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杯且听琵琶语》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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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七

　　司命叹了口气，把秦抒曜背起来，又放到床上。再走到窗边看了看，转身问狐狸：“你为什么动他的仙元？”

　　狐狸听他什么都知道，正觉得悲恸，突然灵识中感到自己保护秦抒曜的左右都远远围了过来，碍于司命在并不敢进门，只得暂时止住眼泪道：“我也是气晕了。”

　　司命不敢置信地问：“你想化他的仙元给秦抒曜？”

　　狐狸争辩道：“我没有化他的仙元！我只是……只是动了动而已。”

　　司命点了点头，却还是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只道：“我的事还没办完，今天先回去，你明天再来找他罢。”

　　狐狸站在原地：“我真没化他仙元！你什么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我并不想化他的仙元！”

　　司命已走到门口，转过头道：“我只知道你动了他的仙元，想不想化，我也只是猜的，若我说错了，对不住。”

　　是了，他说对说错又有什么干系，仲书已然是这么想了罢！

　　那一世，他与仲书一起找到邓观应，灰飞烟灭在即，仲书是不想离开他的，仲书是喜欢自己的。

　　但现在，仲书一定觉得，自己想化了他那不声不响的仙元，给那凡人了。

　　自己只是想催动一动那仙元，让他帮帮自己。若不愿意见自己，起码出个主意，留住这个肉身。

　　或者……那仙元就跟了秦抒曜，说不定他就成了仲书，长长久久这么下去，有什么不好呢？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难道自己真的曾这么想？

　　千百年岁月，或许自己追随仲书求而不得的时候，早也对这段情倦了罢？

　　和秦抒曜告白那一刻，就是放弃仲书了罢。他拿了仙元，再不见自己，自己替他养了这么久仙元，仙元早就今非昔比了，他怎么就可以这样拿了就走呢？不，他没走，只蛰伏在秦抒曜体内不知道做什么。

　　比起缥缈的仲书，自己还是选择了切切实实的秦抒曜，而秦抒曜也不愿意为了厮守而修仙。

　　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第二日，秦抒曜就出了昆明城，要继续向南去了。他牵了马，慢慢走出城门，司命和狐狸早就等在那里，秦抒曜坐在马上看他，好像流露出不舍的样子。

　　“我就知道，相见时难别亦难。”秦抒曜下了马，苦涩地说。

　　“星君跟着我，不让我把仙元给你。”狐狸低声道。

　　“你真傻。”朝霞映红了秦抒曜的脸，“我怎么能要你的仙元。我这一世，都不会忘记你，这是我的命，你不要苛责自己。”

　　狐狸紧紧握住他双手，含泪笑道：“这也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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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抒曜的寿数足足撑了两百年，这期间狐狸经常两三年，三五年下界一回去看他，他果然没有修道，由于狐族的族颜术，他的容貌也不曾改变。

　　不过他最后还是去了。狐狸大哭了一场，亲手埋了他，再也不曾下界来，在司命府中修炼帮忙。

　　有一日，司命和他说：“岳仲书来了。”

　　“噢。”狐狸看向他，一头白发束成发髻，好似老气横秋的样子。

　　“在天龙司，你要去看看么？”司命问他。

　　狐狸扶住额头，他觉得这一世不想再和仲书有什么牵扯了。他或许命里注定没有仲书，虽然没有问过司命。

　　“那你帮我送封信去东海。”

　　出南天门的时候，他第一次看见了华清道长。白白的长须，简单的道服，寥寥几个随从。而排行第一个的随从，便是穿着道服，孩童模样的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