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山晏》柒零九

1、楔子

　　庆隆十一年，七月初六。

　　北梁都城 ，长洛。

　　明日就是七夕，双星良夜，牛郎织女渡河桥的日子。可谁曾想，城里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者是城东铁铺家的王娘子，三十出头的年纪，与铁匠赵虎成亲十五载。

　　入夜，他们夫妻二人在房中睡下，赵虎半夜醒来解手，迷迷糊糊摸回房却发现被子里少了个人。

　　等找到的时候，王娘子已是断了气倒在长郊巷的血泊之中。

　　这是长洛城六月以来女子夜间被害的第四起命案。

　　与前三个一样，死者衣裳凌乱，腹部被棍棒用力击打，头顶正中被锐器所伤。

　　年轻的大理寺卿陆廷山看着手中书吏刚刚递来的《验状》蹙眉不语，上头是仵作所画的被害人头部伤口图样。

　　锐器穿颅所致的宽余两寸的致命伤。

　　非常标准的三圈螺旋线，层层弯曲延展，如同漩涡。

　　一旁同看的大理寺丞段钱啐了一声低骂道：“他奶奶的，杀人就杀人，还在人头上整花样，先是三角，圆形，半月，现在又来个螺旋，当人脑壳作画板，真他娘的变态。”

　　说着，他抬手揉了揉恐惧发麻的后脖颈，“更变态的是给他做凶器的铁匠手艺，那么薄的伤口，还带形状，能穿透颅骨，他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花样的铁管，我们寻遍整个京城也没见哪个铁匠能有这本事 。”

　　段钱自顾自说着，抬眼却发现陆大人正转着指节上烟青色的玉石扳指，神情严肃地看着远处被兵卫拦在巷外的围观人群。

　　此时正是日出卯时，天际泛起鱼肚白，晨起上货的洒扫的点卯的，正是行人渐多时分。

　　可陆廷山仍是一眼就在乌泱泱攒动的人群之中看到了那个女人。

　　又是她，居然再次出现在命案现场。

　　陆廷山身为大理寺卿，处理的要案无数，本就练得一双锐眼，有过目不忘之能，更何况这女人实在打眼。

　　她生得很漂亮，两次见到都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胡衣，乌黑长发简单在脑后束着高髻，手上抓着条折了三折的驴鞭，腰间系着个旧得泛白的麻布袋，沉甸甸地坠在身后。

　　一般来说，会留在命案现场围观的多是年长妇人，年轻女子羞怯胆小甚少出门，今日被害人又衣裳凌乱不整，虽已被盖上白布，但也不是姑娘家该看的情形。

　　可那个姑娘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见此血腥骇人之景却丝毫不惧。只是静静地站在人群之中，眼神直直地望过来。

　　只不过她看的不是死者，更像是在看他。

　　陆廷山乃镇国公府的嫡子，年纪轻轻已身为三品要员，面貌俊逸文武双全，多年来都是京城女子心中头号排名的春闺佳婿梦里人。

　　但凡出门在外，女子欣赏爱慕的眼神不断往他身上投送，他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但此刻，这女人眼神中明晃晃的探究质疑和打量，冰箭似的射穿游人，朝他直冲而来，让他心中悬起一线。

　　实在是太奇怪了。

　　陆廷山转着手中的青石扳指，偏头，让李齐去将那女人带来查问。

　　可没曾想一眨眼，人群中竟再也找不到那女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