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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79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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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下
且说古松一动不动,一点也没有夜晚妖里妖气的模样。秦抒曜悖然大怒,他很快明白和莫凉有关,冲身后吼道:“姓莫的,你还骗我!”
莫凉也不躲着了,现身道:“你说不出话可不是因为我。我怎么会知道你要应承别人什么”
说罢,他便站着不动。
秦抒曜哪注意得他神情古怪,只觉得束手无策,急得发狂。他抓住呆呆的莫凉,正要开口,越过他的肩膀,却看见狐狸站在莫凉后面,面色仍然有些苍白。
“秦抒曜,你在做什么?”狐狸的声音亦十分古怪。
秦抒曜顿了片刻,他觉得虽能发声,却有千般话语在喉头滚滚而过,不知说哪句好。
似乎有什么,要狠狠挤入自己的脑海里,可只是一些虚像罢了。
脑中千军万马轰隆隆奔腾,他不禁眼前一花,狐狸以为他要晕倒,上前一步把他扶住,反被他抓住。
“……”他牙关里漏出声来,“四……郎……”
狐狸怔怔看着他,仿佛有一刻错觉从他眸子里看到一丝熟悉的清明来。
“我……”秦抒曜吃力地说成一句话,“我来看你了。”
狐狸瞬间只感到天地变色,仿佛心中生生世世轮回来积少成多的千里丘壑,万里冰封,一时全部开裂崩塌,要露出原来的形状来。
秦抒曜手上一沉,原来是狐狸竟站不住了。
他只觉得心力交瘁,哪还能托住狐狸,只容他跪坐在地上。
不知怎么,他看着伤心难抑无法抬头的狐狸,又猛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兄弟来,此刻古松指望不上了,他连忙跪在狐狸面前道:“狐兄,既然你醒了,求你带我去见我父母兄弟最后一面!古松说,他们今日午时就要处斩了!”
狐狸听一声“狐兄”,猛地抬头看他。他满眼血丝,可秦抒曜却无法注意到。
莫凉也在旁边叹道:“这小子执念竟如此之深!仲书竟然不能与之抗衡吗?”
他突然惊叫:“莫不是……他莫不是就是仲书?”
秦抒曜哪顾得上听这些,只被狐狸死死盯着,又不断磕头求他,直到磕出血来,狐狸才如梦方醒地扶起他道:“我带你去。”
说罢,狐狸牵住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百里长阶,晨雾迷蒙,让秦抒曜觉得似曾相识。脑中硬要挤进来的东西好像变成了涓涓细流,不再让他目不能视、头痛欲裂。
狐狸此时面色平静许多,秦抒曜手仍温润,却没有仲书小时候的柔软。细心还能摸到握笔而生的老茧。
他只面向前方,面无表情。
莫凉化作清风,在他耳边絮叨:“原来这才是身为凡人的仲书。他不是假的,不是……不是别人啊……这居然是他本尊,是他过去记忆未归的本尊啊,古松一定是要了本尊的东西,才万万不让这肉身开口的。”
狐狸突然止住不动了,他一挥手,莫凉吓了一跳,连忙跑远了。
秦抒曜正仔细跟着,却被狐狸回身抱住。狐狸听得他胸膛心跳如鼓,知道他焦灼万分,柔声安慰道:“秦公子,来得及,都来得……及。”
说罢,他再不能言语,不由秦抒曜分说,只紧紧抱着,两行热泪流淌而下。他曾无数次梦想仲书是个凡人,只归他一人保护,归他一人占有,让仲书欣赏他,崇拜他,再不会看不起他,再不会仅仅当作拾仲书牙慧的随从。然而仲书真的作为凡人来到跟前,自己却戏弄他,考验他,离弃他,让他伤心,让他落空。
再想挽回,怕是再来不及了。
虽只能怪造化弄人,他仍是悔恨交加。
“狐兄,我们可以继续走了吗?”秦抒曜恳切道。
狐狸才拉着他往山下走。
一步接一步,竟走到了刑场。囚车还未到,已是人山人海。秦抒曜向前走去,有狐狸傍身,他很快挤到了最前头,也无人注意到他。
狐狸一眼看到了京城上方金光灿灿的龙气,只用法术困住了秦抒曜,让别人看不见,感觉不到他。若他在法场闹事,自己才愈之身,可抵挡不住金龙再次一击。
见周围人近不得身,秦抒曜便放开了狐狸的手,翘首以盼。虽男子携手确实不妥,而且他们也无什么关系,狐狸心中还是一痛。当他想好好对秦抒曜时,他的心思已不在自己身上,满眼只有尽孝,说不定还会自戕。
纵然活着,他也不会再有心思看向自己了。
“秦抒曜,”秦抒曜并没回头看他,狐狸觉得他这一世不会再回头了,只顾自己说下去,“仲书,仙元属于你的那部分已经拿回去了,我炼好自己的妖元后早就没用了,只细心给你养着。你觉得我养得还好么?”
秦抒曜仍不看他,也不听他,只直直看着刑场的方向。
“凭那仙元修为,你都只能和我说一句原来那样的话。这个凡人,这个肉身,何以如此之强,压得住你几世执念?那只能说,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你们根本就是一个人!你几世修得新肉身,把旧元神藏匿于此,只不过都没想起来罢了!”
秦抒曜动了一下,却只是看了看太阳。狐狸知道,他在计算时间。根本没有在听自己的话。
“仲书,你把仙元放我这里,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救你自己?你到底……”狐狸不由有些颤抖,“你把我当作什么!你让我把你带到这里,封去前尘往事,不也是为了成就你今生自己!你早知道我会带你来的!”
他猛地住了口,他突然明白,秦抒曜把五听也封住了。
人群远处,如潮水一般涌动起来,囚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