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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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仲书又消失不见了。
狐狸领了赏金，不多不少，反正没有想像的多，至少没有别人的多。虽然他上了《群妖志》，不过仍是普通无名的赤狐。就算他在湖上救了仲书也无济于事。
“臭小子，快请喝酒！”
“我们要去榆塘！”
“下山咯下山咯！”
狐狸这才觉得有苦说不出，他说真的很少，却没有同伴愿意相信。老狐狸他们不敢去招惹，只有来找最年轻的狐狸。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扔给他们：“真的就这么多，都拿去罢！”
大伙吃惊地看着他，他从前不是这么大方的。因为赚的钱不多，骗到钱也转手就花掉，都是蹭吃蹭喝，实在很难慷慨。不过狐狸们不喜欢思考，欢呼一下就叼了钱袋拥下山去了。到了城郊会渐渐化作人形，勾肩搭背地喝酒去。
狐狸站在原地，发现去了龙宫再出来，已经是初秋了。风中已带了丝丝凉意，和着阳光，轻拂他的脸，如同仲书的手的触感。他第一次不想要钱。因为再多钱也没用。再多钱也找不到仲书。再多钱也不能让仲书喜欢他，不能让仲书觉得值得把自己留在他身边。
“仲书在哪呢？”记得在临别时，他匆匆又追上曾一杭。
曾一杭有点为难：“你找不到他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他边说着，边看了看季霖。
季霖道：“我知道他的所在。可是他明明不想带着你，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呢？”龙子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过是只没用的狐狸。”
“那他会不会死？”狐狸问。
“怎么这么问，仲书怎么会死？”曾一杭悚然道。
“他若不死，我总会找到他的。”狐狸道。
“……”连季霖也沉默了。
“四郎，你对仲书如何有此执着？”曾一杭不解道。
“……”狐狸看着他，却说不出来。
这种事，本来就是千言万语道不尽。
“你知道……”龙宫门口风很大，屋顶的琉璃光耀得刺眼，曾一杭眯着眼睛，欲言又止。
“他大概躲起来修行了罢。几百年修不出像样的东西来，也死不了。”季霖扬扬手，二人便乘云远去，很快就看不见了。
那时曾一杭想说什么呢？他是自己的好朋友，向来有话直说，怎么会……该不是仲书有危险？不会，如果有，他不会坐视不理。也不会是这表情。
那表情像是在说，你真有好好看清楚仲书为人么？
不会，曾一杭不会这样的。
狐狸倒在都是阳光香味的草堆里，看着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的蓝色天际，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扫去脑中阴郁的想法，脑海中又充斥着仲书孤独地坐在夜里的画面，那白衣好似带着光辉，看着高洁而又可爱。其实连最普通的花精也可以做到这点，很多白衣的妖怪神仙的衣服都会发光，可是他还是觉得仲书看起来与众不同。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古墓，却又站住了。转身向修炼之地走去。他用不着告别，因为很多像他这样的成年狐狸，都是突然间就离开的。修炼的时机和原因，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明说。日子一久大家自然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但他背过身去时，古墓里传来喧闹声，夹杂着兄弟姐妹们的欢笑。很多年少时的回忆一起涌上来，让他迈不动脚步。想到一修行就要离去很多很多年，他实在下不了决心。
他也想满世界找仲书。但现在他只有乞求上天在这些日子里，仲书不要遇到什么不测。如果没有意外，仲书一定比他活得长久。
“四叔，你要去哪里？”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声音，原来是远房家的小女儿，正咬着手指头看着他。
狐狸蹲下来，把她叫来跟前，给了她几颗在龙宫里摸的糖果，孩子一口含在嘴里，觉得十分好吃，咧开缺了牙的嘴冲他直笑。
“四叔要去找人。”
“找什么人啊？他在哪里呢？”
“四叔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啊……”狐狸想到，心口突然一酸。
“那四叔不是要离开很久？”小女孩眼里流露出不舍来。
“对，要很久很久。”狐狸疼爱地抚着她柔软的头发。
“四叔为什么要去找他？”
“因为……四叔很喜欢他。”
“四叔为什么很喜欢他？”小女孩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是真的在关心他。
“……”和曾一杭差不多的问题，狐狸发现根本答不上来。
“他很漂亮吗？”
狐狸艰难地点点头：“漂亮。”
“我很多哥哥姐姐也很漂亮啊……你都不喜欢吗？”
“……”
“他很厉害吗？”
“厉害。”狐狸点点头。
“我很多叔叔姨姨也很厉害啊，你都不喜欢吗？”小女孩奶声奶气地特别可爱，她真不想狐狸走，“还是他对你很好呢？比我们对你好？”
“……”仲书对自己到底好不好？狐狸觉得胸口的符好像在发热，一摸又好像是错觉而已。
“我也会对四叔很好很好，我以后嫁给四叔，你不要走好不好？”她拉着狐狸的袖子。待狐狸把她抱起来时，她的注意力却被他脖子上的红线吸引了，那是仲书给他的符穿上的红线。
她伸手去拉，刚一碰到红线，突然像被什么咬了一口，竟尖叫一声，随即哇哇大哭起来。
狐狸连忙放下她，就听见有人从里面跑出来。无措间他急急扯下那条符，装在袖子里。
大人们听到哭声跑出来，纷纷问怎么了。
小侄女擦着眼泪，看着狐狸的脖子正要说什么，却看不见那红线，一时说不出话来。可是眼神却有些异样。狐狸感到一离了符的束缚，自己的白发就蠢蠢欲动。他赶紧哄着小侄女，又给了她几块糖，她的注意力又被那奇珍异果吸引，慢慢又吃起来，竟也不知道理会跑出来的大人。狐狸们并不是特别溺爱孩子的动物，看没什么大事，以为是狐狸同小侄女开玩笑不给糖吃，也不大惊小怪，很快大家又回去了。
为什么这么喜欢仲书，要等到见到他才知道。可是真的找不到他，只好通过靠修炼自己这么原始和笨拙的方法，要经过这么久的岁月，到时还不知道那个人在不在这世上。只是，这里，可能再也呆不下去了。
窗外，月如钩，狐狸安抚小侄女睡下，才轻轻走出大门，隐入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