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来我身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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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郎心中一惊，可还是硬着头皮问出心中所惑。
“什么叫……说了就再也长不大的秘密？”
魏拂璋低脸凝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徐声：“待殿下长大那一日，便知晓其中涵义。”
丰亭公主若有所思地颔首，心底里虽半知半解，可埋下了一颗秘密的种子。
魏拂璋借势抬脸而望。
窗外风雨俱消，仿佛只在他来的路上时发作了片刻，此时云销雨霁，晴光潋滟，流转在赵雪瓒低垂的眉稍。
乌睫依着思量而颤颤，唇肉因举棋不定而轻抿。
魏拂璋心中倏然间省悟了他适才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天地之内多的是人惧怕且避之不及的祸事。
于一个女郎而言，有时美貌姿容便是其中一件。
透过这幅世人俱慕的皮囊，他真想掘开她的美人骨，瞧瞧里头那颗真心到底曾经有无归处。
她曾霍乱内闱，又是与谁为共犯？谁又敢如此恣意妄为地同她沉沦左右？
魏拂璋无解，连着研墨的动作也迟疑犹豫起来。
小女郎的笔迹十分稚嫩生硬，一笔一划地写下字字句句，当下在魏拂璋眼中团如一纸虚黑。
丰亭公主偶有几个字不解，摹得辛苦，他便为她拆解。
“这一撇，浑像……战马的马尾，决然一甩，便成了。”
赵雪瓒听了不由暗笑。
这是粗野的写法，不讲究腕力笔势，胡编乱扯出个对照物来误人子弟。
她不由错眼去看。
丰亭公主咬着下唇，握着笔杆儿悠悠一甩，竟撇出个颇洒脱利落的笔画，不由欢欣起来，两眼晶亮：“你比先生还要厉害呢！”
赵雪瓒不禁眉稍一抽。
魏拂璋撇撇嘴，不以为意。
天光暗淡下去，殿中徐徐传来丰亭公主与魏拂璋的低谈。
小女郎多有惑问，魏拂璋虽不算精通，却也耐着性子同她一道儿深思，两人绞尽脑汁想不明白时，还要将颇显困惑的眼神投给赵雪瓒。
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唯有接过书卷一一详说。
再一抬眼，眼前一大一小皆是两眼亮晶晶地对着她，仿若她做出了劳什子丰功伟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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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悄然地滑逝，三月在九华殿浑如弹指。
魏拂璋似乎习惯了每日卯时至，等候丰亭公主下课的间隙便陪着赵雪瓒下一通陆战棋。
她棋艺虽精，可到底是棋书中的死论，落在他眼前并不够看的。可魏拂璋又十分顾及她的心情，唯恐赢得快了些，惹她不愉。
赵雪瓒便佯作大方端持：“哀家是那等狭隘之辈么？”
魏拂璋这就放心厮杀了。
结果棋盘上将她杀得片甲不留、惨无人道，连残局都算不得，只一个“败”字概之。
眼看着赵雪瓒的脸色愈发阴沉，罗六卞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不由先开口护主：“魏二郎未免僭越了些……”
“有什么僭越。”赵雪瓒强撑着尊严，不冷不热地睨了罗六卞一眼，嫌他多嘴得有些欲盖弥彰。
“陆战棋智谋相较，愿赌服输。”她几近咬碎牙关才憋出这句冠冕堂皇的话。
赵雪瓒连输两局，此时不愉已写在眼底。纵然魏拂璋的胜负欲再强些，也知晓此际不是拼个输赢的时候。
恰如那日蔡容与撺掇他与赵雪瓒对弈，他也认为他与赵雪瓒本就不该对立棋盘两岸。
如若真有那一日，他只想助她赢。
魏拂璋抬眼，深看了她一眼，遂开口：“你来我这处。”
“什么？”赵雪瓒反应不及。
“来我身旁，看此局。”他款说道。
赵雪瓒踌躇而起，徐徐挪到他身旁去。
魏拂璋顺势起身，引着她的一截皓腕带她入座，糙热的掌心抵在她肩上，低伏下身脊，一指棋盘：“这一步马，你走得犹疑，适才被我限了腿脚。”
赵雪瓒一怔。
他竟做起她的老师。
可方才那句“愿赌服输”余音在耳，她唯有定身不动，待他说下去。
迩来国丧既去，她的耳铛颜色艳丽起来，金质紫珠坠在耳下，回脸看他时珠光浮跃，映着一双风韵的红唇熠熠生姿：“可我已无棋可行了呀。”
这话听来似嗔似怪，不觉间竟丢了称位。
“我知道。”魏拂璋沉声，身背压得愈低，胸膛与她瘦弱一段后脊贴了四分，二人渐闻呼息。
“走这步。”
他抬手落棋，为她破开了困局。
赵雪瓒大有云开月明之意，不由侧眼而觑。
魏拂璋亦别过眼来，眼中褪去往日桀骜，尽是对大局掌握之笃信沉定，竟生出一股王侯将相之质。
四目相对时，她心头微异：“你如今伴读于九华殿，可还有时日在军营操练？”
他摇头：“无妨，军营上下我已遍无能骑射对练的好手，可书卷之间尚有浅薄。”
这番话倒是让赵雪瓒颇感意外，她细眉微挑。
“日后丰亭公主温习课业后，你尽可退回宫外自如行事，无需日夜拘在此处。”
这是要赶他走？
魏拂璋微微屏息，淡声：“我在九华殿，也自如。”
说罢，他伸掌，替她扶正了鬓间珠钗。
厅外珠帘脆然一响，步履声止在帘前，连同丰亭公主一记脆生生的：“魏哥哥……”
二人瞥眼去看。
帘前高见正携着丰亭公主一高一矮的立着，丰亭公主两眼懵懂而视，高见的面色稍显晦暗。
二人一阴一晴，在赵雪瓒看来有些心虚不足。
好么，当着皇帝的面儿险些将他老子给绿了。
不过高见上一世也曾默许她畜养面首、酒池肉林，想来这一世她说些软话便也能揭过去。
念及此处，赵雪瓒拎直了身段，定声道：“陛下来了，怎么也未见宫奴来禀。”
说罢，她淡淡地推去魏拂璋停在她鬓前的掌心。
魏拂璋睨着高见，心中异样愈盛。
对于同样心存僭越、欲逾纲常的同类而言，彼此是有感知的。
而魏拂璋就在高见身上嗅着了同一种用意，那便是对赵雪瓒不怀好意。
高见徐徐迈入殿内，视线在二人之间游弋数息，竭力压下不悦：“珠娘说太后常在此时下棋，因而朕不欲惊扰。”
“这是什么……原是陆战棋。”他淡声。
继而高见觑向魏拂璋，无端寂默下来。
直至丰亭公主迈进书台，翻阅书卷的声儿传出淡响，高见才开了口：“魏卿还会下陆战棋？”
“某不才，不过军营闲娱。”魏拂璋漠声，两眼却也在不断将高见审了一遍又一遍。
孱弱清瘦。
望向赵雪瓒的眉眼分明柔缓，可对上他倒是冷得厉害。
不安好心。
赵雪瓒瞥了魏拂璋一记，有意支开：“公主既在温习，你便去伺候笔墨罢。”
说罢，二人似等着他撤身。
此时高见的面色才稍稍回转。
魏拂璋倒也不推脱，径直越入书台后。
只要一日赵雪瓒的尊位还在，棋盘前的二人所谈的到底是家事，他无意掺合。
高见垂目，两眼流转在赵雪瓒十指丹蔻：“这一局棋，母后下得甚妙，堪称将对岸杀得退无可退。”
……
他坐得是方才赵雪瓒的位置。
被杀得片甲不留的，也是赵雪瓒。
她被这堪称“拍马屁拍到马腿”的一句话搞得哑口无言，久久想不出圆场的话来。
赵雪瓒窥了一眼魏拂璋。
后者正低着头，憋着三分笑，支着脑袋，同丰亭公主共阅。
她将这话揭过去：“陛下近来政务可还繁忙？”
高见顿了一顿，缓叹一声：“迩来兖雍两国紧张，朕初临大统到底政权不稳，内外多忧，才鲜少来拜见母后。”
这倒不打紧。
只要九华殿给住，金银珠宝照常供奉，这些个你来我往的宗族情谊没那么紧要。
赵雪瓒颔首，“陛下迩来辛苦，哀家吩咐后厨盛一盅山药羹来。”
高见眉眼缓松，低眼笑道。
“没什么……今日朕来亦是挂念母后，近日甫出国丧，母后宫中着实清寂了些，可要添些什么？”
赵雪瓒捏起一棋来，在掌心环弄，倒不在意：“不算清寂，如今宫中日间多个公主，又有魏卿对弈，亦算有趣。”
魏拂璋听来舒坦。
高见听着有些不适。
他缓缓觑了眼魏拂璋，状似无意：“魏家二郎可曾婚配？”
婚配？
二人俱是一怔。
赵雪瓒没明白高见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魏拂璋先一步开了口：“禀陛下，某之兄长年长某数岁尚不曾婚配，如今兄长正预备文举，家中正是沉心向学之时，且不着急。”
这话将高见的算盘给拨乱了。
他凝着魏拂璋，接道。
“确是不急，不过朕倒听闻京中许多娘子颇知魏卿的盛名，多有仰慕之意，魏卿合该多赴些世家府宴，也好为日后婚配早做打算。”
魏拂璋的盛名？赵雪瓒不由心底里一哂，背不出《三字经》的盛名么？
虽说她没听出其中涵义，可魏拂璋倒是清清楚楚。
这高见摸得还颇为清楚，想来是早就知晓了那本儿上不得台面的寡妇臆想手册。
高见觑见赵雪瓒一知半解的神色，微微一笑，颇“善意”地开了口。
“母后不知么？魏卿之名在京中许多孀居人家中，倒很是广传。”
他顿了顿，“不过这些个话亦是宫中奴才们瞎传的，净是些登不得台面的狂言妄语。”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来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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