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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正想站着等他们过去，不想华清道长转过身来，对他一颔首：“那边的，可是九尾狐君？”
“见过道长，正是在下。”狐狸只得上前作揖。
“小徒私自下界，在人间逗留时日，蒙狐君照拂，才能在劫难当前，还得以保住仙元。”
狐狸听了十分意外，华清道长是何等人物，天上很多仙官都出自华清，何以他对自己这么客气，看来仲书其实真是他的爱徒。
又回头想想，天魔一战，华清上去的御龙使折损大半，仲书应该已经算硕果仅存的老资格了，如今失而复得，自然十分重视。
正想着，还未来得及答话，华清道长转过头，对孩童模样的仲书道，“仲书，你过来。”
那孩子还是粉雕玉琢的模样，一如初见。狐狸一时觉得眼前有些晕眩，费了一番功夫才镇定着看仲书有板有眼地走上来，端端正正地和他行了一个礼。
“多谢狐君，大恩不敢忘。”
狐狸淡淡道：“仙长言重了，小狐也得了仙元的好处，才能有今日正果，怎敢和仙长提恩情！”
言语间目光扫过仲书，只觉得那双眼沉静如水，并未有什么波澜。
几人又寒暄几句，华清道长很客气地请他去华清做客，他也很客气地答应着。待华清一行人走过，狐狸才觉得纵然南天门附近罡风强劲，自己的后背仍微微濡湿了。
他在风中独占了一会儿，才匆匆向南海赶去。
路上，他眼前一直浮现仲书的身影和神情。想他原来是去了华清山，想他原来是变成了孩童模样，想他和自己的恩恩怨怨就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仅叹息一声。
只想当时仲书夺门而去，他再也没追寻过仲书去向，也没有向司命打听，直到他埋了秦抒曜，伏在司命门前感激他这些年纵容之恩，从此当效犬马之劳。那日杏花如雨，残阳如血。
那时候他拿出秦抒曜给他的玉坠，赫然发现那椭圆的玉块，已化作葫芦模样。
从南海回到星君府，他问司命：“请问星君，天龙司又新进了御龙使吗？”
“又到了进御龙使的时候了。仙魔大战之后，华清道长回回亲自护送爱徒上天，以示郑重。”司命停笔，看向门外，叹到，“这杏花儿开了谢，谢了开，不知不觉又过了五百年！”
狐狸上前给司命添了一杯茶水，只听司命问道：“狐君在我这待了多久呢？”
狐狸这才恭恭敬敬道：“光阴荏苒，小狐上天，也快五百年了。”
司命噙了一口茶，笑问道：“这天上冷清，待着可还习惯？”
“天上虽冷，但月华最纯最盛，对小狐修炼大有助益。”
司命笑道：“真真弹指一挥间！狐君，如今五百年之期将满，你愿意继续待在天庭伴我左右，还是回凡间去呢？”
“这……”狐狸露出难以抉择的神情。
“地仙不如天仙，何况你也不是个爱俗事的。上了天，依旧可以照拂狐族。你想想罢。”司命摆手让他下去。
狐狸告了假下界，打算回狐族想几天。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下界，但狐王的位置仍是留给他，自然受到了隆重的欢迎。狐族除了修为最高的几个，已经都换了面孔。而在他上天期间，由于有他的照应，现在他这一支狐族的修为整体上了一个档次，领域也大大扩张，族中有人建议连华清的狐族也并进来。
狐狸拿着左右递上来的版图，看向华清的地界，有些五味杂陈。
“大王，这华清毕竟是修仙地界，仙气重，灵性高。若是那里狐族归我们管辖，以后我们族人去那里修炼，也名正言顺。”一个长老谏言道。
“华清狐族自成一派，恐怕不肯。”天机娘子估摸着狐王的脸色，缓缓道。
“正好我也下界，去华清拜访再说罢。”狐狸合上地图，扔在一边，“帮我拟一封信，给华清狐族现在的长老。”他觉得自己还真有点想念张生。
一日，天还蒙蒙亮，他独自化出一叶扁舟，往华清去了。时隔千百年，江边青峰起伏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他再到华清脚下，抬头望去，云雾缭绕一如当年。只是那仙气已不如小时候那么让他望而却步，毕竟他也是今非昔比的九尾狐王了。
想到这里，他只觉物是人非，不禁苦笑。
时值秋日，道上积了厚厚一层落叶，他的脚步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到了那间狐狸庙，他在门外深深作揖：“西湖胡四郎，上门拜见。”
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他早知道是张生当了狐王，也不觉得惊讶。
“原来是四郎，稀客稀客，快进来！”
他这才走了进去，庙宇好似大了些，又好像没有变化。
庙堂并没有人，他便静静等待主人出现。虽然现在西湖狐族已是有仙人庇佑的大族，但他们过去仍受华清不少照应，或许年轻的长老不明白，但狐狸心里仍然怀着感激和敬畏。
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一盘棋局。外貌依然年轻的张生从棋盘边站起来迎上他，紧紧拉住他的手：“贤侄，我对弈到入迷处，多有怠慢，抱歉抱歉！”随后又上下打量他，惊喜道：“我听说你修成九尾，怪不得连模样也如此出众了！”
狐狸本来抱拳要答他，却看到棋盘那一头，慢慢显出一个孩童的身影，却是岳仲书！
狐狸一下子怔住，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过许多和仲书见面的情形，可是没想到如此猝不及防。
“你还记得仲书罢？上次你来，也是遇到我们下棋，这世事就是这么凑巧。”张生看出来他意外，笑道。
“世事难料，物是人非，却又似曾相识，小侄竟是惊呆了。”狐狸也笑，又向仲书作揖，“见过仙长。”
仲书好似万般不情愿地站起来回了个礼，冷着脸，道：“张生，既然你有故人来访，我就不打扰了。这盘棋，改日再下罢。”
张生一愣，也不敢拦他，狐狸却忍将不住，追了出去。仲书仙力了得，他追得吃力，却不愿意放弃，直到撞到华清观的仙障，才被弹了出去。他从地上爬起来，摸摸头，暗笑自己狐族还是有些目光短浅，有华清观，怎么可能吞并华清狐族，虽然他本来就不存此想法。
“你来做什么？”一个清亮的童音在头上响起。
“我来看看你……七情六欲拿回来了没有。”狐狸抬头却没有看到仲书。
那童音冷笑一声，道：“拿回来又如何？拿不回来又如何？”
狐狸想要说什么，却觉得手微微颤抖，他转身便走。
周围仙风吹过，是仙者要离开的征兆，他猛得止住脚步，道：“你等等！”
正在摇晃的枝叶止在了半空，狐狸颤声道：“你若没拿回来，便不会怪我，还应该谢谢我。你若拿回来了，那我……”
仲书并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狐狸听到他慢慢道：
“九尾狐君记性差了，那日在南天门，我已经谢过你了。”
狐狸听他缓了口气，像是以前的语调，却还是没有现身见自己。委屈得不想再多说，只是拿了手里那个玉葫芦，轻轻放在落叶之上，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8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