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真正的力量（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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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天的炮火，像一道道火墙般在幽染之门和绵延数十公里的山峦屏障上燃烧，每分每秒，都有不计其数的生命在流逝。那些生命，曾经在田野间奔跑，在课堂上朗诵，在餐桌前闲聊，在工厂中劳作，在怀抱中酣睡；那些生命，有的还没有长大，有的还没有子孙绕膝，有的还没有倾吐爱意，有的还没有报答父母，有的还没有实现梦想……
然而，他们义无反顾地扑上前去，甘愿成为那一串长长数字中无人记得的一个1。
奇怪的是，不像其他的战线那般，幽染之门处的攻势才半天就停止了，这令希尔洛不得不怀疑，敌军找到了防线上另外的一个薄弱的位置作为突破口；显然希尔洛镇守的幽染之门，人数虽然少，但战力堪称恐怖。正当他思考该如何预判敌军下一步的主攻位置时，忽然看见对面有一名拖着大功率音响的传讯兵用枪杆高举着浅蓝色的一块什么布料慢慢靠近。
“请勿开枪，请勿开枪！我军司令要求与幽染国王对话，我军司令要求与幽染国王对话！”传讯兵对着麦克风说道，他的声音通过音响放大，清晰地传到了数百米之外的在长时间爆炸声中已经暂时失敏的希尔洛耳中。
见没有子弹飞来，传讯兵按下一个按钮播放录音：
“希尔洛，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涟音小姐现在就在我们军营里，只要你愿意用自己交换她，不带任何武器孤身前来金沃军营受降，我们就让她安然无恙地回去。当然，如果你执迷不悟、负隅顽抗，我保证，接下去，你每伤害我们一名士兵，我就让一名士兵伤害涟音小姐，让我们看看谁能笑到最后。我方传讯兵高举的是涟音小姐穿的外套，以此为证。”
希尔洛并不知道，那是布莱特的声音，那个他曾差一点就射穿心脏的男人。
此时此刻，希尔洛尖锐的利爪几乎扭曲地紧握在枪柄上，双瞳嗜血，目眦欲裂，浑身愤怒得颤抖。他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咆哮，直勾勾地盯着那件被高举的外套，仿佛随时都会暴走。
他的理智最终占据上风，迅速控制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可能？！全幽染知道自己和涟音关系的，只有黎珂和格洛瑞娅。出卖涟音和自己，对她们没有任何好处。要出卖，也早就出卖了。
那幽染之外呢？唯二知情的两人，首领汉默顿早就死了，追捕过涟音的K下落不明，但超过一个月就会自爆……
等等。
希尔洛不愿相信自己居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潜意识被loyalty的机制捆绑了。他本应该追捕K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怎么当时就想当然地以为，只要在那一个月保护好涟音，K对他就构不成威胁呢？
如果，K的loyalty恰巧失效没有引爆呢？如果，首领把K的loyalty关停了呢？如果，K在死前，告诉过别人涟音的事情呢？
那一刻，他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
希尔洛飞身一跃，跳出战壕，闪电般出现在传讯兵跟前，夺走了那件外套。
“长官，别、别杀我！司令让我把这个通信器交给来抢外套的人。”传讯兵被希尔洛四溢的杀气吓得两腿打颤，一个踉跄差点坐倒在地。传讯兵知道这次激怒敌军战魔的任务自己必然九死一生，急中生智说，“你们杀了我的话，我军可是会伤害那个涟音的！”
希尔洛迟疑了两秒，接过通信器便飞身躲回了战壕。
他嗅着外套上无比熟悉而令人眷恋的味道，全身脱力跪倒在地，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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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涟音小姐是谁？她是不是对您很重要？”身旁几米处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狼族士兵问道。他们从未见过国王陛下如此暴怒的样子。
“陛下，我和您互换一下衣服，您赶快潜入敌营去救她吧，幽染之门有我们来守！誓死守到您回来！”其余几个士兵纷纷提议。
沉默片刻，希尔洛僵硬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离开这里。”
无论他是光明正大地去交换人质，还是偷偷潜入完全陌生的军营，都会达成敌军要他离开幽染之门的目的。且不论军营那边，等待他的必是天罗地网，他和涟音很可能会一同死在敌军军营里；更重要的是，他的离开，不仅会打击全国的士气，一旦幽染之门失守，敌军长驱直入，那么无数烈士拿命守住的战果，将前功尽弃。
涟音，也不会同意他抛下国家去救她。
敌人在赌，在他心里，涟音比幽染更重要。
“幽染之门，绝不能出现闪失，我答应过全军将领的。”希尔洛支棱起身体，轻轻地靠在战壕的墙壁上。
“我们继续战斗。”希尔洛站起身，平静得可怕。
他举起枪，认真瞄准，将已经跌跌撞撞逃出一公里外的传讯兵，一枪爆头。
涟音，让我们共同赴死吧。
我不会屈服的。
过了一会，通信器响了。
希尔洛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起来。
“我很遗憾，你似乎不相信我们的决心和手段，居然射杀了我们的传讯兵。那只好请你听一听军营里的实时境况了。毕竟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一阵短促的杂音后，传来了涟音的声音。
“……混蛋！卑鄙无耻！放开我！你们这些人渣，滚开！总有一天你们会下地狱的……”
随后是男人的□□，皮鞭抽打和哭喊的声音，和被什么刺中引发的惨叫。
希尔洛的意志几乎要崩溃了。
他感觉自己连枪都要握不住了，全身发麻，冷汗直冒，呼吸紊乱。他不能再听下去，再听下去他的精神就会被彻底击垮，失去所有勇气和战斗力。
他在肮脏的军裤上擦了擦手汗，用左手按住了自己发抖的右手，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随后，他狠狠地把通信器摔向天空，然后控制自己的右手向通信器射击，试验自己是不是还有准确射击的能力。
通信器在半空中被子弹劈成了碎片，声音顿时烟消云散。
那是他最后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金沃，杀害了他的父母，毁掉了他的家园，扭曲了他的命运，现在，还要再次蹂躏他唯一的爱人。
他像疯了一样地杀戮着，仿佛要把他承受的代价成倍地夺回来。幽染之门附近宛如希尔洛统治的地狱结界，敢闯入者全部有来无回。
交战已经持续了整整四天四夜。一些战线上早已没有活人的气息，一些战线上还剩最后一两个士兵在坚守。幽染后勤兵在金沃远程炸弹的不定期轰炸下，绝大部分的粮食弹药物资都运不上去。而金沃军凭借人数优势，实行车轮战，轮番进攻，不断消耗着幽染军的体力和兵力。
希尔洛已经打废了三十多条枪，甩出去了上百个手榴弹，身边的六名士兵只剩下了两名还活着，其中一名一小时前身受重伤昏了过去。
他超负荷连续运转的身体，即便有着强大的精神支撑，也快要到极限了。
他喉咙干涩沙哑，视野开始模糊，头痛欲裂，意识不受控制地涣散，不知不觉居然在震天响的枪炮声中睡着了。
等他被巨大的震动惊醒的时候，睁开眼，发现最后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那名士兵正扑倒在自己身上，后背血肉模糊，脖子上被炸弹碎片割开的口子，正汨汨淌血。士兵微笑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头便歪了下去。
希尔洛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一口将自己早已干裂的嘴唇咬出了血，强打起精神，用力爬起身，找到了不远处一把还能使用的枪。
金沃军观察许久，发现这个山头没了任何动静，以为终于消灭了敌军，所剩无多的金沃士兵，燃起了些许希望，决定尝试发起冲锋去搜寻希尔洛。
精准的子弹再次袭来，金沃士兵们一排排地倒下。恼羞成怒的指挥官，只好停止进攻，再一次下令轰炸。
希尔洛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像以前那样轻松躲开了。
他拼尽全力艰难地翻滚躲避着，但身体就像散架了似的不听使唤。一阵轰炸后，他失去了他的左腿，腹部被弹片划破，剧烈的疼痛和流失的血液加速带走他仅存的力量。
希尔洛搜集了最后的几只手榴弹，炸飞了决定最后再组织一次进攻的敌人。
至此，金沃引以为傲的精锐军团可谓全军覆没，只剩下了失去作战能力的伤员，残余的将士士气彻底归零。他们终于不得不承认，被希尔洛控制的幽染之门，是无法攻克的、世间无敌的存在。继续攻打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金沃军都已经没有力量再进攻了。
浑身浴血的希尔洛，未能再次等来敌军的进攻。
他永远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真正的力量（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