人头攒动中,竟突然没了那个灰衣男人的身影。

      顾清晏动作迅速身手敏捷,当即撑着栏杆翻身一跃就往内场冲去。

      那个男人身形高大,刚一走到人少的地方便露出了行迹。

      混乱中,陆廷山从窗户向底下守着的官兵示意,不过眨眼间,临英阁被封住了所有出入口。

      那个灰袍男人眼看冲不出包围,扭头想从窗户跃下,被顾清晏一把抓住了胳膊。

      “兄弟既然能看破我的机关,证明我俩有缘,不如留下与我喝杯茶再走?”

      顾清晏力气颇大,就连男子也难是她的对手。

      她将那人从窗沿边拉下,因着那人比她高出一头有余,她抓着对方胳膊不利于发力,便想转而抓住对方的手,却不防掌心一空,堪堪只抓到了对方断指处的手套。

      这人竟然连左手也是残的。

      短暂的愣神间,顾清晏左肩一痛,被对方用力一掌,打得踉跄后退两步,再回神,对方已是撑着窗沿跃起,扑通一声,和着密集的雨点坠入水中。

      顾清晏急忙冲上前去,也想纵身跳出窗外,却不防手臂被人从后拽住。

      “那人左右手都断了指,虽然看出了你作品中的机关,但凶手应该不是他。”

      顾清晏回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可惜道:“我的机关是师父教给我的,里头的门道只有我们两人知道,那人能看出其中的端倪,要么是雕刻造诣极高,要么与我师父是旧识。
      此次能参与评审的观众都是登记了身份信息的,他能进来表示他并不是被通缉之人,既然身上没背案子,那为何要将脸盖得严严实实,见到官兵封门,甚至宁愿跳水也要逃走。
      他到底是在躲你们,还是在躲我?
      这人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顾清晏扶着窗台倾身向下望,只见满铺的莲叶随风晃动,及目之处,再也没了那男人的身影。

      难道,是与师父有关么?

      可是师父曾与她说他在中原再无认识的亲朋好友。

      她看着远处烟水茫茫的湖边天际,忽而想起五年前寒风朔骨的大漠边城,想起了她的师父。

      那时,正值腊月凛冬,她穿着单薄破口的布鞋踩在雪地里,慢慢地靠近一个正坐在墙角摸索地上树枝的瞎眼老头。

      她将手放在老头面前晃了晃,确认他看不见,便从他身侧的布袋子里,偷出了一个馒头。

      她实在是太饿了,拿到馒头也顾不得冷,冲到背风的墙根,就着雪水,狼吞虎咽地将馒头吞下。

      然后缩在角落里揉着早已被冻得通红麻木的双脚,看着不远处正艰难钻火的老头。

      北疆冬至,寒潮来袭,流民从各处涌来,纷纷想入城保命,进不去的,便在四围晃荡,于是,这城郊的荒村便成了匪盗猖獗的不毛之地。

      顾清晏并不想做一个偷盗的罪犯,但是她实在是太饿了,既然拿了对方的馒头,作为交换,她也会护着这瞎眼的老头直到入城。

      她慢慢地蹭到老头燃起的火堆边,轻轻地往焰头丢入柴火,噼啪的火星子直冒,她抬头,竟看见老头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刀,对着手里的树枝比划。

      瞎了眼竟然还敢动刀,她觉得这人是怕不是疯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这老头用那柄劈了刃口的小刀,将手里的枝条渐渐刻成了一支坠着莲花的木钗,递向她所在的方位。

      “姑娘,相见即是缘分,这支簪子送给你。”

      当的一声锣响。

      大赛评审投票环节结束。

      顾清晏的作品后期发力,揽获了后段大部分人手中的票。最后得到了第三的成绩,只比厢派的刘全少了一票。

      而复赛第一,则是京城的老字号,金氏木雕行的师傅。

      没有寻到凶手,奇怪的男人又从自己手里逃走,顾清晏觉得兴致缺缺。

      陆廷山离开吩咐人去设卡调查。

      她收拾了包袱正想走,却被一个瘦小的身形挡住了去路。

      是刘全。

      他红着脸,眼神闪烁地从顾清晏脸上来来回回飘过,磕磕巴巴道:“那个,虽然你的鹦哥展翅设计精巧,但是最后也差了我一票,我这人向来大方,一票的差距,就算我俩打平了,既如此,明日决赛,我们俩再战一局定胜负,如何?”

      顾清晏将沉甸甸的工具包甩在肩上,上下扫了眼正尴尬搓手的男人。

      她微微一笑,“怎么,不是说我是靠男人的关系才能走到复赛,现在倒承认与我打平了?”

      那男人被抓住了话脚,支吾了半天才接话道:“那个……谁……让你晚上去那种地方,你自己不安分乱跑,我自然就多想了。”

      “所以都怪我?”

      顾清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拿起桌边的伞,径直向外走。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对女性妄加揣测,乱编流言的男人,才让女子在各个岗位上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不管是男是女,一切都应拿实力说话。雕刻这一行,男人干得,我也干得,而且,我还会比你们干得更好。”

      她将话说完,忽而又停下了脚步,将伞尖点在地上转过头,认真道:
      “还有,记着,我的师父,是刘之和,徽州雕刻第一人,刘之和。”

      刘……刘之和?

      刘全在心中默念,他转头看向四周,见众人纷纷摇头。

      奇怪,既是做这一行的,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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