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有病呀》西怀

5、恶人

　　莫叔焦急地站在小院门口，等待着温长玉。直到看见小小的身影走过石桥，出现在小路的末端，莫叔再也忍不住小跑上去。

　　看清了温长玉的模样，莫叔发出了“咝”声，眼里的心疼过后立马转变为愤怒，“是谁干的！我去找他算账！”

　　“回去再说。”

　　莫叔还想说什么，但温长玉却饶过他，径直走向家的地方。

　　莫叔陪伴温长玉十五年，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子，也只能暂时压下脾气，跟着他回去。

　　莫叔生着闷气去开水龙头，却发现已经接了两桶冷水了也没出热水。温长玉听到动静走过去看了看，随即拎起工具箱从后门走出去。奉安村没有通自来水，所有人的管道都是直接捅往不远处的大池塘，池塘里有洗衣服的，也有洗菜洗肉的，而这些浑浊的水就直接被水管抽入每一户人家使用。

　　第一次见到如此恶劣的环境时，莫叔简直掉头就想离开。

　　但温长玉阻止了他，“既然母亲能在这里生活，我为什么不行呢？”

　　莫叔红了眼眶，觉得温长玉和他母亲一样都受尽了苦头。而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小平层的水管重新铺设成冷热两用，勉强算是消毒。

　　温长玉找到门外的电箱，发现自家的电路有些不对劲，导致电热水器的电压不稳，打火断断续续的，自然无法顺利出热水。

　　好在上一世温长玉选修过理论物理，虽然自己没当过电工，但这点问题还是难不倒他。

　　温长玉让莫叔将工具箱拿过来，自己重新接回电路。莫叔看着温长玉蹲在杂草地上，挽起裤脚一副干农活的模样，眼眶又红了。少爷过得太苦了。

　　但温长玉一点也没在意，搞定之后他将自己洗了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莫叔已经做好了饭。三菜一汤，在整个村子里面都算是奢侈的。

　　“莫叔，坐下来陪我吃饭吧。”

　　莫叔一愣，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心拒绝道：“不用，我等下再吃，我去洗衣服……”

　　“有洗衣机。”

　　莫叔离开的脚步一顿，温长玉从厨房里添了一碗饭放在自己旁边，“吃吧，莫叔。”

　　莫叔拘束地坐下，干巴巴地扒起饭来。没一会儿，他就将饭吃光了，忽然，他才发现自己被转移了注意力。

　　莫叔：“这里的人不欢迎我们，我们离开吧，温总裁会理解的。”

　　莫叔口中的温总裁，自然就是温长玉的外公。

　　“我今天遇见了一个人。”温长玉答非所问，“想再留一段时间。”

　　“很重要的人吗？”

　　“不是，只是，有点面熟。”

　　温长玉收拾好饭桌，对莫叔说，“不用担心张家母子，我大概知道他们针对我的原因了。莫叔，再等等，我会处理好的。”

　　莫叔刚想开口，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处理，但却看见温长玉给外平静的眼神。

　　瞬间，什么话语都说不出来了，他恍惚想到，刚才少爷一身狼狈回来的时候，也是那么平静……就好像挨打的不是自己一样。

　　*

　　温长玉就读于平安中学，初中二年（1）班。

　　温长玉从后门进去，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的垃圾桶旁边，再过去一点赫然就是昨天群殴他的三人，分别是张普、张奇和江玉峰。

　　一进门，张普就转过头来看他，朝他挥了挥拳头，温长玉权当没看见。

　　班级里忽然安静下来，班主任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打着石膏的瘸腿学生，校服的扣子没扣好，敞开在一边。

　　班主任是个秃顶小老头，第一节正好是他的数学课，他敲了敲黑板让学生安静下来，“安静一下，今天有新同学加入我们班级啊。”

　　讲台底下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江琮”两个字被不间断地提起，看来金凤凰回村的消息昨天就在挨家挨户里传开了。

　　江琮可没有给他们什么面子，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就扭头问班主任，“老头儿，我座位在哪里？”

　　班主任眉头一皱，平时他威严颇盛，如果是普通学生他早就一脚踹过去教他个好歹，但看着江琮已经瘸了的一条腿，硬生生地忍住了冲动，“我姓江，按辈分我是你堂叔，我爷爷和你爷爷是同一个爸。”

　　江琮翻了个大白眼，面露不屑，这种想要和自己攀关系的人见多了。

　　班主任忍着气，“你坐温长玉旁边。”

　　“谁啊？”江琮懒洋洋地问，然后顺着全班的视线看见了教室里最后一个位置，“他不会偷我东西吧？”

　　班主任彻底怒了，“江琮，怎么说话的！”

　　“不止是他，你们也有可能。”江琮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块表，“看见没，电子表，从波兰带回来的，市值人民币八千块。”

　　咝——

　　全班不约而同地响起抽气声，波兰是什么地方他们不清楚，但八千块他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在附近镇子里的大酒楼做洗碗工的收入也不过500一个月，八千块一块表……是什么概念根本无法想像。

　　所有人看江琮的眼神都热络起来，即便他们还小，也能理解自己父母为什么要捧着那户江家了。

　　江琮笑着将表给班主任，“我怕被偷，还是给老班你吧。”

　　说着，随意将表摘下来给了班主任。

　　小老头捧着那块表，像接下了烫手山芋，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因为江琮陡然变得亲切的称呼他“老班”，还是那句“给你”。是什么意思？送给自己吗？

　　江琮也有自己的打算，从那种家庭出身，即便他不想学，也最知道怎么样抓人软肋，将人拉到自己这边的阵营。

　　看，这不，所有人都在用讨好的眼神看着自己，哪怕自己刚刚将他们全都怀疑成偷子。

　　然后，江琮一瘸一拐地拉开了温长玉身边的座位坐下，直接睡大觉，没有正眼看过人一眼。这一觉直接从早上睡到下午放学，江琮才堪堪醒过来。

　　见江琮真的没有睡意了，可算让张普他们抓到机会过来套近乎。

　　江琮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说，“你们就是昨天在巷子里的那几个？”

　　张普见大少爷还记得自己，连忙咧开嘴笑：“对，就是我们几个，还有他是张奇、江玉峰。”

　　江琮忽然间扭头，越过几人壮硕的体型叫住正要走出门外的人，“那个叫温长玉的，昨天你们的事情解决了。”

　　张普一听心里暗道不好，抢先道，“解决了解决了。”

　　江玉峰助攻，用自以为小声的声音道，“江少你离他远一点，大人都让我们少跟他接触。”

　　“嗯？”

　　在江琮示意的目光下，江玉峰说，“他妈给人当二奶，不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哪知下一刻，江琮的眉头马上皱得死紧，腾地一下站起来，仿佛要离开这个肮胀的地方。反应大地连添油加醋的江玉峰也震惊了一下。
　　江琮站起来后足足比张普他们高一个头，他大声问：“温长玉，你妈是小三？”

　　这句话刚说完，一个书包砸了过来，只可惜江琮躲得快，用站在他前面的张普挡了一下。

　　张普被砸得不轻，马上想发火，但江琮揪着他的领子将他当盾牌，他不敢挣扎地太厉害，怕等下带倒了这位金凤凰，只能用一双好像要喷火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温长玉。

　　温长玉顺利捡回了自己的书包，他回忆起自己上辈子看见的资料，回道：“那么生气，是因为你爸包二奶了吗？”

　　江父没有包二奶，但却给江琮找了个后妈。

　　“我去你大爷！”江琮像被踩中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向温长玉扑过去，只可惜腿脚不便，反倒带倒了张普他们，几个人跌倒在一起，温长玉趁机溜了。

　　江琮发誓等自己的腿好了之后一定要让温长玉好看。张普他们搀扶着温长玉回到祖宅，将江琮交给了江家派过来的管家。

　　管家向他们道谢，并且掏出了三个红包给他们：“你们都是好孩子，麻烦你们帮忙看着我家少爷。”

　　张普一行人喜出望外，连连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照顾好江琮。

　　管家点头致谢，接着就带着江琮进了祖宅。等看不见两人的背影，张普他们才忍不住拆开红包，一见到里面的数额就红了眼：“居然是五十块！”

　　难怪他摸起来那么厚，居然有整整五张十块。要知道就算是过年他爸妈也才给1块。

　　进了祖宅之后，管家将江琮扶到沙发上，提醒他：“和他们少交往为妙，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琮大大咧咧地摊在布艺沙发上，嘲笑道：“刚才还夸人是好孩子，转脸就骂人不是东西，这就是你的教养吗，孙秘书？”

　　孙秘书是江琮他爹的众多秘书之一，最近被调任来当江琮的临时监护人兼职管家。

　　孙秘书没有理会江琮的嘲讽，“总裁给我开的价是年薪五万，我刚好有辞职的想法，做完这三年我就回老家自己创业了，你不用特意气我，想告状也随便。”

　　江琮的眉毛立马皱起来了，他没想到那个老家伙居然那么棘手，特意派了一个软硬不吃的人来看着自己。

　　但孙秘书也要为自己辩解一下，“你昨天遇到他们之后我就找人查了一下张普他们。”

　　“嗯？有什么乐子？”江琮不在意张普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但如果是听八卦的话他还是乐意的。

　　“昨天被欺负的那个人叫温长玉，应该就在你们班上，被打的原因不知道，张普他们的风评也查不到什么。”都是一个村的，哪里会说自己人的坏话。

　　“你怎么什么都查不到，难怪我爸要辞了你？”

　　孙秘书没理会他的挑衅，“张普的父亲是个赌鬼，欠了一屁股债被人砍死了，收债的找到了张普母子，因此张普母亲只好把宅基地和上面的房子一起卖了。正巧当时温长玉的母亲独自一人来到奉安村，就买下来了，张普家用这笔钱还了赌债。村里人很好奇温长玉的母亲一个女人怎么敢一个人往农村跑，后来才发现温长玉他母亲的肚子显怀了，是来养胎的。”

　　“很快，就有豪车接走了温长玉的母亲。所以村上一直有传言温长玉的母亲是二奶。而温长玉是在两个月前回来的，身边只跟着一个老头，看年龄像是他爷爷，但也说不准，是他爸的可能也是有的。在温长玉母亲离开之后，张普母子砸烂了房屋的锁，住了进去，直到这次温长玉回来将他们赶了出去。所以我猜测，张普他们找温长玉的麻烦主要原因想重新赶走他们，巴掌那座房子。”

　　江琮摸了摸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对于张普他们倒没有多上心，只是一想到自己居然和一个私生子当同桌就浑身不舒服，“明天我回去就换座位。”

　　孙秘书听见了江琮的嘟哝，挑眉，“明天你不去学校，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啊？”

　　“明天你要去祭祖。”

　　江琮：“今年的祭祖已经去了吧，虽然我没来，难不成还得补上？”

　　“之前总裁祭祀的是你曾爷爷的坟包，明天开的是祠堂门。”孙秘书一锤定音，“你一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