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杯且听琵琶语》高阳

81、71下

　　七十一下

　　即使是哭，狐狸仍十分注意着法力的控制，所以头发并不曾变白。

　　他毕竟做了狐王，收住眼泪，感受着秦抒曜在他背后摩挲，那熟悉的指尖穿过头发的感觉，那日好像所有的毛发都被暖风吹过，都要回归它们的颜色。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缓缓抬起头，秦抒曜的手滑至他肩头。见狐狸打量自己，只是笑笑，心里叹了口气：毕竟狐狸是在端详别人的容貌。

　　狐狸却一把把他抱住：“我怎么会让你死。”

　　“那就劳烦胡兄你，一定要让我活下去。”

　　狐狸在他腰间竖起了耳朵。

　　“我不知道我前世做了什么，也管不到来世是何人，秦某胸不怀天下，心不念社稷，只望今生能与胡兄多相伴一些时日。”

　　狐狸搂着他的腰，并未抬头，只轻笑一声道：“我早觉得你和那些书呆子，还是有些不同。”

　　这话，却说的不是仲书。

　　两人都是微微一怔。

　　秦抒曜到底是伸手轻轻抚摸他的鬓角。

　　仲书，你世世代代有如醇酒使人沉醉，直到即将失去，我才发现，我已经不想再等待。

　　当晨曦初现，秦抒曜便醒了，狐狸正轻轻拥着他，肌肤相亲。

　　秦抒曜玩弄着他的头发，一边看着床顶。狐狸并未告诉他，会发生什么事。天机不可随意泄露。

　　他虽不怕死，可却也会想自己遭遇到什么事。大不了骑马摔死，坐船淹死，难道是……他最怕的是，连累家人。

　　即便知道是命，也难以坐定。

　　可既然是命，便不能连累狐狸帮忙化解。

　　他想着，才发现狐狸睁着一双美眸看着他。

　　他笑道：“怎么，你能读人心么？”

　　狐狸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我不会。你此刻心思却不难猜，便是我昨日告诉你的事。”接着，挪了挪身子，“你且与我去山中玩几日罢。”

　　秦抒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山中有什么好？”

　　“奇胜妙景，不是你凡人可想见。”

　　秦抒曜摇头：“什么胜景对我，都是过眼云烟，”

　　说罢，又换上喜爱至极的神情，看着狐狸：“我听说山中一日，人间一年？”

　　“……”狐狸眼角一挑，好像有点不高兴，“你昨天不是说，你无心社稷，怎么还贪恋红尘？”狐狸早有料到，可还是有些恼火。

　　“我不贪恋荣华，可我红尘生人，红尘长大，如何能置我父母兄弟于险境？”

　　狐狸冷笑一声道：“你可别指望我帮忙。”

　　“我……”秦抒曜少有地被噎住，而后才艰难地说，“我不是想让你帮忙。我是想让你，离我的事远一些。”

　　狐狸瞪着眼，一言不发。

　　秦抒曜玩弄着他的手道：“我是走不了了。上一世，你跟着我，一定没好过过。这一世，反正我也不是他，纵然是，也不记得你，你不要因为我泄露天机，违反天道，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狐狸咬着牙不说话。

　　“上一世你这么喜欢他，他却不晓得喜欢你。这一世，我如果可以，都要把心掏给你，算我帮他还你的，如果还不了，我下一世来还。”

　　又是这样！你可看透生死，大仁大义得凛然轻松！生生世世都只有我像个目光短浅的傻瓜！

　　你前世我最爱你这副模样，今生今世，我不会再原谅你！

　　狐狸心里窜出一股无名火，推开秦抒曜，站起身跳下床就往门外走。正开了阴阳路，想想回头一望，正看见秦抒曜和衣站在床边，怔怔看着自己，他狠狠心回身再走，走了几步，要关了阴阳路，终忍不住转身再看，只见秦小公子抬手要冲他挥挥，抬到一半，嘴角一抽，眼眶一红，可怜巴巴，滑下泪来。

　　顿时，狐狸觉得心里有一扇闸，被汹涌的大水冲开，温暖的洪流，泛滥得到处都是。

　　仲书，仲书，你……你还是喜欢我的，你也有这样拿我没办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