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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8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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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下)
狐狸听了,比仲书叫他立刻出去还难受。
他睁大碧眼看着仲书,差点掉下泪来,他没有回答仲书,只是哽着声音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仲书好似感觉到了他的心意 ,抬起头来,仍然搂着他腰,盯着狐狸的脸道:“好多了。”
“为什么受了伤还硬要来?”
“……”仲书松开了手,站起身,走到门边,开门而出。凭栏看去,那一大片湖水在漆黑的宫城中央倒映着一轮明月。
狐狸看他的神色沉静,怕他又在想什么危险的事,就跟上去,哪知仲书一下子跳上栏杆,靠着柱子,一脚踩在栏杆上,一脚在半空中晃荡,转过头来冲他笑笑。
“手还疼么?”
狐狸抬起双手给他看。
“当时怕不怕?”仲书笑了。
“前怕后怕。金龙飞出来后就没想那么多。”狐狸靠在栏杆上说。
仲书点点头,拿出一个小纸包,用红线穿了,递予他。
“什么?”狐狸没接。
“纸符。给你做的。”仲书手停在空中,“你戴了,别人没那么容易发现你是灵狐。”
“我不要。”
“怎么了?”
“我是妖怪,不戴这些道士的东西。”
仲书难得收起笑容认真想了想,说:“我现在也不算道士。”
“我不想收你的东西。我不想靠你。”狐狸刚说出口,又想到刚才酒桌上也是仲书出手给自己解的围,有些脸红,好在风一吹就好了。
“……”仲书还是没收回手,“那当个念想也行。”
“想就是想,不想便不想。要什么念想。”狐狸不想和他多说,便收拾好衣服走了。
好像主要的事都在第一天说完了,已经有御龙使先行离开,不过大部分还是留下来,等着晚上的盛会。狐狸忙来忙去,都是些烟火,布置之类的杂事。听说有专人到湖底下,把水怪锁起来。
“那不是石板么?现在怎么下去?”狐狸瞪着那石头广场说,上面还有御龙使走来走去。
“就是白天,水怪才在睡觉。从密道下去,用龙宫特制的迷药迷昏,然后锁起来。”前辈神秘地说,“这都是专门的水妖做的,根本不知道谁是驯水怪的妖怪,比御龙使还珍稀。”
仲书的房里一天都没人。狐狸经过他房间,敲门时就感觉到了。他只能把晚上表演大会的通知塞在他门缝底下。
去曾一杭房间,狐狸问站在门口与西域御龙使聊天的曾一杭,才知道仲书一直在里面和季霖说着什么。狐狸朝里面看一眼,屏风遮得严实,看不见里面的人,他便聊了几句就去做事了。
到了晚上,黑暗的宫城点起了一排排红灯笼,把整片黑暗点缀起来,却又不能真正看见什么。那黑暗显得更浩大沉寂。
时辰一到,一声炮响,群龙齐发,在空中奔腾嬉闹,一齐戏珠,好不美丽。
乐声大作,有仙女在其中跳舞,更加赏心悦目。御龙使们都在自己房门前的栏杆边上,津津有味地欣赏和炫耀自己的龙。当然也有不这样的,比如曾一杭,季霖哪里肯去给人表演,陪着一杭坐在栏杆上喝酒。
晚上不是狐狸当值,他仍然没看见仲书,抱臂站在曾一杭旁边,看着天空中瑰丽的景色,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一声巨响,他以为又是炮声,可整个宫城都随之一震。他扶住栏杆,看向天空。神龙们动作都停滞了,好像也觉察出了不对。
轰——又是一声,御龙使已开始纷纷收回自己的龙,天摇地动,狐狸被晃得差点坐不住 ,被曾一杭一把拉住。
轰——第三声巨响还伴随着仙女们的惊叫声:一只黑色的庞然大物冲出水面,谁也看不清它是什么样子,只是那巨大的身躯一下子遮蔽了月光与天空,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它已一头撞向御龙使们住的宫楼,却一下子撞在宫楼前面用法力制造的无形的墙上。
宫楼虽是岿然不动,但龙群们却十分惊慌。狐狸第一次听见这么尖利的龙叫声,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御龙使们跑来跑去,龙们也跟着飞来飞去,狐狸想去维持秩序,却被曾一杭死死拉住,拖入房内。
“没什么好奇怪的,”季霖从容地轻轻一扬手,屋子里便灯火通明,“那水怪以龙为食,那些龙当然怕了。它们和黄河老儿的金龙可不能比。”
“你不怕他吃你么?”狐狸问了一句。
季霖一挑眉:“我吃了它还差不多!”
狐狸一凛,相比水怪,他更怕季霖,当下就不说话了。
那水怪好像发疯了一般,一次次地撞向宫墙。整座宫楼被撞得直摇晃,好像随时会碎裂倒塌,伴随那水怪的吼叫,十分可怖。狐狸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震聋了,很想捂住耳朵,却怕季霖误会他胆小,只得忍着装作没事,却被震得一次次从椅子上溜下来,狼狈非常。曾一杭拒不开门放他走,他偷偷从门缝看过去,一排排值勤的水妖排成行飞将出去,张开魔网,把水怪困在中央,奋力搏斗。
他第一次看见那种水妖,他们有银色的身子,好似无骨无五官,吐出无数银丝,将水怪死死缚住。那水怪从水中立起时,整个宫城对他来说好似玩具一样小,却被困在细细的银丝中,真是不可思议。当银丝断掉,就有水妖死去,被水怪吃掉。但那些水妖前赴后继,好像不知害怕一样。
“它们会念一种制服水怪咒语,不需要太久。”曾一杭对狐狸说。
“可是……”狐狸看见水妖缚住水怪的当儿,已经有不少御龙使乘着座驾跑掉了,他突然一下子跳起来:“仲书!仲书呢?”
“急什么?那水怪又冲不进来,是那些蠢货自己害怕!”季霖不耐烦地说。
狐狸在房里辗转了一晚上,终于等水怪被完全收服。那湖水又变回了广场,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光洁宁静,水妖的尸体早就被清走了,完全不像前一天晚上发生过恶战。
狐狸奔去敲仲书的门。人,确是不在了。
待他要出门,却看见曾一杭站在门口,向他伸出手来,摊开手掌。里面是仲书那晚要给他的那个串着红线的小纸包。