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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5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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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下
邓观应一脸倦容,仲书刚才那几句话,好像抽走他所有力气,他对狐狸的话充耳不闻,艰难地走到床边,一头栽下去,就睡着了。
狐狸不甘心,冲上去摇他:“怎么睡了?你不是睡了三天三夜?”
“他还会再来,我得先睡一会儿。他若来了,到时睡了就得死。”邓观应闭着眼睛含糊地说,“你放心,明早就会放你们出去。”
“……”狐狸心里生气,但也不敢到外面去。祖灵黑夜出没,若是吃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下,又睡不着。不久,就听到了邓观应的鼾声。他想着刚才仲书的话,心里一团糟,十分焦躁,突然灵机一动:现在仲书进不来,祖灵也进不来,何不……
他一跃而起,盘腿而坐,念念有词,一会儿,便进了邓观应的梦境里。
邓观应的梦境吓了狐狸一跳:没想到这个人天天被人追杀,梦里竟然春光明媚,花开处处,而且都是园子里的名贵上品,争奇斗艳。狐狸被这突如奇来的美丽幻境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急急寻找邓观应的身影。
不一会儿,就听园中有人奏乐,他回头一看,高处凉亭中,有好些个歌女,弹琴跳舞,好不热闹!
他登高去寻,却见亭中邓观应正左拥右抱,狂饮豪笑。
狐狸哼了一声,上前走去。
邓观应一眼瞧见了他,他也看见邓观应的眼神了,正要开口,却见两排歌妓齐齐堵在他前头。
他一惊,这是邓观应的梦,果然……
狐狸跳起来,飞过歌伎,邓观应已不知去向。
天色瞬间变暗,歌伎四散,狂风大作,吹得酒坛东倒西歪,园中百花凋残。
狐狸在园中乱奔,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他知道邓观应又跑到别的梦境里去了,连忙继续念咒。
一瞬间,他又奔入一个苍凉的地方。狂风仍在,吹起好些风沙,打在他脸上生疼。他回头一看,却见国境关门。再往前看,阳光外大道,夕阳西下,远远有个人影,策马狂奔,很快就要不见了。
狐狸叹了口气,只好又跟上去,跟了好久,都看到沙漠了,那马在沙里,哪里跑得很快,很快干渴得跑不动了。邓观应跳下马来,继续跑,跑得干渴不已,精疲力尽,爬在地上,一点一点向前挪去。
狐狸实在受不了了,跳到他跟前,蹲下道:“这可是你的梦,你要逃,怎么不变点好些的路。不然,变个水源出来也好啊!”
邓观应看到他,大概有受到惊吓,但没有别的反应,只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也要向前爬。狐狸一把揪起他,狠狠打他的耳光,一边打,一边吼:“疼么?疼么?不疼是不是?这是梦,醒醒吧你!”
邓观应本来已经要昏过去,突然眼神一变,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狐狸一惊:这是他的梦,可不是我的梦,若是他刺伤我,可真可假!他刚跳开,邓观应那把匕首,却不是刺向他,而是狠狠刺到自己胸口!
“你!你做什么?”狐狸吓得结巴。
“我一直不敢死,若在梦里死一次倒好了!”邓观应笑得惨然。
狐狸一把抱起他,叹道:“既然死了,你也很快要醒了。”
……
等邓观应醒来,已经是五更天了,鸡叫三声,东方大白。
他眼睛睁开,就瞧见狐狸站在床边。
“天亮了,放了我同族罢。”
“好。”他答得干脆,动作也十分利索。下床越过狐狸走到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狐狸连忙跟上。
……
道长和和尚都已经起床,但看到公子这么早来,都十分困惑。
“各位大师,昨天,那个索命的人找到我。本来以为是狐狸作祟,但是,这次我看得出,他并不是狐狸,所以我想把关在院的狐妖放生。否则,伤了生灵,于我于我家,都很不吉利。”
这些人面面相觑,本来他们也找不到什么治病的方法,很下不来台。但是少主人这么说了,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都只好顺着台阶下,一齐赞同。
狐狸走出邓家大门时,邓观应也正要出门。他们家人不让,他道:“那人连祖灵戒严的大门都进得来,我在外面同在家里,又有何分别?”
狐狸听了这话,忍不住回头看他。
邓观应见狐狸回头,便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头也不回。
他昨天听了仲书唤自己名字,一定认为自己与仲书是一伙的。肯放自己同族 ,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他一定非常讨厌自己。
可是他也非常困惑,仲书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找邓观应?今天?还是明天?白天?还是夜里?
这样想着,他打发走了侄儿,悄悄跟着邓观应。
哪知,走了几条巷子,邓观应也只是随便看看,到了一个无人的胡同,才回过头道:“狐狸,你跟着我做什么?”
狐狸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跟着你?”
“你不加掩饰,我怎么会不知道?”
狐狸心里暗道:我虽自负是妖怪,所以完全不加掩饰,脚步行踪也比一般人轻盈,他果然有灵性,才感觉得到我跟着他。不过不知是他后天修为,还是先天如此。
这般想着,就道:“我就想知道,你与昨天那人什么关系?”
邓观应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要说与你听?”说罢,背过身就走。
狐狸更在意了,猜不出邓观应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提脚又要跟,只见有什么利器狠狠朝面门打来,他猛地一抓,竟是三枚施了法的铜钱。
这一耽搁,邓观应已经走到好远,狐狸不敢再跟这么近,只远远随着。
后来,他见邓观应上了一家画舫,便也跟了上去。这次他刻意隐了形迹气味,哪知邓观应竟然一回头,冲人群中的他瞪了一眼。
狐狸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这人!
邓观应本是温厚之人,竟然对自己讨厌排斥至此。想起昨晚两人还一同在房中避难,现在……可是谁能对威胁自己生命的人还笑容以待呢?狐狸觉得又同情又可惜又可怜。他早觉得邓观应性格与仲书迥异,从未把他真当成仲书,可刚见邓观应的身影决然,竟有与仲书有些相似,不由在当场怔了怔。就在这功夫,画舫离了岸,乐声响了起来。
“邓公子,要不要帮你叫个姑娘?”
“不要,我听歌看舞就好。”邓观应看起来烦躁得很。
狐狸还是跟了上来……他实在忍不住。
那老板娘听他不叫姑娘,又面色不善,竟有松了口气的神情,欢欢喜喜去招呼了。
见老板娘这幅样子,狐狸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过他不敢跟进房,只是在门外候着。
看来邓观应很讲排场,一人的大厢房,也要叫很多歌伎唱歌跳舞,一人独赏,才够舒服。
不过一人常做噩梦,喜欢人多,也不是不可理解。
狐狸明白过来——邓观应是在努力重现昨天的梦境,要从中得到真正的放松。
越这么想,他就越同情邓观应。
他再往里看去,邓观应手一扬,手中的酒杯直直砸在门上,狐狸连忙一缩。所有歌伎都吓得停了下来。
“看什么看!你这妖怪,怎么这么脸皮厚!”
邓观应烦躁地吼。
被他这么吼,狐狸一点也不生气。反正他是可怜之人。
“出去!都出去!”
见平常温润多情的邓公子竟然判若两人,歌伎们哪敢不识趣,一个个快步撤走了。
狐狸正要推门,邓观应也正要起身离开,突然房里一个声音缓缓响了起来:“我都不急,你急着走做什么?”
狐狸大惊,往里看去,只见邓观应的对面,坐着一个人,可不正是仲书!与邓观应一模一样的青年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